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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4 少年游

手中铜剑,被紧紧握住,沾上了体温。耳边风声过,陆一逢疾走在山林之间,马不停蹄地向元隍县赶去。

自当日发誓远离江湖是非,已有四个寒暑。这四年来,他一直常住于永乐镇郊的桃花林中。唯有每月下山去镇中卖些木雕、换些米菜,以此为生,从不曾踏入江湖半步。

而今,他终究是破了当日誓言。

想到那一只断臂,还有那青衫上的斑斑血迹,他额前成川,顿时胸中一阵气海翻腾。

当日,他亲眼看着她走出桃花林,他以为自己能够看淡,可这一日来临,酸楚只在胸臆中扩张翻腾,几乎要将心肺爆开一般。

他以为这三年来偶尔相聚、喝酒聊天的交情,不过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他错了。

披星戴月、夜以继日地赶了这许多天的路,只用了五天,陆一逢便终于到达了元隍县。他四处向路人打听江逐浪的下落,可询问了数人,皆称未曾见过她。

天色减沉,街道之上的行人越发稀少。眼见日头已落,陆一逢将目标转移至客栈。刚踏进客栈大门,那见了客人忙点头招呼出来的店小二,一眼瞥见他腰间长剑,立马吓得腿软,口气大变:“大侠……大侠……您……您坐……”前一刻还吆喝张罗着、看上去甚是机灵的店小二,此时却直吓得口吃。

陆一逢依言坐下,将铜剑搁在了一旁的长凳之上。他敛了眉头,暗自思忖: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让这小二对江湖人士如此惧怕?

正想着,却见一个青年踏入客栈:他面容清秀,肤色偏白,看上去约莫三十年纪。虽然身穿布衣,但是走路脊背挺直,步履沉稳,举手投足之间,却颇有大户人家的气质。

“啊,吕公子!”小二忙跑着迎了上去,点头哈腰招呼道,“今儿个要些什么?”

“十个馒头,三两花雕,再来三个炒菜,带走。”那青年边说着边从怀中掏出碎银,递到小二手上。

店小二忙店头接过,“吕公子,您请坐下稍等。”

那姓吕的青年未置一词,只是点了点头,随即挑了一张桌子坐下。

那小二“噔噔”地跑进厨房下了单,随即提了茶壶,一边给那姓吕的青年添茶倒水,一边笑呵呵地随口拉些家常:“吕老爷子身体还好吧?”

“嗯,家父身体安康,多谢挂记。”青年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这时,他注意到了陆一逢的视线。瞄到陆一逢手边的长剑,姓吕的青年微微别开了头,以端着茶杯的手掩了自己的面容。

这个小小的动作,陆一逢全然没有放过。将从袖口中滑出的刻刀握在手中,他手腕微动——

只听“嘭”一声,吕姓青年所坐的长凳,其中一脚应声折断。

眼看那青年就要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可他却纵身一跃,稳住身形,站定在桌边。继而,他怒目瞪向陆一逢,张了张口,似要说些什么。可下一刻,他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再不多言,只是飞身冲出客栈。

陆一逢提起长凳上的铜剑,拾起地上的刻刀,随即快步追了出去。

“哎?!吕公子,你怎么走了?”端着馒头走出来的小二,眼见这幕,惊讶地道。然而话音未落,那二人早已奔到几丈之外,渐渐望不到影了。

那青年跑得甚快,显然轻功身法都算是上乘——这更加确定了陆一逢的猜测:这姓吕的青年,八成便是宫紫仁之独子化名的,因此,才会见到武林人士便这般心虚,生怕自个儿行踪暴露。

青年虽然身法极快,但比起陆一逢,却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他只需提足劲狂奔,便能很快追上。可是,陆一逢却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放慢了步子,做出一副好似体力不支、追不动了的模样来,渐渐落在后方。

那青年以为甩掉了对方,继而调转方向,奔至县东边的一栋民房之中,进门叫道:“爹,有江湖人找来了!”

