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养病期间收到的桃花
如果秋天来了,那么冬天就不远了。
皇家书院操场东角的枫叶正红艳,仿佛是这枯黄萧瑟的季节里唯一的亮色,热情似火的在秋风中争艳。
朝歌安静的绕着操场走着,她又惹恼了龙夫子,被赶出了课堂。最近需要独立思考的问题越来越多,因为认识的人越来越多了。
她刚刚得知皇甫芊乐跟自己变脸是因为喜欢秋漓,但不喜欢秋漓对自己好。这到底有什么关系,她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因为她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
就像她喜欢娘亲一样吗?可是娘亲对爹爹好,她也没有变脸生气,把爹爹推在地上啊!实在是想不通……
铃铛清脆,一路叮铃铃走到操场东角,朝歌有着怔怔的看着绚烂明艳的枫叶发呆。少女白皙的脸在阳光下近乎透明,额间的蓝宝石闪闪发光,衬得少女愈发沉静清冷。瀑布似的黑发在空中随风舞动,似有生命一般,妖娆诡谲。
突然感觉枫树底下射来一道如冰刺的光,朝歌顺着光仔细一看,原来是冷面酷王子秋冕正坐在红枫树下看书。
此刻那千年古潭水似的眸子正冷冷的看着自己,似乎在责怪自己打扰了他的清幽。一如初见时一般,就连眉间的不耐都是一模一样的。
只不过自己倒是变了许多,虽然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想不通,但是好像没有当初那么孤寂冷静了。
原本两个神似的人,一天天的差别大了起来。突然有一天回头一看,原来差了已经不是一点点的距离,而是天与地的距离了。
明明那么强硬冷酷的一个人,却又那么的忧伤孤寂。是多到数不清的彷徨跟仇恨才会变的如此吧?
明明鲜活,心却冷了,死了。就像心底早早的堆起了一座坟墓。
“滚开!”
迟迟看不到朝歌离开,那眼中清澈怜悯的光让秋冕很不舒服。半年前她还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的她沉静没有波澜,而此刻,不时流露出心情,跟那些愚蠢的人一样,喜怒流于表面。
以前?现在?他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起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来了?秋冕有些嫌恶的驱逐脑中的弱智思想,他是不会被任何人影响的。
“为什么?”朝歌又开始不明白了,他看他的书,她赏她的景,又没有妨碍他,这个地方也不是他家的,为什么她要滚?
“不走?”秋冕没有心情去回答她的十万个为什么,只想快快将他驱离。语气变的危险万分,带着骇人的警告。如果要是朝歌识趣就该速速离去,但是,深山里来的孩子朝歌,有太多的问题,而且求知精神还很执着。
所以,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秋冕等答案,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秋冕被她执着的求知精神逼的无语了,只能选择漠视。于是就换了一个方位,跑到树的另一边去了,彻底躲开朝歌的注视。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秋冕,其实你心里有一座坟。”
安静了许久的朝歌突来来了这么一句话。
“你什么意思?”秋冕身体一颤,冷冷的出声。
不可能的,自己这么多年隐藏的心思会被一个才刚满13岁的女孩看穿,绝对不可能!
但是朝歌的下一句话就彻底让秋冕坚固的心房倒塌。
“葬着未亡人!”心思通透的朝歌一针见血的说道。
“秋冕,什么人竟值得你这么强烈的去恨?用尽了全身的力量都觉得不够,忽略了这个世上所有的其他,那些美好的,值得珍惜的,通通都错过。真的值得吗?”
朝歌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轻,前所未有的柔,如空气中的泡沫,稍一用力就消失不见了。
劈天盖地的杀气袭来,秋冕双眼猩红,怒目圆睁。深邃无波,如千年古潭水的黑瞳里的万年寒冰突然碎裂,开始融化,汩汩流出。
“你给我滚!”
