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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尝试

我决定尝试着去死,我的死与任何人也没有关系,即便冒险也好,结束也好,甚或什么都不是也好。这样的死,于任何人来说委实没有意义,因此伤害不到任何人,希望如此,最好如此。

大概会真的死去吧,这样的死,是齐娜投向天空的小石子。无论以什么轨迹落下,去六月的荒草里,去夏天的某一条河里,还是索性掉在暗无天日的深井里。齐娜是不是爱过我?只有这件事会让我悲哀。答案或许就在小石子最终坠落的地方吧。

遗书被某个缺德鬼扫描下来,打印了二十份贴在学校宣传栏上。整整二十份。这封遗书让齐娜彻底崩溃,后面半个月都成了狂躁抑郁症患者,好像是遭了诅咒,对我们说:“等锅仔来上学了,你们给我打他一顿。”

她没能等到这一天,因为锅仔休学了。

之后不久,有一对校园情人在看台后面幽会,也是那个迷你窑洞,激情到半途时,忽然听见有人狂笑,那笑声与挨了烙铁的惨叫相似。女生吓蒙了,顿时瘫倒在地,男生提了裤子,壮着胆子出去看。周遭是令人恐惧的静谧,黑漆漆的夜晚百物难辨,唯有水杉树留下了白色的树桩,亮得吓人,像是什么东西的眼睛。

某一天,学校在看台后面装了两盏射灯,照得明晃晃的。无神论者仍然在那里野合,射灯被一砖头砸得稀烂,性爱中的男女犹如固执的驯鹿,每到迁徙季节总要渡海去阿拉斯加交配。但是,再怎么无神论的女孩都受不了有人在那种时候狂笑,那并不是幻觉,而是实实在在出现的东西,无神论在狂笑面前是不顶用的。吓昏过去好几个女生,看台后面再也没有人敢去了。

有一天我们坐在一起聊起锅仔,老星说锅仔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还被关在精神病医院里?竟然也没有人去看望过他。

齐娜说:“其实我是受不了他的固执,幸亏他是个精神病,要是个正常人的话一定更可怕。”

“努力把锅仔定义为精神病,以此反衬我们的胜利。”我说。

老星说:“锅仔的悲剧不在于他的性格,而在于他程序出错。严格来说这不是悲剧。”

对于老星来说,一切问题都是程序出错造成的,正如一切成功都是程序合理的结果。但我不相信这个,我相信在程序背后有一个意志力存在,否则无法解释它为什么会出错。

“每一个自杀的人都是上帝。”我说,“由此而言,毁灭和疯狂都应该受到尊重。”

“你这句话很警句。”

“前半句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说的。”

“后半句呢?”

“我说的。”

凡读大学的,都能听到一大堆的变态故事,这些故事未付诸文字,而是通过每一届的学生口口相传下来,有点像旧社会讲的评书。故事无限演绎,在不能预知的某个地方被修改,原始的文档被永久覆盖掉,既不是现实世界,也不是虚拟网络。

说说三号楼的故事,以及由此衍生出的奇谈异闻。三号楼是工学院著名的凶楼,在T市高校界颇有名气。

故事是齐娜告诉我们的,在所有讲鬼故事的人之中,我们最钟爱的就是齐娜,博闻强识,有数据做论据,并且时不时地会被自己的鬼故事吓着。我劝她:“齐娜,你很有恐怖小说家的潜质啊,快去读斯蒂芬·金。”她说:“我对写小说没有兴趣,我要做马尔克斯的外祖母。”

“最凶的是位于四楼的一间空屋子。”齐娜说,“一九八八年有个机电专业的女生因为失恋在那间屋子里上吊,挂在吊扇上,过了七十二小时才被人发现。楼下是实验室,后来的人在实验室里,每到半夜都会听见楼上砰的一声。”

“那是什么声音?”

“凳子被踢倒的声音啊。”齐娜说,“后来那屋子就关上了,贴了封条,到了一九九四年,又有个女生因为失恋,在那间屋子里上吊了。她自杀的那天,封条和锁都莫名其妙地自动开了。”

“从此以后,是不是就变成砰砰两声?”老星哈哈大笑。

“根据统计,大学生最热衷的自杀方式就是跳楼,失恋的、失学的、压力过大的、生活贫困的。总之,不幸的人生各不相同,选择的结束方式却惊人的一致。但是在我们学校,上吊似乎是一个独特的传统。到一九九六年,第三个人也在那间屋子上吊,但他的方式更为特别,他把绳索套在脖子上,一头系在钢窗上,然后往楼下跳,绳子大概有两米长,一秒钟之内他的颈骨被拉断。死得很痛快,只是吓坏了路过的人,尸体像广告牌一样挂在那里,连学校外面的人都看见了。”

“影响很坏。”我说。

“有一个在实验室里的女生被吓到退学,半截尸体就挂在她窗口。”齐娜说,“至于这个人为什么要自杀,无人知晓,永远成了个谜。”

“后来呢?”

