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吓到你吧。”蓝爵的语气里饱含歉意,他也不自觉低下了头,一点点往后缩。因为这样直接面对着女孩儿,这样近的看到了她的美,让蓝爵第一次感到了自惭形秽。
“你真的好神奇,好像是从古老而又神秘的传说里走出来的。”女孩儿的声音更加悦耳了,又是那么的轻柔,简直能把最坚硬的心都融化殆尽。
“你说什么?”蓝爵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孩儿。
“真的,你不知道自己看上去有多俊美,虽然是一头狼的模样,却是一头好美好神秘的狼!”
“怎么会……”
“我看过你的照片,是那个每周都去孤儿院的司机带来的,他每周也会去我们那儿。”
“哦,他每个月会给我们拍一次照,每个人都要拍好多张,之前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所以我知道你本来的样子,我们长得好像,不是嘛?看到你的照片那会儿,母亲还哭了,但我知道,那眼泪里既有不能守在你身边的难过,又有将你生得如此完美的自豪。”
“真的嘛?”蓝爵感觉到他的眼睛又一次湿润了。
“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孩子。”
“你也是。”
“所以我们是姐弟呀,是这世上最亲的人,骨肉至亲。”
听到“骨肉至亲”四个字,蓝爵眼底的泪水一下子涌出眼眶,他感觉得到自己的嘴唇在颤抖,带着嘴角的两颗尖利的獠牙。尽管也知道这副模样十分的好笑,可他真的控制不住。
如果不是座椅之间的距离无法冲破,又担心过分冲动会吓到姐姐,他真想扑上去,把那个女孩儿紧紧搂在怀里……那怀抱一定温暖极了,因为它蕴藏着两份深切的情感,既有母亲的无私,又有姐姐的温柔,那是他多么想要占有的呀!
女孩儿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轻柔的靠上前来,伸手想为他擦去脸上的泪水。
蓝爵一想到自己粗野的模样,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那只暖暖的小手却已碰到了他的脸,随后就是再轻柔不过的抚摸。不成想,眼泪竟泛滥似的不断流下来,那只小手好有耐心,不停地为他擦拭着。慢慢的,蓝爵也不知怎的,就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他真的好希望时间能够停止,就在此时此刻永远的固定下来。
不久前的楚凡,跟他一样,也曾被这个女孩儿的美丽与温柔深深迷住,原本是同一个人,她所怀有的目的又怎么可能改变呢?
在蓝爵独自沉醒的时候,他没有看到女孩儿脸上的表情,那是极度的厌恶与憎恨交织在一起才会形成的面容的扭曲,是一种根本不该出现在如此幼小的孩子脸上的污浊。
女孩儿的眼里也涨满了摇摇欲坠的泪水,可那亮眼的泪光闪耀着的,却是狂烈的愤怒。
她的眉头皱得那样紧,双眼已眯成了缝隙,抿紧的嘴唇更像刀子一样锋利。
可她拼命让自己忍耐着,忍耐着,她的报复需要太多的“棋子”,而眼下最能令她在下一步的计划里稳操胜券的,不就是眼前这头已被她收服了心智的恶狼嘛?
他们居然是骨肉至亲的姐弟,这真是个天大的讽刺,更是老天为她降下的最恶毒的诅咒!
要知道,她为了这头恶狼蒙受了多少屈辱与折磨,又令她过早的变得多么肮脏和下贱……看着挡风镜里自己那张美得触目惊心的脸,只让她更加的懊恼和仇恨。
她原本不是该像天使一样天真、纯洁,不可侵犯嘛!
命运只因为一头恶狼,就对她施予了那么多的苦难和摧残,这让她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还击,怎么能不讨伐?
既然她已经被毁掉了,那她就要等量齐观地毁掉全部,只有让整个世界都坠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所有毁过她的人才能充分领教到她所承受的一切!
渐渐的,蓝爵感觉那只小手冷了下来,这让他睁开眼,犹疑地看着女孩儿。
又是极好看的一笑,女孩儿柔声说道,“呆会儿,你愿意跟我走嘛?”
“去哪?”蓝爵吃惊地问。
“随便去哪里,只要你跟我在一起。”
“可我还要去找楚凡……你知道楚凡嘛?”
女孩儿的眼里掠过了一道阴影,快得几乎察觉不到。“知道,他是最爱你们的哥哥。”
“他被人掳走了。”
“不是的,他是被他的妈妈带走了。”
“他的妈妈?”蓝爵的心狠狠往下一沉,好像跟什么诀别了似的。
“那个叫杜莎的女人是他的妈妈,今晚就是他妈妈让人混进孤儿院,抱走楚凡的,为的是带着他逃到日本去。”
“你是说……不可能!”蓝爵感到自己的情感被深深辜负了,他从没觉得这样受伤过。
“我知道你难以接受,最爱你们的哥哥怎么会丢下你们,一走了之了呢?可那是他的妈妈呀,你让他怎么办?”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一切的?”这是蓝爵现在最计较的。
“那个带走他的人叫山霸,他应该一开始就告诉楚凡了,不然他怎么会跟着他乖乖离开,都没被跑去抢夺他的那些坏蛋发现?”