“哪门哪派的?”一老者大惊,慌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问道。

青年摇了摇头,“看不出来。”正说着,青年忽然觉得眼前身影一晃——

一人站定在门口,冷眼打量着二人,沉声道:“江逐浪呢?”

那青年骇然,万没想到对方追了上来,自己竟没有丝毫察觉。而那老者则将双手负在身后,神情严厉,“不知阁下何人?”

陆一逢并未正面回答,只是捏紧了剑鞘,望着他,“将人交出来。”

“什么人?你所指究竟何人?”那青年急道,“我们当真未曾听说!”

“阁下莫不是认错人了吧。”老者抚了抚白须,缓声道。

陆一逢瞥了二人一眼,“不会错。宫老头,她是来寻你的,你该知道她的下落。”

听到对方说出自己的名讳,宫紫仁不再掩饰,向青年使了个眼色,示意不留活口。

那青年立刻会意,提剑向陆一逢杀去,剑风凌厉。

宫紫仁趁此时机,运气双掌推出,一招“日毁星沉”直向陆一逢击去——

向后退了一步,避过那青年的剑尖。随即,陆一逢铜剑出鞘,在虚空中划出一个半圆,横剑挡住那一掌的威力。

青年微惊,随即连刺三招“流星赶月”,招招指向陆一逢下盘。而宫紫仁则捏一个武神诀,单掌使出“回天潜龙劲”,专攻陆一逢上身。

陆一逢挥舞铜剑,仿佛是在地面上写起行书一般,剑锋行云流水,化解了青年三招。两剑相交,直迸射出点点火星。霎时,他一跃而起,向后翻滚,躲开了宫紫仁那雷霆一掌。

脚未落地,他借墙壁之力,纵身向前跃去。铜剑连震数下,使出一招“行云剑法”直指宫紫仁。同一时刻,双腿踢出蟠龙腿,直踹青年。

青年忙用长剑挡住。陆一逢飞纵之中,瞥了他一眼,立刻剑尖下沉。青年忙挥剑守住头部,胸前露出空隙。陆一逢怎会放过此机会,一脚踹中青年左胸,顿时让他踹飞了出去,摊倒在地,捂住胸口,再也爬不起来。

与此同时,宫紫仁见陆一逢剑尖下沉已然分神,立刻双臂划出轮转,使出一招“白鹤震翅”。陆一逢顺势将剑尖刺于地面,止住去势,并借力想要避开宫紫仁的掌力。然而,他与对方的距离过近,虽是避免了正面与掌力冲突,但还是受到波及,被掌风扫中。

陆一逢借势向后退去,宫紫仁趁机欺上,一掌劈来。陆一逢纵身闪过,让宫紫仁这一掌正中门板,顿时四分五裂。这时,陆一逢回身挥剑,挥剑之势更似草书,张狂而凌厉。

宫紫仁面色一变,惊道:“‘落墨半剑’?!”

陆一逢并未回答,忽将剑法行走变得厚重质朴,横平竖直接是灌注内力,厚重稳健入木三分;撇捺则似狂草,灵动而张狂不羁,剑风凌厉刺骨。

宫紫仁连连退过三步,躲过陆一逢竖与捺两剑,却终究是避不过一招提勾,被他直指咽喉处。

战局已然分明。脖子上被架上了那把泛满铜绿、看似相当钝而无法伤人的铜剑,宫紫仁自知不是对手,长叹一声:“未想到他们竟会派你来捉拿老夫,老夫输得心服口服。”

“陆某并非为你而来,”陆一逢冷眼望他,“江逐浪身在何处?”

“咳……我们……当真没有见过这个人。”那青年捂住胸口,咳嗽着道。

陆一逢挑眉,宫紫仁恨声辩解道:“此时此刻,老夫又何必要骗你?你说的那个叫什么浪的,老夫别说是见,连听都没听说过!”

此情此景,的确不像有意欺瞒。陆一逢缓缓收手,正待放下剑来,忽然听见窗外一个极熟悉的声音:“陆兄,不可!”