手指一动,红色的枫叶从他手中飞出,带着冰冷的尖锐划过朝歌的衣袍,身上……
在白色院袍的映衬下,惊心夺目。
一片枫叶划过朝歌的脸,一直割到耳垂下方。鲜红刺眼的液体顷刻溢出,流动的红色跟静止在地红枫交映相辉,几滴娇艳的液体在白袍上晕开,凄艳无比。
少女的脸苍白无比,鲜红的血和蓝宝色的光在阳光下凄婉的令天地失色。
强大的怒气跟巨大的怒吼把朝歌吓了一跳,有些仓皇的跑了。清脆如天籁的铃声也有少见的慌乱,渐渐远去,消失在秋冕的听觉里。
秋冕无动于衷的坐回树下,重新执起书卷……
朝歌如被惊吓的小鹿,慌不择路,没有回到课堂,而是跑向禁止进入的后山深林……
只不过,此刻惊慌的朝歌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要拼命的往前跑,要不然会很危险。
这是朝歌下山后第一次遇到这么强烈的攻击,毫不留情的被怒骂,被伤害。所以害怕的不知所措,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以前即使龙夫子再刁难也不敢打她的,初阳公主跟天禧公主每次变脸来推她没觉这么害怕的。
越走越深,失去了方向。四周寂静无声,偶尔传来一两声鸟叫跟不知名的野兽嘶吼声。朝歌以前在深山经常听到,与动物为伍一起长大的她并不陌生,也不害怕,甚至觉得有些亲切了。
至少,它们不会无缘无故用枫叶刮伤自己的脸。
突然,一脚踩空,顺着荆棘密草掉下一个高坡。好不容易停止下滑,浑身被树枝荆棘刮伤,血迹斑斑,朝歌痛的有些哽咽,眼泪模糊。
右脚好像扭伤了,稍微一动就疼的直掉眼泪,稍稍一动就钻心的疼。
一动不敢动的躺在枯枝草丛里,朝歌抬头安静的望着上方的天空。
参天大树之外的天空小小的,很白,看不见一丝蓝色。阳光从稀稀落落的枝叶中射进来,打在朝歌盖着血渍的脸上。
秋日的午后阳光还算暖和,偶尔茎叶松动的枯黄树叶飘下来,在半空旋转着悠悠落地。有些落在朝歌脸上,有些落在她脚边。
朝歌只觉得阳光突然有些耀眼,恍的人睁不开眼,一阵眩晕袭来,朝歌有些体力不支的昏睡过去……
自始至终,倔强的朝歌没有喊痛,也没有呼喊救命……
秋天的日头总是一天短过一天,平时朝歌总会在日落前就回到家的!
可是今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早早在家等着与女儿互动,关怀学习,关怀生活的李临渊有些沉不住气了。虽然面色无异,可是原本上扬的剑眉快变成八字了,想隐藏都藏不住。
等不及,骄傲如李临渊,也如李夫人一样跑到大门口等着。心里寻思着,女儿是不是被哪个不肖之徒被绑架了,企图敲诈勒索自己。
心中百转千回,终于在听到秋观巷传来“哒哒哒”的马车声后神经一松,终于回来了!
可是还没等他把自己皱着的好看眉毛展开,就被马车上急急跳下的无涯和彩衣一惊。倒退两步,有些不悦的斥责,“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
无涯和彩衣趴在地上,惊慌的回禀。“老爷,小姐不见了!”
“什么?”李临渊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怎么回事?歌儿在书院上课都能失踪?你们两个看个没有功夫的女孩子都做不好?”
“老爷,我们一直等在侍读的园子,一步没离开。可是等到下课钟声响了,我们一直等到人都走散了都没看到小姐。好不容易找到小姐的同班同学问了,才知道,小姐又惹恼了龙夫子,课上到一半就被赶出来了,没有人知道她去哪了?”
李临渊突然不激动了,表情平静的近乎诡异,眼神深不可测。只有熟识他的人才知道,李太尉这样的表情说明他彻底怒了。越是平静,后果越是严重!
当天晚上,月黑风高。太尉府全体出动,往书院周边大规模的搜索,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可是,忙了一晚上,一无所获。
第二天一大早,皇家书院就轰动传播着,曾是幻舞第一才子的龙勉舟被人打的口吐鲜血,半身不遂只剩半条命了。估计后半生再也风流不起来,只能躺在床上了度余生了。
朝歌失踪,龙勉舟遇袭事件很快惊动了院长龙清浅和皇甫烨。于是出动了皇家御林军开始地毯式的搜索朝歌的踪影。
一时间,风言风语在皇家书院流传。
话说,龙夫子体罚了太尉千金,还把她卖进青楼被人凌辱,结果被李太尉打的半死,从此再也下不了床。更有传言,李太尉当年抢了龙勉舟青梅竹马的爱人,结果被报复,祸害到李太尉的女儿身上,所以李太尉一怒之下就杀了龙勉舟。
各种版本不尽相同,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才一上午就传遍整个书院。
妖孽少年楚轩一双带电的桃花眼中此刻尽是担忧,有些迟疑的问身边的楚玥.“你说小叮当不会真的有事吧?她今天都没来上学。”
因为朝歌脚上的紫金凤尾铃铛时常叮铃铃响着,更为了凸显自己的与众不同,所以楚轩索性叫她小叮当。
当然他不知道,朝歌的师父也是这么唤她的。
“别担心了,朝歌自会吉人天相的。”楚玥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淡淡安慰。其实,到底怎么样,他的心里也没底。
只不过,他并不像楚轩那样担心。心不动,则不痛!