“后来?没有后来了——后来就把门给锁了,听说那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连吊扇都被拆掉了。你们去过那里吗?”

“挺害怕的,没去过。”老星说。

锅仔退学后不久,齐娜在三号楼的实验室里着了道。当时她得到了一家德国公司的面试机会,在实验室里补外语——那儿清静。夕阳穿过窗户斜照在她和她的书本上,像某一部恐怖电影即将开场前的宁静,突然之间,窗外拉拉杂杂的声音消失了,齐娜抬起头,听到楼板上方发出沉闷的一声砰,吓得一激灵。她坐在那儿,屏息良久,没有第二声砰,也没有尸体从窗外飘下,但夕阳的光线在某一瞬间忽然消失了,屋子里立刻从橘黄变为暗蓝,一天之中最后的暖意迅速转换成阴冷感。齐娜放下书,思想斗争了好一会儿,决定到楼上去看看。

她是狂奔出三号楼的,虽然她是一个热衷于奇谈异闻的女孩,但仅限于面对文本,真遇到鬼,她跑得比谁都快。我们正端着饭盆去食堂,她揪住我们,结结巴巴地说:“有人上吊了。”按说不应该有那么多人去看热闹,但那阵子我们过于无聊,巴不得找点事情来闹一闹,或者根本就是想弥补一下没有看到锅仔上吊的遗憾,男男女女几十个人直扑三号楼,先在楼下看了看,并没有谁挂在钢窗上,再闯进实验室。天已经快黑了,窗外只见暗蓝的夜色和灯光稀疏的二号楼。齐娜说:“就在楼上,我看见有个人挂在天花板上。”

有女生尖叫起来。我说:“别上去了,报警吧。”不料尖叫的女生拽着我的胳膊说:“我想看!”

到了四楼那间屋子门口,一阵阴风吹来,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仗着人多,大家一起走上前去。门是虚掩着的,锁坏了,似乎是被人一脚踢开的。老星走在最前面,也觉得有点害怕,一手推开房门,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摸到了电灯开关,吧嗒一声按亮了唯一的那盏日光灯,所有的人屏息三秒钟,发出鬼哭狼嚎一样的惨叫——有一个人正吊在天花板凸出的吊扇挂钩上。前排的人吓得往后倒退,后排看不见的人还在问:“谁又上吊了?”前排的人说:“是个女的!哇!”后排的人跟着一起喊:“哇!”

老星喊道:“嘿,真好玩!”

那吊在半空中的人,是一个穿着空姐制服、面容姣好、嘴角含笑的姑娘,但她不是立体的,而是个二维图像。她脖子上挂着绳子仍然保持着职业的微笑,比《法医学图鉴》上的死者更为恐怖——这是航空票务处门口常见的广告牌,和真人等大,专业说法叫做“人形模板”。在她的下方有一张踢翻了的凳子。

老星把凳子搬好,爬上去,解救了这个二维空姐。立刻有人想起来,她是机械系一个男生的宠物,当年那男生把她从航空票务处偷来的时候,我们都曾经看到过,问他偷这玩意儿干什么用,他说这是他的充气娃娃,晚上放在被窝里抱着,睡得更香。这话有点像开玩笑,但是经证实,该男生确实这么干了,所以他成了全校闻名的变态。

齐娜大怒,扛着二维空姐去男生宿舍找碴儿。冲到那人的寝室,那儿冷冷清清的,被子铺盖基本都消失了。隔壁寝室的人说,这个变态刚走,买了火车票去广州了,下次再见到他应该是拿毕业证书的时候了,然后又问:“哎,你们扛着莉莉卡干吗呢?”

“谁是莉莉卡?”

那人指着二维空姐说,她的名字叫莉莉卡,是那个变态给取的,但是建议齐娜赶紧去洗手,莉莉卡太脏了,沾了很多变态的DNA,如果不洗手的话,搞不好会怀上那个家伙的后代。说完哈哈大笑着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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