陆一逢闻言,立刻顿住了身形。只见三人踩过破碎的门板,踏进屋中——

那个走在最前面,一副晃晃悠悠惬意模样的,不是江逐浪,还能是谁?

“哈,”她笑眯眯地回了头,冲身后的一名青年道,“沈兄,怎样?力挺自家师父是没错,不过也该看看实力悬殊,当然还是我家陆兄技高一筹!来来,愿赌服输,十声驴叫,概不拖欠。”

沈姓青年面色铁青,狠狠瞪了她一眼,一副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的模样。

“哎呀呀,沈兄,”她伸出右手,摊开手掌,一副讨要钱财的模样,眯眼笑道,“是谁常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如此食言而肥,我可是要在你脸上画上几只千年王八了。”

青年被她这一说,脸色越发青白交错,甚是难看。狠狠地一跺脚,他涨红了脸,张口就要学驴叫,却被身边一个玄衣男子伸手拉住。

“江姑娘,你就莫再捉弄师弟了。愿赌服输,也该看看场合。”

“哎呀呀,好个同门之谊啊,”她大笑道,“沈高崛,你好福气,有薛霄这般好师兄护着你。好吧,看在薛兄的面子上,那十声驴叫,咱们回头再清算。”

说罢,江逐浪转而望向陆一逢,笑得格外灿烂,“哈,陆兄,真是好久不见,想煞逐浪了。”

他沉下脸来,冷眼瞥她,“哼,看来,你混得不错。”

“哈,”她笑望他,“还不是托了陆兄的洪福。”

心头莫名火起:他听闻她下落不明,立刻想也不想地赶来元隍县,破誓踏入江湖。未想到,她非但无事,反而这般有说有笑一副自在模样!

定是她与史非花算计好了的,故意诓他下山,设计他对付宫紫仁!

一思及此处,他别开脸去,掉头就走。但还没踏出一步,就被她一把拉住胳膊。低下头,只见她一脸诚恳神色,“陆兄,莫这般小心眼儿,且等片刻,一会我向您说明事态经过。”

“诓人的经过?”他冷哼,刚想甩开她、拂袖而去,却惊觉她的左边袖管空荡荡的,系在腰间。

顿时,胸口一窒。

方才他只见她谈笑风生,以为那下落不明之事、连带那条断臂,皆是史非花设计给他下套的。未想到,未想到……

他僵住了身形,低头见她微笑望他,只觉心口莫名收紧,五味陈杂。半晌,他缓缓点了点头。

江逐浪冲他感激地一笑,随即转过身去,直面宫紫仁,抱拳笑道:“宫掌门,在下江逐浪,有礼了。”

宫紫仁不看她,却看两个站在门口的徒弟,怒斥道:“原来是你们两个忘恩负义的逆徒搞的鬼!”

“耶,这话可就错怪好人了!”她忙解释道,“宫掌门啊宫掌门,我真是羡慕煞你了!有两个如此忠肝义胆的好徒儿,将来逐浪我也定要收上两个。你弃整派弟子不顾、只顾自己逃跑逃命在先,可薛兄和沈兄非但不记前嫌,反而一直秉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情谊,挡于人前,甘愿代你而死。这等好徒弟,你还要斥责他们,当真是你老人家眼大无光、没心没肺了。”

宫紫仁斜了两徒弟一眼,重重地“哼”出一声来,显是全然不信。

“师父,”薛霄向宫紫仁跪下,“您这般东躲西藏的日子,不是办法。恕徒儿多嘴,您还是随江姑娘回去受审吧!”

