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世上最具魔力的感情。它里头什么味道都有,掺杂得最浓的是酸甜苦辣,这些味道很迷幻,看不到摸不着。
在爱情的领域里,付出得够多的人未必是赢家,够少的也未必是输家。有人说,爱情是买卖,但恐怕也没有预先约订,更没有达者为先。
别人如何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就是如此。
他的爱是包容又是放纵,是关怀又是宠爱,是一小时又是一辈子,这样的付出够多吗?但他的爱没有相互交融仅有单相思,没有百味仅有酸苦……
曾几何时,他妄想,倘若爱情真有预先约订或达者为先,那么他必是第一人。
因为他与她,青梅竹马。
可惜,没有倘若。
梁伟林心感百味地坐在她的面前,一副准备受死的模样。对她,他已经倾尽所有了,但所有的一切都填不去她心中的怨恨。
“不如收手吧,他已经不同了。”他点起香烟,为她吸了一口,似是认真地说。
女人接过香烟,深深吸了口,白色的烟似雾萦绕着他们,她以食指轻轻的叩叩烟灰。
半晌之后。
“如果不是你忽然而来的善心,他们早就炸死了。”她没有再吸烟了,但食指仍不断的叩烟灰。
梁伟林讶异她的话里居然没有怨责,她只是淡淡地说。
“你恨得够久了,还不够吗?”
“如何才算够?”她兀突地絮絮叨叨起来,显得有点神经质。
本来的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只想找个男人来依赖。可惜,她不但走错了路,还走一条方向错误的单程路,她现在就像站在路中央,前途茫茫,后路也茫茫。
“或者,终结的时候该来了。”她已经到了后悔莫及的地步了。“这次我亲自来,你回去吧。”
“你想干嘛?”梁伟林急急的问。
以往只要是她想要对付的人,他从来都不哼一声,不顾后果去执行,只要她要。但最近他常常暗示自己,多少岁月过去了,他开始有点迷失,不再像以前那样,将自己的爱分成一份,全部给了她,然后把自己卖给了魔鬼,只为她在他身边,看他一眼。或许那丫头说得对,但执迷不悟的人不止他自己,还有面前的这个女人。
“我还能干嘛?”但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能干嘛去。
人们不是一直在说,爱情路上受挫败的人,不外乎有三条路:要么,自我毁灭;要么,毁灭他人;要么,重新开始。
而她,没有三条路,只有两条毁灭之道。要么他死,要么她亡,仅仅如此。
女人忽然纵声大笑,因为这么一瞬竟觉得自己也讨厌自己。她又讨厌了她的思路。
怪异的笑声渐渐压制住,她说:“你看看我,我到底是谁了,为了什么还活着。”声音竟这样的微弱,好像体内的力量已经荡尽。
她像是在问他,但只有他们才知道,她不是在问。
门外响起细碎的声音,梁伟林视线落在铁闸上,他迅疾地拉起女人,一边往后门去,一边说出主意:“趁现在没人得知之前,你回去,别再来了。”
他的声音特别的沉重。
女人正视着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但没有感激,因为他们都是一个被抛弃的人,被爱情抛弃的人,这就是他们,时时渴望,时时绝望。
女人无意识的不顾一切地冲下楼梯,她绝不走开,绝不退却。
沉沦就一起沉沦,毁灭也就一起毁灭。
这路子,是自己挑的。
世界是一间很好的实验室,活着的每个人都不得不在里面做实验。有人成功,有人失败,而美丝在里面就像致狂致悲的败者,因为她听信了别人,所以活该被迎头痛击。
她甚至觉得自己是很可笑的人。此时,对面的门被打开了。
坐在那里良久的美丝看了看来人,她的笑容像饱经苍桑,而那不太漂亮的脸看起来已经枯萎。
“我已经辞退你了,荣姐。”美丝看着荣姐绽出的鱼尾纹。
“我不能就这样离开。小姐,你别怕,只要你死口不承认就行了,他们奈何不了你。”荣姐对美丝说:“或者搭路离开这里,重新开始。”
对于荣姐所说的话,美丝笑得有点悲怆,当初发疯的一瞬,逞了一时之强,忽视了生命的精华,忽视了人要活着比什么都好。就算没了这个男人,她大可另寻,况且世上依然有不少金龟爱用色相来权衡女人的价值,她自认身上的本钱也不少,只可惜她清醒得太慢。
现在她能走得多远?不对,荣姐提醒了她。她说得对,只要她离开这里,一切都是新开始。
“你能助我离开吗?我不敢想象继续这样的生活。”美丝双手紧握着荣姐粗糙的手,后悔的环视着这个闷气的旧仓库。
“我……”荣姐才开口说,忽然顿住。
因为她们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同时瞥向大门。
“你不是说这个女人已经辞退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梁伟林对着她们大声喝斥。“我早就告诉说过你越少人知道越好。”
荣姐的出现确实令他很愤怒,他将手里拎着的一大袋即食品扔在地上,零零碎碎的撒满一地。
然后,一把抓起荣姐的手,硬将她拖出去。
“放开我。”荣姐用尽力气去掰他的手,终归徒劳无果。
美丝见状也上前帮手,可惜纤纤细柔的她也帮不上忙,当三人拖扯之间他们经过一张凳子,荣姐随手拿起并很快地砸向梁伟林,使他痛得松开。
“好好好,你们想暴露行迹就暴露,我无所谓,随你们便。”梁伟林怒目瞪向这两个令他气愤难当的女人,他气急败坏的捞起一罐汽水,坐到一边,不再说话。
