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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李尔王

英国的国王叫李尔,李尔王有三个女儿,她们分别是奥本尼公爵的妻子高纳里尔、康华尔公爵的妻子里根和年轻的姑娘考狄利娅。现在,法兰西的国王和勃艮第公爵同时向考狄利娅求婚,两个人为了这件事都住在了李尔王的宫里。

李尔王八十多岁了,因为上了年纪,并且因为为国事操劳过度,所以他的身体逐渐衰弱下来。李尔王决定把国事让给年轻有为的人去治理,那样自己就不用再过问了。这样一来,他就有时间准备后事了。因为他知道,死亡在不久以后就会光顾他。

李尔王有了这样的打算之后,就把三个女儿叫到跟前,想从她们的嘴里听出谁是最爱他的,这样他好按照她们爱他的程度来分配各人应得的一份国土。

大女儿高纳里尔对李尔王说,她对他的爱不是言语所能表达得出的,如果非要表述的话,那么只能说她爱父亲胜过爱她自己眼睛里的光,甚至胜过了爱她自己的生命和自由。其实她并不是那么爱自己的父亲,在这种场合里她只要老老实实说几句真心话就够了,可是她却信口编了一大套花言巧语。可国王却不知道这些,认为她是心口如一的,于是就把广大国土的三分之一都赐给了她和她的丈夫。

然后李尔王又把二女儿里根叫了过来,里根跟她的姐姐一样虚伪,她表白得一点儿也不比她姐姐差。她说其实她姐姐的话还不足以表达她对父王的爱,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欢乐能引起她的兴趣来了,而只有在孝顺她亲爱的父王的时候,她才会感到无比的幸福。李尔王以为孩子们都是这样的爱他,他就又把三分之一的国土赐给二女儿和她的丈夫。

现在轮到他最爱的小女儿了,在李尔王的眼里,这个小女儿考狄利娅就是他的快乐,事实上他也是这样称呼她的,她就是他口中的“快乐”。李尔王问她要说点儿什么,他心里想着,三女儿也一定会跟她姐姐们一样说点儿甜蜜的话让他高兴,没准儿她的话比她们的还要热烈呢,因为他一向是最宠爱她的啊。

可是诚实的考狄利娅十分讨厌她姐姐们的奉承,她知道她们嘴上说的跟心里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她也看得出,其实她们的献媚只是为了从年老的国王手里骗取国土,这样她们就可以在国王去世之前掌握大权了。所以考狄利娅只这样回答说:她对李尔王的爱不多也不少,她只是照着做女儿的本分去爱国王。

李尔王听到她的这番话,觉得她是个忘恩负义的不孝子。他要她重新考虑一下她说过的话,并给她机会去修正她的话,否则这会对她的前途不利。

考狄利娅没有考虑就对她的父亲说:“您是我的生父,您把我养育成人,您疼爱我,我也会尽自己的孝心来报答您。我听您的话,我爱您,我尊敬您。可是我却不会像姐姐们那样夸夸其谈,更不能保证这世界上除了您以外我就谁也不爱了。如果我的姐姐们除了父亲什么也不爱了,那她们干吗还要丈夫?要是有一天我结婚的话,那么娶我的那位先生一定会分去我一半的爱,我要用一半的心去照顾他,尽妻子应尽的责任。假使我光爱您一个人的话,我将永远也不会像姐姐们那样结婚了!”

老李尔王把考狄利娅这翻朴实的话当作是骄傲的表现,他十分生气,在一阵暴怒之下,就把原来准备留给考狄利娅的那三分之一的国土收了回来,不仅不给三女儿,反而平分给了她的两个姐姐和她们的丈夫奥本尼公爵和康华尔公爵。

然后,李尔王把他们叫了过来,并当着所有朝臣的面把王冠赐给他们,还把全部权力、税收和国政都交给他们共同管理。就这样,李尔王丢开了国王的一切职权,仅仅保留着他国王的名义。他还提出了一个条件:他要求可以亲自带着一百名武士,让这些武士做他的侍从,每个月都在他两个女儿的王宫里轮流居住。

朝臣们看到李尔王把他的王国处理得这样荒唐,看到他全凭一时的感情,毫不理智地决断一切,都感到既震惊又难过。可是除了正直的肯特伯爵,哪个大臣都不敢去冒犯这位正发着脾气的国王。

正直的肯特伯爵刚替考狄利娅说了几句好话,暴跳如雷的李尔王就叫他住嘴,要不然就要他的命。可是好心的肯特伯爵并没有被吓住,因为他一向对李尔王是忠心耿耿的,他把李尔王当国王来尊敬,把他当父亲来爱,把他当主人来追随。

