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想见又不敢见
而朝歌，则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锦夜的皇后，册封大典金銮殿上让百官朝拜！
有些事情，是你无论如何扭转都改变不过来的，这一点，躺在皇陵里的东陵司晨恐怕深有体会，只是他再也无法向世人言明了。
龙清浅没想到事情竟发展的这么快速，她明明收到了东陵司晨的信，说希望重立楚逸为太子，传他皇位的。
只是……事态已然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如今，只怕当初他们的逆天而行已经将历史的车轮推上了不可预测的灭亡之路了。
是夜，闷热的空气中流窜着散不去的烦躁，满天星光暗淡。
“师父，你在看什么？”龙清浅步出客栈的客房就看见木兮子一人站在院中遥望天空。
“一颗帝王星陨落，新生的帝王星光芒大振，竟有吞噬其他二星的趋势啊……”木兮子摸着胡子不住摇头。
沉默许久，龙清浅沉闷的开口，“我们是不是错了……”
“你看帝王星正对着的祸女星，越来越黯淡了，我怕……朝歌也会有危险了……”
“那我们能阻止楚玥称帝吗？照司晨的信来看，他是不会把帝位传给楚玥了，那我们要是能找到真的遗诏，辅佐楚逸登上帝位可能不失为一个转机呢……”
“大家的命运已经全部打乱了，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看还是得进宫一趟。”
“师父，我陪你一块进去，到时候我怕会有兵刃相见的可能，不如让烨回去早做准备，顺便通知秋水也做好万全之策。”
“也唯有如此了！”木兮子脸上一片黯淡，轻轻叹息。
“那我回去跟烨商量一下。”龙清浅说罢匆匆折回客房。
夜色更浓，似乎把所有带有生命气息的东西都要吞噬进黑暗里。
木兮子一动不动的站着，仿佛雕塑一般，静静的望着黯淡的星空为自己的泄露天机而忏悔。
锦夜皇宫内，新登基的楚玥搬进了属于帝王的寝宫，而朝歌则入住皇后寝宫。
富丽堂皇的楼阁内，楚玥仅着明黄亵衣站在窗口，望着漆黑的夜幕，静静的想着心事。
一向温润的神态在夜色的映衬下阴沉无比，墨玉般的眸子沁着冷意，似覆着一层冰雾，让人心寒。
负尽天下，终于达到了目标了！
从没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这么容易就走到今天的高度了！
这其中多亏了朝歌，要不是她的灭世天命一说，要不是那些个自以为聪明的人的自以为是，他又怎么会这么容易登上帝位呢？
多亏了朝歌……
朝歌，要是你乖乖听话，我会好好对你的……
谁叫我们都走在自己不可抗拒的命运之路上呢？除了我身边……你哪里也不能去……
娘……师父……你们看到了吗？我终于做到了……
静静倚窗，听着夜幕下寂静无声的皇宫，看着它从灯火辉煌到漆黑一片，从人声鼎沸到寂静无声。
突然，楚玥伸手一扯披上紫衣龙袍越过窗户朝后宫深处掠去。
夜色里如若无人的急速飞奔，很快掠进一座荒废凄凉的殿宇，停在院中一大片蒲公英前面。
朦胧可辨的温润俊逸的脸庞，璀璨的眸子透着浓浓的哀伤！
母妃，玥儿终于登上帝位了，你看见了吗？
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没有人敢欺负我们粟水琉璃一族！
二十二年前，粟水琉璃一族因天赋的预言能力被皇族灭门，锦夜皇帝东陵司晨却因看过楚玥母妃琉璃娉的容颜后留其一命，带进后宫封为娉贵人。不仅强占其身子，剥夺其自由，更生生拆散琉璃娉跟青梅竹马生死相依恋人的爱情。
只因……琉璃娉长了一张酷似龙清浅的脸……
世人都道是东陵司晨后宫三千，风流薄幸，喜怒无常。却不知道他也是痴情的人，只是晚了一步，错过了龙清浅这样的女子，便把萌生的爱恋深深的藏在心底，无人知晓。甚至比起秋水的秋尹宣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秋尹宣那样去争取，甚至伤害……而他只是选择了深藏……
直到遇到了琉璃娉，把所有的占有欲都转移到了楚玥母妃的身上，内心却清醒的知道她不是龙清浅，只是一个替身。
为了不让别人知道喜欢龙清浅这个秘密，东陵司晨甚是囚禁琉璃娉，除了自己的寝宫不准踏出殿门一步。
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毁了别人的一生！
琉璃娉因为灭门之恨，因为被撕裂剥离的爱情，因为被当做替身的羞辱……自楚玥出生，甚至还未懂事，就开始给他灌输恨的思想，告诉他身为粟水琉璃一族的使命，告诉他要报仇……