“孽徒!还说不是忘恩负义?”宫紫仁气得一掌拍下,直击向薛霄天灵。

沈高崛和江逐浪眼见,慌忙双双去挡。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电光石火之间,立于一边的陆一逢伸出铜剑,挡住宫紫仁的掌力。沈、江二人只觉得风声过耳,却是毫发无伤。

“哈,多谢陆兄救命之恩。”江逐浪在唇边勾勒出灿烂的弧度,黑亮的眼眸望向他,满是笑意。

陆一逢淡淡应了声“不用”,随即别开脸去,靠在墙边,低头用手指磨蹭着剑柄上的铜绿。

沈高崛想扶起薛霄,可对方却一动不动,誓要跪到宫紫仁点头的模样。沈高崛见此情景,亦跪了下来,“师父,我不像师兄那般会说话。我只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做错了事,就要有胆受罚,这也是师父您曾经教导我们的。如今,怎么换成您自己不守信用了呢?”

他抬眼,望向宫紫仁,畅口直言:“原本我以为,师父你既然想逃离江湖是非,那便逃就是了,做徒弟的绝不会多说一句话。可是,这几日听江逐浪所分析,徒弟斗胆,认为师父您还是回去受罚,然后重新开始得好!”

“哼,重新开始?黄毛小儿,你懂得什么?”宫紫仁拂袖大怒,气得脸色青白交错,甚是难看。

“哎呀呀,这就是宫掌门您看不开了,”江逐浪笑道,“宫掌门,您倒说说看,您做了哪些错事?”

“哼!”宫紫仁并未回答,只是怒气冲冲地从鼻中重重哼出一声来。

“宫掌门您不愿说,逐浪我来帮你算,”江逐浪不理会他恶劣的态度,只是伸出了右手,曲指盘算道,“一件,密谋私吞所谓‘秘笈’,准备等‘诛幽大会’众人斗得两败俱伤之时,坐收渔人之利;第二件,为躲鬼姬追杀,舍弃全派弟子不顾,私逃紫云门。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吧?”

“……”宫紫仁未言语,倒是一边的沈高崛点头道:“嗯!没了!师父一向严于律己,待我们极好,只是一念之差!”

“大人说话,小孩子少插嘴,再说,让你现下就学驴叫去!”江逐浪笑着斥道。听了这话,他顿时没了言语,只是气鼓鼓地瞪着她。

江逐浪负手走到宫紫仁面前,笑道:“宫掌门,您这两桩事儿,可有夺得秘笈?可有伤及他人?”

宫紫仁不屑回答,倒是先前一直捂着胸口躺在地上的儿子,忙不迭地道:“咳……没、没有的事!咳……”

“那便是了!”江逐浪冲他笑道,“所谓‘密谋私吞秘笈’一条,可那秘笈从来就不存在过。而阁下的计谋圈套,也只在刚刚设想阶段,便被硬生生地打断,继而逃跑去了。若论事实,这罪状实是只在臆想阶段,无从说起。”

见宫紫仁面色微有动容,江逐浪继续道:“古人有云:‘在行不在心,若论心者,世无完人’。世上又有哪个人,没有想过些糊涂心思?宫掌门,您是凡人,并非天生圣人,会起贪念很正常。虽然您的确是存了这个设下圈套伤人的心思,但是,毕竟尚未实施便被打断。试想,他人又怎能因一项毫无实际行为的罪名,就给您定罪呢?”

“爹!她……咳……她说得没错啊!”一旁宫紫仁独子大声道,而薛、沈二人皆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宫紫仁脸色渐渐缓和下来,见此情形,江逐浪继续道:“宫掌门,您可知道,您为何被石庄主为首的正道剔除了名儿?而他们为何又要我来捉拿您?”

她知对方不会回答,随即自问自答道:“您之所以被除名,是因您无故弃紫云门上上下下近百名弟子于不顾。作为一派掌门,此行一为不义,二为不智,三为不责。因此,石庄主与史掌门才命我带您回去,治您擅离职守的失职之罪。”

“……”宫紫仁嘴唇掀了掀,惊讶地冲她道,“仅此而已?”