肯特伯爵从来不看重自己的生命,他认为自己活着不过是为了给李尔王当个小卒,只为着和国王的敌人打仗。为了保卫李尔王的安全,他也从来都不怕死。可是如今,李尔王却做起对他自己最不利的事情来了,他这个忠实的臣仆本着他一贯维护国王的精神,为了李尔王的利益,毅然站起来反对他。

其实肯特伯爵在过去一向是国王最忠实的谏臣,一般时候他请求国王接受他的意见的时候,国王都会按照他说的去做。所以这次他也劝国王收回那些草率的命令,而且他用自己的生命保证,国王的小女儿绝对是最爱国王的。肯特决定要尽到自己的责任,即使再大的威胁也封不住他的嘴。

可是,肯特伯爵的直率却让李尔王更生气了。他就像一个疯子一样,把对他最为忠实的肯特伯爵放逐了。李尔王只给了肯特伯爵五天的时间,如果第六天他还没有离开英国的国土,就立即把他处死。就这样,肯特伯爵离开了英国。

这时,法兰西国王和勃艮第公爵被召进去听取李尔王关于他小女儿的决定,国王只想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向他那个一点财产都分不到的小女儿求婚。

勃艮第公爵放弃了求婚,但是法兰西国王在了解了考狄利娅是由于什么样的过错失掉她父亲的宠爱之后,勇敢地拉住了年轻姑娘的手。

“美丽的公主,”法兰西国王对李尔王的小女儿说,“您的品德是比一个王国还要贵重的嫁妆,我希望能够得到您的芳心,希望您能向您的父亲和您的姐姐们告别。然后跟我回到我的国家,我要您做我的王后,也就是法兰西的王后。我相信,在您的帮助下,我们统治的王国将比您姐姐们的更加强大和灿烂。”

“而您,”法兰西国王又转向了勃艮第公爵,“‘如水的公爵’,您对这位美丽、善良、真诚的年轻姑娘的爱一眨眼就像流水一般不见了。这真是可笑啊!”

在法兰西国王的真情告白下,考狄利娅答应了他的请求。她流着眼泪跟她的姐姐们告了别。同时还嘱咐姐姐们一定要好好地爱她们的父亲,一定要照她们曾经所表白的那样做。没想到姐姐们却并没有领她的情,而是绷着脸说她们会尽自己的本分去做的,用不着她来指指点点。就这样,考狄利娅心情沉重地离开了,虽然李尔王变得不喜欢她了,但她依然担心着自己的父亲,她对姐姐们放心不下。

考狄利娅刚走后不久,她的姐姐们那恶魔般的性情就暴露了出来:按照原来的约定,李尔王第一个月应该跟大女儿高纳里尔过,可是还不到一个月,李尔王就发现她的行为跟她的诺言完全是两回事。

这个刁蛮的妇人如今已经得到了她父亲所能赏赐的一切,甚至连他父亲头上戴的王冠都已经摘了下来。而这时候,她却连老人家和他那可怜的仅有的一百名武士都不能容忍了。每当她看到李尔王,她都会愁眉苦脸的。每当李尔王想和她说话,她都装病。在她的眼里,老李尔王俨然就是她的一个大累赘。她对自己的父亲越来越怠慢,更吩咐自己所有的侍从都不要听李尔王的吩咐。

李尔王的遭遇被流落在外的肯特伯爵知晓了,这个忠诚的男人,居然冒着一旦在英国被发现就会被处死的危险回到了李尔王的身边。他觉得虽然自己是个罪人,虽然自己被流放了,但自己对于李尔王来讲,还是有用的。

为了李尔王,好心的肯特伯爵放弃了他的尊严和排场,他乔装成了一个仆人,请求国王雇用他。国王并不知道他是肯特扮的,就收下了肯特当他的仆人。肯特自称卡厄斯。当卡厄斯发现高纳里尔的管家对李尔王十分傲慢的时候,他干脆绊了他一跤,把这个没有一点儿礼貌的奴才摔到阴沟里去了。这个举动大大博得了李尔王的好感。

每个国王的身边都有一个被称作“弄臣”的人,这是个专门为了逗国王开心而存在的人。李尔王的弄臣非常敬爱李尔王,即使国王如今落到了这步田地,他也没有弃他而去。虽然有时候他也会讥笑国王之前的举动,但他还是编了个曲儿来说李尔王的两个女儿:

喜出望外,流起眼泪,

他却长歌诉说悲哀;

你堂堂一国的国王,

竟跟弄臣一块儿捉迷藏。

这个正直、可爱的弄臣,哪怕是当着高纳里尔的面也会滔滔不绝地说着真心的俏皮话。他说就连驴子都知道什么时候车会拉着马,他用这句话来讽刺国王的大女儿,说她本来应该站在她父亲的身后,如今却走到了前面。为了说这些真心的俏皮话,这个弄臣没少吃鞭子。