楚玥自打出生所受的待遇就跟其他皇子不一样，别人有的他都没有，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他跟他的母妃一样，不能踏出寝宫一步！
从他记事开始，从来没有关于父皇的记忆，就连逢年过节，祭祀祈福都没有他们出席的机会。
曾经他也是个天真可爱，渴望爱与被爱的孩子，只是仇恨蒙蔽了他的眼睛。
东陵司晨自楚玥出生后再也没有踏入琉璃娉的寝殿，似乎他们母子从不曾在他生命出现过一般。
直到楚玥三岁，那一天傍晚楚玥从寝宫内院回来，毫无预警的踏入母妃的寝室。
楚玥亲眼看见母妃双眼含泪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而那个明黄尊贵的男子只背手阴鸷的站着……身后跪着一地的人……
永远不会忘记母妃眼中那深深的绝望跟恨意，还有父皇眼中冰冻三尺的冷漠……
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傍晚满天的红霞亮透半边天，一如母妃雪白素袍上的鲜血那般刺眼夺目……
永远不会忘记那晚空荡的大殿死寂一般的冷，一如父皇眼中冰冷彻骨，让人不寒而栗的无情……
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午后母后温柔的抱着自己告诉自己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保护自己的温柔，一如阳光下那洋洋纷飞的蒲公英一样柔……
当晚，楚玥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紧紧环膝，头深深埋在双膝中间……
那样的静，那样的冷……
从此世界上只剩我一个人了！
“楚玥，你要记住，恨是支持我们活下去唯一的动力！总有一天你要为我们粟水琉璃一族两百六十七条命报仇，你要将他们都踩在脚底下！”这是母妃带着恨意对自己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即使母妃千年不变的冰冷，她也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是那个无情的帝王连生存的权利都不愿施舍了。
所以……一夕之间，他所有的精神支柱轰然倒塌了！
这一次，无助的他，脆弱的他，彷徨的他……渺小低微如他，心底真正的恨上了……
这一刻，在这寂静无声的夜，他终于知道什么叫恨！
第二天，楚玥就被接走了，滴血认亲之后就被送往楚轩母妃的寝宫抚养！
那一年，他第一次看到比自己长两个月的楚轩，灿烂若桃花的朝自己纯真无肆的笑着。
那一天，他看着这样灿烂的笑容，竟露出不输阳光半分温暖的和煦笑脸，生平第一次的笑，一直维持整整十七年。
恨，不一定要挂在脸上让所有人都看到，恨要无声无息的渗入，才能趁其不备，攻其不备！
笑，有时候是最好的武器！
但是几日之后，楚玥还是被送往韶月宫，住进了离楚轩不远的华丽宫殿，由秦当伺候抚养。
不过，开朗的楚轩经常会来找他玩，桃花般灿烂的男孩愈长愈妖孽了，风流不羁，处处留情，才五岁就开始调息宫女了。
在他之后的岁月里都是一个叫做东陵楚轩的男孩陪着自己，成了自己黑暗生命里唯一的一丝光亮。
楚玥依旧和煦的笑着，带着淡淡的疏离，对每个人舒展和煦的笑颜！
一直到他跟楚轩九岁的时候，如其他皇子一般，经过两人的学习选拔，被送往幻舞的皇家书院学习。
第一眼看到龙清浅，楚玥就恨上了，沉沉的恨意都深深的隐藏在和煦阳光的笑容之后。
一直在部署着，该如何报仇，这么多年，唯有深刻的仇恨是自己永恒的动力，跌倒了爬起来的动力，再苦再累牙咬熬过的支撑。
然后，朝歌如一阵清新淡雅的和风吹过，吹进他的心里，让他冰封死寂的心注入了一道活水！
那一天，看到她被楚轩挥出的时候，手竟会不受控制的将她抱住……
想不到，她竟会成为自己的小妻子……
当他解开盖头看到朝歌羞涩的脸时，他想这一刻他是真心想守护她，白首不相离的。
可是，龙清浅竟在临行前告诉自己，朝歌是灭世天女，嫁给他是因为自己是个清心寡欲，生性淡泊的人……
那一刻，强烈的恨意在他心头翻腾，却最终在心底化为冷冷一笑！
是么？老天爷终于站在自己这一边了吗？
负尽了天下人，利用了朝歌，牺牲了自己的孩子，伤害了手足，谋害了父亲……
当亲眼看着躺在皇陵里的那个当年无情杀害母妃的男子终于永远的闭上眼了，楚玥终于忍不住癫狂起来，声嘶力竭的笑着，笑的那样凄厉惨烈……
宁可我负尽天下爱人，也决不让天下人负我！