“是啊,仅此而已,”江逐浪笑着点了点头,反问道,“要不,还能如何?你一没偷盗,二没杀人,三没放火,破坏律历之事一概不做。就像逐浪方才所说,总不能治您‘臆想独霸秘笈、妄想成为武林盟主之罪’吧?我还说想当皇帝咧!”

她轻笑一声,继续道:“至于这‘玩忽职守’嘛,便可大可小了。若是情况允许,多说两句好话,请一个四年之久的病假也并非无可能啊。虽然江湖人皆知,宫掌门您是惧怕被鬼姬杀害、落荒而逃的。但若说,大难临头,不逃跑的才是呆子哪!您唯一不厚道的,就是只想着自己和儿子逃命、对众多弟子不管不顾。关于这一点,若您能真心忏悔,从此善待门徒,那不就了结了?我听闻,紫云门直到现在还未立新掌门,一切都由贵派二弟子柯涣泱代理。贵派弟子这番心意,难道您还不了解吗?”

“没错!”已然跪在地上的沈高崛,仰头望向宫紫仁,大声道,“师父,江逐浪说得有理。您回头吧,重新来过!”

“师父!”

“爹……”

见三人皆是露出了哀求的神色,宫紫仁怔了一怔,终是微微颔首,长长叹出一口气来:“我明白了。我儿,咱们回中原去。”说罢,他扶起儿子,走向门外。突然顿住脚步,头也不回,只是沉声道:“你们还愣着做甚?”

薛、沈二人先是一惊,随即面面相觑,终是露出喜色来。二人慌忙起身,冲江逐浪抱拳道谢,继而直追向宫紫仁的背影。

“喂,姓沈的!”江逐浪冲那四人离去的背影,高声道,“你还欠我十声驴叫呢!”

只见远处那人转过身来,挥了挥手臂,似是说了什么,却听不真切。

见那身影越走越远,江逐浪撇了撇嘴,笑骂一声:“呸,小气!”

转过身来,她笑望陆一逢,轻笑道:“哎呀呀,抱歉抱歉,让陆兄久等了。逐浪在此,先给陆兄赔个不是。”

他终于将眼从剑柄上移开,抬眼望她,冷冷道:“你若真知‘抱歉’二字为何物,便不会落到如此田地。”

“耶?此话怎讲?”她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将视线停于她那左袖之上,沉声道:“谁做的?”

“哎呀呀,这个……这个嘛……”她右手摸了摸后脑勺,打着“哈哈”。然而,在他紧迫盯人的目光之下,她还是吞吞吐吐地说了实话:“呃,这是给……给我……给我自个儿砍的。”

“……”他敛紧了眉头,死死瞪住她,仿佛从来不认识她的模样。

“哎呀呀,陆兄,你这个眼神,让逐浪我很是胆战心惊啊……”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企图勾勒出一抹笑容,可是在他那恶狠狠的目光之下,终究是笑得心虚。

“……”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啊,陆兄!”她慌忙拉住他,赔笑道,“陆兄莫怪!逐浪绝对并非消遣陆兄,只是……只是……”

“只是消遣你自己,是吗?”他冷冷道,“江逐浪,你拿自己的命不当命,那是你的事情。想找死可以,莫要害人!”

“呃……”这一回,她是哑口无言,无从辩驳起,只能干笑两声。

“……”他望她半晌,终是放缓了语气,“为何?”

“这个……”江逐浪转了转眼珠子。若说事实真相,他非但要将她骂个狗血淋头不可,说不定还会去找沈高崛他们的麻烦。

于是,她故作一副苦瓜脸,“这个,实在是逐浪运气太差,被毒蛇所咬,于是只好自断一臂,好保这一条烂命了。”

“哦?”陆一逢挑眉,她当他是瞎子吗?当日,那断臂被史非花送来之时,全然并无半点青紫或发黑的异象,怎可能是中毒所致?

他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道:“那伤口可有处理干净、好好包扎?”

“哈,”见瞒天过海,她大笑道,“陆兄放心,薛兄的包扎技术甚是高明!”