相比大女儿,二女儿里根也好不到哪儿去。有一次她和她的丈夫在王宫里大摆排场,李尔王派他的仆人卡厄斯带着信去见里根,告诉他们他要到了,让他们做好接待的准备。可是大女儿却先写信告诉了自己的妹妹,说了好多她父亲的不是,劝她不要收留送信的卡厄斯。

卡厄斯和大女儿的信使同时到达,两个人碰头的时候,卡厄斯发现,原来对方竟是那个被他摔到阴沟里的管家。卡厄斯知道他的到来一定不是为了干什么好事,就指着他破口大骂,还要和他决斗。虽然懦夫管家拒绝了决斗,卡厄斯还是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顿。

里根和她的丈夫听到这件事以后非常生气,尽管卡厄斯是李尔王派来的,本该受到最高的礼遇,但他们依然吩咐卫兵给他戴上了脚枷。就这样,当李尔王进宫殿时首先看到的就是他忠实的仆人卡厄斯戴着枷锁坐在那里。

两个女儿拉着手站在一起,和自己的父亲李尔王遥遥相对,李尔王伤心透顶,他真的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会这样对待自己。李尔王和两个女儿大吵了起来,甚至到了风雨交加的夜晚,两个女儿都任由他在外面被风吹雨淋。

就这样,李尔王离开了。这天晚上,风刮得很凶猛,大雨像瓢泼一样落下。但即使遭遇这样恶劣的天气,也没有被自己的女儿那样对待让李尔王伤心。老人冲了出去,他宁愿和大自然搏斗,也不想再面对那两个狠心的女儿了!

这时候,卡厄斯出现了,他形影不离地跟着李尔王,请求他不要在露天的野外待着,并劝他到野外的一间破草棚下面躲雨。但卡厄斯很快发现,李尔王已经在这种惊寒交加的情况下,变得疯癫了。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一些仍然忠于李尔王的侍从帮助卡厄斯把国王送到了多佛城堡。在那里,卡厄斯得到了很多朋友的帮助。他在朋友的面前恢复了肯特伯爵的身份,然后一个人到法国去了。

忠诚的肯特伯爵拼命赶到考狄利娅的王宫,他用很多感人的话叙述了她父王的悲惨情况,他用不着太多修饰,只用平实的语言就能形容出李尔王的两个女儿那种惨无人道的行为。

善良孝顺的小公主,哦,如今已经是法兰西的王后了,她听得流下泪来,要求她的丈夫法兰西国王准许她坐船回到英国去,希望丈夫可以让她带上足够的人马去讨伐这两个残忍的姐姐和她们的丈夫,她要把老父王重新扶上王位。法兰西国王同意了,让她带着一支皇家的军队出发,并在多佛登陆。

当考狄利娅的侍从发现李尔王时,他刚刚从看护他的肯特伯爵的朋友身边偷溜出来,当时的他已经完全疯了,他一个人凄惨地大声唱着歌,头上戴着一顶用稻草、荨麻和从麦地里拾到的其他野草编成的王冠。

考狄利娅遵照大夫们的劝告,决定暂时先不见李尔王,这样好让睡眠和药草的作用使李尔王完全镇定下来。考狄利娅答应大夫们,只要能把李尔王治好,她愿意把她所有的金子和珠宝都送给他们。在大夫们的治疗下,李尔王不久就清醒了过来,然后跟他的小女儿见了面。

父女团圆,考狄利娅告诉李尔王,她这次从法国回来就是特意来救他的。李尔王想起了过去的一切,他请求她原谅,说自己老糊涂了,居然做了那样的错事。而那两个毒害自己父亲的不孝女儿,她们做了对不起自己丈夫的事情,而且彼此之间也产生了内讧,没过多久就都死去了。

但事情发展到这个时候并没有完,可怜的小女儿考狄利娅,她所带领的军队被那个高纳里尔和里根派出的卑鄙的葛罗斯特伯爵率领的军队打败了,这个坏伯爵还把考狄利娅在监牢里害死了。卡厄斯,也就是肯特伯爵,一直跟随在李尔王的身边,直到老国王最后死去。不久,他也跟随国王进了坟墓。而卑劣的葛罗斯特伯爵,他最终也在一场决斗中被刺死了。

值得一提的是高纳里尔的丈夫奥本尼公爵,他从没有参加害死考狄利娅的事,更从来没有鼓励过他的妻子那样虐待她父亲。所以当李尔王死了以后,他就成了英国的新国王。至于以后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因为这个故事讲的就是李尔王和他三个女儿的故事,而现在,他们都已经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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