“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蓝爵拼命摇着头,一点点往后缩。当他的头碰到了挡风镜,他猛地转过身,表情呆滞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为了救出楚凡,他不惜喝下那可怕的“基因水”,变成了这副模样。可到头来呢,楚凡却为了跟妈妈相见,一块儿逃到日本去,就丢下了他们。
他实在无法相信这一切,但姐姐的话又是那么的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是呀,如果楚凡不想丢下他们,凭他的聪明和身手,怎么都会摆脱那个要带走他的人的……之前他不是已经跟司机周旋了那么久嘛?……就算他摆脱不掉,也总会弄出些动静来,让来抢夺他的人将其制服,然后再设法留下……一项那么淡定、机警的楚凡怎么会想不出法子呢,只要他想,不就一定能做到嘛?
有时,我们之所以会误会一个最不该误会的人,往往就因为我们之前对他太过信任……就像这世上最难得的是信任,而最不堪一击的又何曾不是它?
它是一切坚固的维系,最后又总是沦为坍塌的软肋。
于是,蓝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眼神越来越恐怖,极端的愤怒和痛苦已经他的双眸变成了赤红色。可是紧接着,他猛然想起了永灿在他抱着陶然逃出库房时,伸手想要拉住他们的样子,还有他当时脸上犹豫的表情。
现在蓝爵终于明白了,永灿一定是什么都知道了,所以才想阻拦他。但在那一刻,他又怎么能用“意念”来告诉他这一切呢?因为那样一来,陶然也会感应到,那孩子岂不是要当场哭它个死去活来?
“天哪,我都干了些什么?”蓝爵一把抓住头上粗硬的毛发,痛苦得差点儿哀嚎起来。“我看到妈妈的头颅时,一度快要急疯了。我那么怕楚凡遭遇不测,又不想让陶然跟我一块儿涉险,就把他留在了那辆车上,现在呢……”
他低头去看定位显示器,发现混血军官的车队已来到了一里之外的地方,他便想也没想就按亮了车前灯。
“哗”地一下,前方的盾牌又被照亮了,所有站在那儿的人迭忙转过头来,一边用手挡着被车灯照花的眼睛,一边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其它车子的前灯也都亮了起来。
女孩儿看到这儿,扑上来一把抓住了蓝爵毛绒绒的腕子。“不要这样!”
“放开我,我要去救陶然!”
“你根本救不了他,你不了解总裁那支特种部队的装备,尤其是那些装甲车,那上面装满了监视器,你和陶然没准儿一上车就被发现了!”
“不会的,我不是遛下来了嘛?”
“那你敢说他们到现在还没发现陶然嘛?”
“我……”蓝爵一时哑口无言。
“别去送死,跟我走,马上从这儿离开!”
“我不能!”
“我求你,想一想妈妈,她死得那样惨,你难道不想为她报仇?”
“我先抢回了陶然,就带着你们逃得远远的!”
“就凭你怎么可能打得过总裁的特种部队?就算这里所有的人都冲上去,也无计于事,你相信我!”
“可是陶然他……”
“他是‘狼灵’,现在不过是又落回了总裁的手里,所以不会有事的,真的。”
“可我对不起他,我答应要带他去找楚凡的。”
“你还找得回嘛?与其让他面相无情的真相,让他因为哥哥的抛弃而难过,而痛苦,而绝望,不如让他什么也不知道,就这样被带回孤儿院去。那样一来,他至少还会在心里抱着幻想。”
是啊,姐姐说得没错儿,就算他们现在冲上去,不顾死活地抢回了陶然,如果小家伙儿让他们带着他去找楚凡,他们又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蓝爵真是无助到了极点,他睁大湿润的眼睛,看着目光清澈无比的姐姐,深觉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的理智、精准。
依照眼下的状况,听从她的劝告显然是没错儿的。可他又无法说服自己就这么放弃了为陶然拼搏一次的机会。这实在无异于让这个小小的孩子在一夜之间,承受两次被抛弃,而且都是被他所挚爱的哥哥,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真正的亲人。
“听我的,转过身,发动车子,我带你逃离这里。”姐姐的口气温存却又不容置疑。
“可我……”蓝爵感到后面的话一定会让姐姐失望至极,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但事已至此,他又不得不说,于是只好磕磕巴巴地说道,“不会开车。”
女孩儿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她怔怔地看着蓝爵,目光里闪过了一丝懊恼……她把所有的机关算尽,偏偏没有想到这一点。但很快她就恢复了之前的表情,抓着蓝爵腕子的那只手也跟着松开了,抬高一些后,不以为然地轻轻拍在了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