“原来与他有关。”陆一逢立刻沉下脸来,转身便要向门外走去。

见此情景,江逐浪方知自己说漏了嘴,连忙以独臂拉住他,“陆兄,其实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一时意气用事……”

接着,她便将与薛、沈二人打赌之事,一一与陆一逢说了。他越听,脸色越是难看。说到末了,他整张脸已是乌云密布、颇有山雨欲来之势。

从未见过他一张冷脸竟会有如此具杀伤力的时候,江逐浪小心地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嘿嘿”地干笑两声,笑声甚是勉强,“陆、陆兄……这个……这一番罗刹面孔,吓煞逐浪了。”

“你也知道‘害怕’二字怎么写?”他狠狠地瞪向她,“我看你根本是犯了疯!”

“耶,陆兄,你怎么骂人呢,注意形象啊形象!”

遇见她,再有形象也变得没形象了!陆一逢低咒一声,刚想好好训斥她一顿,却见她一双黑眸望着他,表情甚是无辜,“陆兄,我饿了。”

“……”他瞬间无力。斥责的话憋在肚中,却无从说起,只能无言,狠狠瞪她。

“陆兄,”她用右手拽了拽他的衣角,抬眼微笑道,“我想吃烤鸭。”

“……”他无言,只是以一副见鬼的表情望她。然而,静默半晌之后,他终究是将千万句训词,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走吧。”

深蓝的天幕之中,日头已落,却尚有微光。而一轮圆月,则自东方初升,甚是明亮。

寂静的街道之上,只见两个人影,并肩而行。

其中那个矮些的,边走边晃悠,像是浑身没骨头一般懒懒散散。晃着晃着,便一手扯住了旁边那个高壮男人的袖子,摇晃着对方的胳膊,道:“好饿啊……饿得都快走不动了。”

“江、逐、浪,”夜空中传来某人咬牙的声音,“你给我收敛点!”

“耶,陆兄,逐浪我一向都是很懂得分寸的啊。话说,还有多久才到客栈啊?”

“……快了。走吧。”

迷迷糊糊当中,只觉得眼前一片耀眼白光,刺得双目甚是难受。她下意识地用被子蒙住了头,黑暗让睡意再度上涌。可刚窝了头不久,就觉得被窝之中满是难闻的酒气,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江逐浪这才想起:昨夜他与她回到客栈饱餐了一顿之后,她犯了酒馋,要了一坛杜康。而他竟然难得地没有阻拦,任她喝了个过瘾。不过,估计当她“醉酒神功”发作之时,他毫不客气地一手刀下来。于是到了现在,后颈子还这般隐隐作痛。

她一手摸了摸脖子,一边掀了被子,一咕噜爬起来,直起身子。睁开眼,只见风拂动窗帘,让明媚的阳光从窗框中直射进来。

“难怪这么亮。”她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即伸了一个懒腰——

然而,只有右手完成了这个动作。

她微微一怔,低头望向被包得严严实实、只剩下半截的手臂,不禁在唇边勾勒出苦涩的弧度。

起身,下床,单手披了衣服,只是腰带无法系紧,只能粗粗地缠在腰间。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走至铜盆架子那里,伸手捧了把冷水,擦了擦脸。

然后,她“吱呀”一声打开房门。刚踏出门口,便见到陆一逢正坐在不远处的桌旁,一边喝着茶,一边刻着木雕。

“哈,陆兄,早啊!”她笑着打了招呼。

“嗯。”他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应了一声。

“陆兄当真是惜字如金啊。”她一边调侃道,一边径直走到桌边,刚想坐下喝口茶,却被他伸臂拦住。

“怎了?”江逐浪微讶地望着他。

只见他敛了眉头,移了身形正面对她,一言不发,只是伸手为她系好腰带。

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暖洋洋,有种年幼时偷喝到蜜糖水似的窃喜。她笑在唇上,笑在黑亮的眼眸之中,“哈,有劳陆兄了。”

他斜眼瞥她,冷哼道:“你若知道‘客气’二字,天上便要下刀子了。”