登基三日过，楚玥让东陵司晨的三千后妃包括端皇后在内全部进皇陵陪葬，囚禁了楚逸，重新修葺母妃的寝宫，追封她为端敏皇后，入葬皇陵。
洗刷粟水琉璃一族二十二年前的屈辱，还以清白，并封琉璃族长为忠勇一等公！
“皇后娘娘，党参鸡汤熬好了，您要亲自给皇上端去吗？”彩衣端着一盅紫砂罐进了朝歌的内殿，柔声请示道。
朝歌转身看了一眼彩衣手中的鸡汤，垂下眼想了一会儿，淡淡开口，“还是让秦公公送去吧！”
朝歌并不认为楚玥想见到自己，自从那一日后，楚玥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好好跟她说话了。尤其是字楚玥登基之后，两人分开住之后，楚玥就再也没有来找过自己。每天都是忙得不见热人影，大大小小的国事琐事，即使一些公共场合必要见面，楚玥依然一副淡然的样子。
各地官员，朝中大臣都不断的给楚玥进贡各色美人，想必楚玥已经忘了还有朝歌这一号人了吧？
“皇后娘娘，这……皇上自打登基之后还没来过这凤凝殿，要不……您还是主动给皇上端去吧？”彩衣犹豫的建议着，朝歌的闷闷不乐她都看在眼里。这么多年来，朝歌已经不是刚下山时那个事事不在心的女孩了，她也有自己在乎自己关心的东西了。
闻言，朝歌抬头静静的看着那盅冒着袅袅白雾的鸡汤好一会儿，终于点头，“好吧……”
彩衣听到朝歌同意，高兴的递过鸡汤，“娘娘，皇上这会儿应该在御书房呢，您直接端那就可以了。”
朝歌接过鸡汤，在田安的陪同下，一起往御书房方向去。
静静走了一段路，朝歌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慌乱不安的田安，蓦地出声，“田安，如梦呢？这几天怎么都没见到她？”原韶月宫的奴才都跟着朝歌一起入住了凤凝殿了，其中包括看着楚玥长大的秦当。
田安原本就精神紧绷，恍恍惚惚的，突然被朝歌的出声一惊，整个人来不及煞脚就撞上朝歌，差点撞翻了她手中的鸡汤。
田安大骇，哆嗦着跪在地上直磕头求饶，“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不顾故意的……”
“起来吧，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朝歌稳住身子淡淡的说道。
“谢娘娘不怪之恩！”田安小心翼翼的起身，中途还因脚软身子又一次栽在地上。
朝歌不露声色的看着，眉间露出淡淡的疑惑，“你知道如梦去哪了？”
“回，回娘娘，奴婢不知！”田安颤着唇，脸色惨白的回道。
“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了！”朝歌不再追问，径自向前走去。
田安神色复杂的盯着那瘦弱清丽的背影许久，还是忍不住跟了上去。
“参见皇后娘娘！”御书房外的宫廷禁卫一见是朝歌忙跪身行礼。
“免礼，皇上在里面吗？”朝歌停下脚步问道，神色清冷，不怒自威，兴许只是那一件象征身份的凤袍让人震慑而已。
“回娘娘，皇上在里头！”禁卫低下头恭敬回禀，眼睛不敢直视恍如天人的绝美皇后。
“那……劳烦通传一声吧！”朝歌有些踌躇的说道，人已经到了门外了，却有了怯意想要退缩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知何如面对楚玥了，想见又不敢见了。
楚玥在御书房内也烦躁着，这两个月被国事弄的焦头烂额。报了仇，却伤害了许许多多的人，包括朝歌……所以每每走到她的凤凝殿外都止步，驻足良久又转身离开，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何种心态来面对朝歌。这个心思纯净，与世无争，却被自己伤害的最深尤不自知的人……
正在心烦意乱时，门外传来朝歌清冷的嗓音，竟奇迹般的抚平了他内心的焦躁。
整了整龙袍，还未等禁卫进来通禀，温润的嗓音就进入众人的耳朵，“进来吧！”
朝歌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一怔，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似乎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缓缓进入耳朵，萦绕大脑不停的的转动……有多久，没有听见楚玥的声音了？
朝歌紧了紧捧着鸡汤的手，不自觉的放在心窝上，怔怔的看着缓缓打开的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