良久之后,两个缩在一起的女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喂,我们还要等多久才可以走。” 这个鬼地方她们一刻都不想逗留。
梁伟林仰头喝尽,便将手中的汽水罐握扁,并且扔到墙角,才说:“再过一段时间,等风声不紧了,我会想办法安排船只,带你离开这里。”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们。
只要他们都离开了,一切就好办得多,这次他不会再纵容她妄为了,也不会再让她问自己是谁,为了什么活着。
她恨得够久了。
清早起来,抬头一片灰白得发蓝的天空,仿佛有一层透明的岚光在花草之间浮动,这样的岚光将它们照耀得更美了。
叶,绿得很深,花,红得很艳。
在这种好天气里最适宜的不外是看书或运动,程圆不想浪费掉,于是挑了本好书到空中花园去阅读。
只是,不料——
啵——啵——啵——
有没有人看书时候每看两页就烦恼的回顾上一页,像无心记载知识的懒散家伙?答案肯定是,有。
此刻坐在花园里的程圆便是个无心记载知识的人,她不耐烦地合上医书,眼神含怨的瞪着不识相的俩人。心里恼想,他们到底算怎样,大清早就来打扰她的清静。
要是他们再这样吵耳下去,手上的医书肯定只是个装饰品,恐怕她别想要安静看完,就连看一页都困难。
“拜托,会所很近的,就在楼下,要打羽毛球就到那里去。”无奈之下,程圆好声好气的提议那两只吵耳的苍蝇。
啵——
球似乎没想要停下来,依然带着它的羽毛在空中来回地飞。
啵——
“这里打才过瘾嘛。”程翠儿手一伸,精准地将羽毛球挥到对面。
那头的人轻易便将球一接,一挥,它又飞疾回来。
“会所有更好的运动设备呀。”程圆继续诱导。
“啊——”还好刚刚接得住,好险咧!翠儿又将羽毛球挥了出去,又接着说:“这里花草美,空气美呀。”
“这里是天台,不安全呀,会所就不同了。”
“嗯,确实不同……啊——”臭恺杰,还真一点都不懂谦让,好,就给他厉害瞧瞧,让他别老以为她只有那么点斤两。
程圆听她说到确实不同时心里一喜,以为终于说服了他们,可是——
“就是因为不同,所以这里才好玩些。”
“我先来这里,你们不觉得打扰到我了吗?”程圆对着摆出个开高球姿势的翠儿说。
“哦!那正好,你可以先回去。”她心里紧跟着默念。预备,开!
羽毛球狠狠地向对面飞去之后,她才说:“姐,在书房里看书更好吧。”
紧接又一球飞回来,轻易地。
好,太好了!
程圆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一来一往地挥动球拍,仿佛才知道,原来在这儿看书是她的错。
或许好声好气的对待是错误的方法。
于是。
程圆站起来,松松肩头,挺直颈部,将头缓缓分别倒向左右两侧,然后十指交叉,双臂向上伸直。
热身动作舒展完毕的她再笑意盈盈的悠游的向翠儿走去。
“程翠儿,你喜欢在这打羽毛球是吧?好,如你所愿,我来跟你对打,正好我看书也看得有点累了,运动正好呢。”
程圆话才落下,半空中的羽毛球就像赛事中出界的一球,无人试图救接,任随它可怜兮兮的直往地上掉落。
“小圆姐,我们投降了,马上到会所去。”翠儿垂下球拍捡起脚边的羽毛球。
翠儿很明白,倘若真跟圆对打的话,那场才不叫对打,而是挨打。投降是最佳的道路。
“居然听到有人说投降,真稀奇。”话音一出,很显然是花园里多了个不受翠儿欢迎的人。
肖耀踏着优雅的脚步来了,但回应他的是强猛直奔的一球。
羽毛球的速度既猛又快,可看出发球的人是多么地倾尽力气,而肖耀对直面而来的球却显得气定神闲。
当羽毛球近在眼前时,他单手撑地,向前一翻,脚尖在空中利落地将来球一踢,它竟然按着原来的轨迹旋了回去。
转瞬间,羽毛球从翠儿耳边迅疾的飞过,并以四十五角度重重地击落。
回过神的程翠儿掌声猛赐,这才叫技术精湛呀!
掌声赐完,审问开始。
“你来干嘛?”
只见肖耀咧咧嘴的打开他带来的电脑,说:“半个小时前收到的视频信件,我相信你会感兴趣的,所以就过来了。”
这时,全程当着机械人从头到尾没发过一言的利恺杰也放下球拍,聚成一堆。
他们看着肖耀打开那封黄色标记的信件,他还故意将声音调到近高点,下一刻,陈秀仪与肖奎就影像出现在荧幕。
“宝贝女儿,暑假过得又惊又喜,很精彩哦,回来了要记得告诉奎爸那些有趣的事情哦。”这是肖奎的标准说法。
“丫头,舍不得回来了吗?你可知道你已经跷了几堂课?回来之后要加紧补上,懂么?”这是陈秀仪的标准说法。
邮件很短,就只有这么两句话,但已足够告诉程翠儿某些重要的信息,她捏指一算。
忽地冷汗猛刮,妈呀!还真跷了不少课呢。她的眼前,似乎已经浮现出那可畏可敬的教授,还有他那张气愤的老脸,上学期成绩已经不高了,本学期居然还不知不觉地跷走了他的课程。
眼下程翠儿心里有了认知,她肯定,今回死定了。
“别净摆一副准备受刑的可怜样, aunt zoe已经帮你请过假了。”肖耀顺便好心的捎多个信息给她。
听到他这样说之后,翠儿才松了气,她是打心底怕那老挑刺的教授大人。
她准备要离开了。
利恺杰又不舍又放心的看着旁边这个从刚才就大呼小叫的女子,对她不舍是因为是他倾尽心所爱,放心是因为他相信梁伟林还会再来,翠儿离开只会更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