说罢,他已将她的腰带结好,丢开手去。而江逐浪则顺势将左臂的空袖管塞进腰带中,免得晃悠悠的碍事。

这个动作,看得陆一逢心头一窒。别过了脸去,他再不望她,只是专注于雕刻手中的木猫儿。

“耶,陆兄,难道你都是随身带着木料的?”江逐浪坐定在他左手侧的位置上,望着他手中刻刀之下逐渐成形的木猫儿,好奇问道。

他瞥她,“若不是昨日醉酒大虫又发了癫儿,劈了一张桌子,这里又怎会有废木可雕?”

“呃……”听这一句,她顿时没了言语。瞄了一眼店小二,只见他正站在门口,不时打量这边,眼神中颇有惊恐之意。

她先前还在奇怪小二哥今儿个怎么都没来招呼呢,原来如此。江逐浪面子有些挂不住,只好以喝茶的姿势,将茶杯举得高高,掩饰了尴尬的表情。

一时之间,只听得刻刀在木块上划过,所发出的微弱声响。她以右手托了下巴,静静地看着他雕刻木猫儿的动作,只觉得浑身懒洋洋的,眼帘微微耷拉,又有些困了……

“咳。”他清咳一声,将她从半梦半醒之间拉回了神志。睁开眼,只见眼前的桌面上,蹲着一只眼、憨态可拘、似是微醺模样的木猫儿。

“耶?!”她立刻睡意全无,“这不是……”

“咳!”他又咳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只见他埋头刻着手中的木猫儿,也不看她,状似无意地道,“今儿早上刻花了的废品,留着无用,你拿去吧。”

“骗、人。”她望着他笑道,单手执起了木质的醉猫儿,放在手中把玩,细细端看:微眯的眼,迷离的神情,这神情,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

这一尊木猫儿,她向他讨了三年,而今日,他终究是送给了她。

“哈!”她将木猫揣入了怀中,大笑出声,“丢了一条膀子,能换来这三年来陆兄你第一次松口,值得!”

此言一出,立刻招来陆一逢的冷眼。眼看他沉了脸,又有转身欲离开的趋势,她忙拉住了他,笑道:“哎呀呀,陆兄,脸皮怎地这般薄,连句玩笑话儿都说不起,莫不是当真成了‘陆姑娘’?”

他冷哼一声:“好冷的笑话。”

“耶,逐浪自知不够风趣幽默,不过陆兄也不能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啊,很是伤人哪!”她笑着道,一边为他斟上一杯茶。

他伸手接过,手指触及对方。他刚要反驳,却忽然额前成川,瞪着她,“手怎这般烫?”

“天热了嘛,”她笑着解释道,“逐浪三伏天出生的,所谓‘火烧心’是也。”

“我看你是‘玩火者****’。”他冷言。

“哎呀呀,陆兄,你又在咒我了,”她右手捂胸,一副受伤模样。然而下一刻,她便笑盈盈地望向他,笑得满面春风得意,“刚才那句,逐浪我能不能当作是陆兄的关切之言呢?”

他冷哼一声:“白日梦不可多做,莫要自作多情。”

“是呦。”她撇了撇嘴,随即从怀中掏出木猫儿,将它捧至眼前,佯装对它说话:“陆阿呆啊陆阿呆,你听,有人口口声声‘向来诚信’,可偏偏说一套做一套,敢作不敢为,连句关心话儿都不敢承认。陆阿呆,你可莫学他模样,小心将来讨不到女孩子欢心,讨不到媳妇没法儿过年。”

“……”陆一逢的眼角迅速抽动了一下。

见他面色铁青,别过了脸去,江逐浪故意将木猫儿举到他的面前,笑问:“陆兄,你说我给它起的这名儿,好不好听?‘陆阿呆’,琅琅上口,亲切可人。这名儿,我可是想了三年了哪!”