“可是,我还是很担心……都快一天一夜了,还是没找到人。”楚轩幽幽的开口。
楚玥回首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看来这个风流成性的哥哥这次似乎陷的很深,动真格的了。
阳光下两个同样尊贵神俊的少年各有所思,一时静谧的诡异,面画旖旎绝艳。
秋冕不时的打量那张空着的书桌,凳子上的空缺让他烦躁不已,心绪不宁。那丫头从昨天起就开始失踪,难道是因为自己……
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自己浪费心思。可是……真的是无关紧要吗?
隐忍许久,还是扔下手中的书,朝着后山,她逃离的方向跑去……
在通往后山的丛林小径上,有人找到了朝歌的鞋子。李临渊看着鞋子上的斑斑血迹,心头一紧,狠狠的拽紧女儿的鞋子,不发一语。
搜索范围缩小到了书院的后山,楚轩听说后,强行拉着楚玥一起前往后山……
无法想象,那个瘦弱的女孩在这森冷的密林里待了一天一夜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当李临渊终于在荆棘杂草深处找到朝歌,看着枯黄的树叶下那个毫无生机的少女一动不动的躺着,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疾速走上前,伸出颤巍巍的手,轻轻拂去枯叶。他在害怕,害怕看到一个没有呼吸的朝歌。
明明掌风一扫就能掀开,可是,李临渊只是用自己的双手轻轻拂开枯叶。时间就像开始进入慢动作一般,很久,很久,久到就像过了一世纪那么久。
朝歌混着血迹的惨白小脸映入眼帘,额间的蓝宝石略略有些外在一边,泛着清冷的光。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白袍脏乱破损,没有一丝完整的地方。
李临渊的心一抽一抽的疼,手探上她的鼻息——还好,还有呼吸!
现在只想马上把她带回家医治,可是,看着浑身是血迹的朝歌,李临渊不知该如何下手。似乎怎么样都会弄疼她,他舍不得让她痛!
该死的龙勉舟,昨晚应该杀了他的。居然让他柔弱单纯的歌儿受这么重的伤!
身后的众人都胆战心惊的看着如此惨烈凌乱的朝歌,甚至都以为,那个瘦弱的女孩没救了。
不知是睡饱了,还是周围的动静实在太大。朝歌睁开黑白分明的眸子,安静困惑的看着自己痛苦惶恐的爹爹。
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自己明明在看天看树叶的,怎么眼睛一闭一睁就看到爹爹了?
对了,自己摔下山坡,扭伤了脚。爹爹来了正好带自己回家,要不然自己瘸着脚还不知道怎么回家呢。
来不及镇压自己的心痛,李临渊猝不及防看到朝歌睁开清泉般的澄净眸子。满脸疼惜,用世上最轻柔最温和的声音安抚道。
“歌儿不怕,爹爹带你回家!”
“嗯,爹爹,我脚疼。”朝歌一下子找到了安全感,不顾一切的扑向李临渊怀里。
第一次,表现的如一个天真孩子一般向父母撒娇!
“爹爹抱,还有哪疼?”李临渊心疼的摸着朝歌已经肿起来的右脚,一把抱起朝歌小小的身子走出后山。
“不疼了。”想了一会儿,朝歌甜甜的朝自己爹爹一笑。
少女佯装坚强背后的脆弱深深刺痛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楚轩心疼的看着朝歌离去的方向……
同样的位置,自始至终冰冷少年一向沉寂无波的深眸也藏着自责。朝歌变成那个样子都是因为他,刚刚看到她脸上的暗红色血渍时,心不自觉漏跳了两下。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这是从未有过的情绪!
而一向心如止水的楚玥,雷打不动那和煦笑容的楚玥,在那张满是污渍血渍的脸上看到那脆弱的笑容时,心湖竟起了小小的涟漪……
朝歌受伤的事件在龙勉舟付出惨重代价的情况下就这么不了了之,李临渊看到女儿脸上明显被利器划开的割痕,虽然疑惑却也没有深究。
在朝歌的息事宁人的态度下,李临渊明白,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的要好。
所幸,朝歌脸上的割痕并不深,也没有留下疤。当日朝歌除了右脚扭伤,身上的伤大多是刮伤,并不严重。只是看起来很凄惨很严重的样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