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日一早玥玛给我将礼服穿戴好,外头就有人来回,王上遣的人已经到了,正在府门前候着,玥玛将礼盒递于我,将我送到了门前,我招手让她回去,转身坐上了俞侣派来的马车。
马车慢慢前行,我端坐在马轿内,想了想侧了身子问帘外跟随的六子:“可知楚家公子是在哪个宗庙行加冠礼?”
六子回:“在北郊的佳禾庙”
我点了点头,放下帘子,随轿远去。
片刻后,已到了庙外,我在仆人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轿,一瞬间,强烈的光亮映入眼帘,北郊荒芜,人烟稀少,只有一大片草地与蓝天互为照应,一座寺庙屹立在矮山上,陆陆续续的有宾客朝着山上走,仆人领我朝山中走去,不一会便远远见到莫骑大将军楚熬与宾客寒暄,他头戴峨峨高冠,脸侧深红丝绦组缨系于颌下,身穿窄袖长袍,腰间配着饕餮纹玉,英姿焕发,足见疆塞风采。
他一见我便喜迎上来,对于这位年近五十的将军,我只有一面之缘,上次斗准与公子信造反时,便是他带领军队回城护守,只是他回城之日,俞王早被劫走。
他笑着握住我的手说到:“涂大人,我可是在此地恭候你许久了。”
我笑迎:“是吗,那我岂不要赔不是了。”他笑回:“赔不是倒不用,等午膳的时候定多罚你几杯。”
我笑回:“那是一定,没想到莫骑将军多日不见还是风采如旧。”
“这怎可敌过涂大人,少年气侠,雄姿英发啊。”
“…………”
我与莫骑将军寒暄几句后,命仆人送了礼,就被下人领往宾客的接迎殿,一路上都有人特意来与我寒暄,这些人不过是看着我与俞王亲近,想与我拉好关系,我虽对于这些奉承来者不拒,但却都不上心。
仆人领我们去大殿坐下,只等着楚家大公子沐浴更换礼衣后,由莫骑将军领我们去家庙观礼。
我们一行人在客殿入坐,不到半个时辰,一身穿玄端服的摈者来殿内领着我们去家庙,我领着六子随她一路小走,楚熬将军在庙门东边迎接并向我们行了个礼,我们依礼回拜,他又向赞冠人、正宾作揖行礼,礼毕后,我们随他往庙门方向去,行至庙门前,我们互相推让三次,由他先上堂面朝西方,于东序南端而立。我们宾客坐于堂下,正宾则站在西序南端,楚氏家族人序北而立,赞冠人则是先在西边的‘洗‘净手后登至堂内,以南为上首,面朝西,站立在最中央,又有仆人在东序靠北的地方朝西设置筵席,并在桌上摆放束头巾,簪子,木梳等物,接着便是邀将冠者楚观行入席。在场之人屏住呼吸,我也闭息以待,只想着他到底是何许人物,能让如此多的达官显贵甚至俞侣都为他贺礼,传闻中百姓避之不及的凶神恶煞,不可一世的世家公子,集万千荣宠于一身的天之贵胄,他终于来了。
七尺之高,面若冠玉,脚踩鹤纹金丝革履,身挂右衽采衣,丝发垂髫,立如青山松柏,动若长天将崩。神色怡然,面露笑齿。
正宾向他作揖,他回礼后即席坐下,由赞冠者为他束发盘髻,用帛包好,接着由正宾先到西阶下洗手,再上堂到楚观行的席前坐下,亲手将楚观行头上包发的帛扶正,起身后从西阶走下一级台阶,从有司手中接过缁布冠,走到他席前,先为楚观行端正容仪,然后致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褀,介尔景福。”说完后,亲手为他戴上缁布冠。接着由仆人为他系好冠缨。楚观行起身进房更衣,再出来时已换上与缁布冠配套的玄端服,他立在堂上缓缓转身向我们展示。
楚观行转身的方向朝着我时,不经意多看了我两眼,我见他笑齿依然,也没大在意,只觉得这楚公子神色清明,并非恶疾之相,行礼时步步到位,毕恭毕敬,与传言大相径庭。
示后,再由正宾做祝词两次,一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服。‘二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三加之礼完成后,便是醴冠者的仪式,由正宾向楚观行敬醴酒,并致祝辞,楚观行按照规定的礼节饮酒,冠礼即是圆满结束。
下午时分,楚观行得一一去拜访亲戚,大夫求个吉祥,由于母亲去世的缘故,则由其父亲代为取字,而一众来宾则是在午膳后纷纷离去。
因楚熬将军多罚了我两杯,所以走时迷迷糊糊的,看不清方向,幸好有六子一行仆人牵着我离开,不然又该丢俞侣的脸面了,今日来此也不过是凑个热闹,一睹楚家大公子的庐山真面目,看来楚观行并非玥玛所说的那般不堪,市井里多半是疯传了流言。但为何这般传,我一时也无暇顾及。
我坐在马驾内,摇摇晃晃,待睁开眼时,却见早已过了自家家门,我问六子:“你们带我去哪?”
六子笑回:“王上说待涂大人完事后便载大人入宫。”
“王上可说什么事?”
六子回:“没说。”
我点点头,也猜不到俞侣找我何事须得这么急。为了不失仪态,我赶着在轿内倒头睡下,等酒味快消失了去。
我醒来的时候,见自己睡在一方塌上,四周黑不溜湫,只剩一轮月辉洒在地上,竟是到了晚间,这六子也不叫醒我,这是哪个殿子,俞侣怎得让我住这?
我摸着黑,想去找大门的方向,殿内突然发出一男声,我便惊在了那。这是俞侣的声音,但他又是在哪跟我说话?
他声音低沉的说:“涂芜,你会背叛我吗?”
我摸不着头脑,不懂他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直接回答说:“当然不会。”
“现在也许不会,那么以后呢?”俞侣声音不大却充斥着整座大殿,若即又若离,患得而患失。
“大王,你怎么了?”我感觉到他今天有些不对劲,小声的对着黑漆漆的空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