“随你。”他别开了眼,淡淡道。

心知再这么撩拨下去,难保他不会当真走人。江逐浪自是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于是将“陆阿呆”揣回了怀里,转了话题:“小二哥,”她伸手招呼道,“来五个菜包子,两个豆沙包。”

那小二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奔去厨房,不多时便捧了热腾腾的蒸笼上来。往陆、江二人这桌上一掇,立马撒丫子便奔了出去,似是一刻也不敢在二人周围逗留。

“哈,这小二哥好俊的身法!”望着店小二一溜烟跑得没影儿,江逐浪笑着赞道。

伸手抓了一只菜包就往嘴里送,可那刚出炉的包子烫得吓人,让她手一抖。若在平时,她定是伸了左手去接,可现如今,这般简单的动作,对她而言也难如登天。眼看着包子就要掉落在地上,陆一逢忽地伸手接住,放回了蒸笼里,一边塞了双筷子给她。

“整日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莫不是史非花平日都不给你饭吃的?”

“这嘛,”她接过筷子,一边夹了包子啃着,一边轻笑道,“若是无故人相陪,绕是山珍海味,也是食之无味啊。比如,跟陆兄把酒言欢,即使是馒头馍馍二锅头,对逐浪而言,也是美味佳肴陈年佳酿。若是跟史非花嘛,一桌子好菜端上来,我就要冒冷汗了,不知道那家伙又要怎样设计坑害,喏,这次的‘骨肉计’,也全是那满肚子黑水的家伙拿的主意。”

这番话,半是奉承拍马,半是将责任撇得一干二净。只见她故作无辜状,一双黑眸紧望着他,一副“不关我的事”的模样。

他淡淡瞥了一眼她的左袖管,握住茶杯的手骤然收紧,“这也是史非花的意思?”

“啊,这倒不是,”她忙摆手解释道,“这个纯粹是意外啦!当日我断手的消息传到史非花耳中,他不出三日便赶到这里。见事态已经发展成这般糟糕模样,便干脆将计就计,将断手送上烟尘居,说引你下山对付宫紫仁……”

说到这里,她突然浅浅笑开,“陆兄,我没想到你当真来了。呃……嘿嘿,还真得多谢那家伙。”

“谢他?”他冷哼,“谢他把我诓下山?”

“非也非也,”她咬了口包子,笑眯眯地道,“多谢他让我知道,逐浪我在陆兄心目之中,还是有那么一点地位的嘛。就凭这一点,这条膀子,断得不冤!”

他没答话,只是斜了她一眼。见她笑容灿烂,他心里却越是沉甸甸的:就为了这一点,她便是失了手臂,也能笑着说出“值得”和“不冤”。

见他面色阴沉,江逐浪不明就里,不知哪一句话又得罪他了。刚想出言调侃,却听得门外一阵哭闹。

“小米啊!我的小米啊——”是女人哀嚎的声音,由远及近,似是边跑边哭,又渐渐远去了。

江逐浪与陆一逢对望一眼。她伸手招来店小二,“这位小哥,可知外面发生什么事儿了?”

那小二显然还是对昨夜她酒后发火的模样记忆犹新,战战兢兢、一五一十地向她交代道:“这位女侠您有所不知,前段日子,就听说邻镇走失了几个四五岁的孩童,大家都说,是那个女魔头来到咱们北承府了。没想到,她竟来到咱们元隍县了。方才那缪大婶家的独子小米,昨夜就不见了影儿,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江逐浪谢过了小二,偏头瞄向陆一逢,只见他低垂着眼,紧握了双手,默不作声。

她敛去唇角惯有的弧度,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充耳不闻,不代表事端就不存在;眼不见为净,也只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陆兄,您请自便。逐浪我无法见死不救,恕逐浪失礼,先行一步了。”说罢,她起身走出客栈。

未走数步,却听得身后人沉声道:“且慢,”陆一逢右手抚上满是铜绿的剑鞘,顿了一顿,继而抬眼望她,缓缓道,“你绝不是对手,由我去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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