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速之客
“你到底想说什么？”
费妮妮懒得多费唇舌，只想快点打发了他。就算对他印象好些了，也不代表她愿意与他结交。算算日子，他也该回去了。
楚天奕扫了眼身旁的小乖，闭口不言。
见状，她只得将小乖先打发了。
“小乖，你先出去。”
关上房门，她不屑地撇了撇嘴，红墙里的人就是麻烦，做事也不干不脆的。
“现在可以说了吧。”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请你去我府上住些时日，陪陪我娘亲，你知道的，她很喜欢你。”
楚天奕想走迂回战术，只要能将她骗入府，剩下的就好办了。再加上小乖还没走远，以防万一，他不想这么快暴露自己的意图。
费妮妮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却沸腾开了。哼，小样，居然和她玩阴的。陪她娘亲？他真以为她是山里的娃子好欺负哪！谁不知道，他和他娘根本是分居两地！
见她没有反应，他又补充道：“不会很久的，半个月就好。”半个月，也够他唤醒她对尘世的依恋了。
“阿弥陀佛，楚施主，我想你是误会了。小僧虽然经常下山，但一般都是办正事，而且当天无论多晚都必定会回寺里安歇。你所说留宿一事，小僧从未考虑过，也不想考虑，尽管小僧很敬重你的母亲，但是缘尽于此，强求不得。”
费妮妮一口气说完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给楚天奕留任何余地。既然想玩，那就大家一起诌。
楚天奕自然听出她话中的隐寓，沉默片刻，等时机成熟时才道：“如果我说，我想请你做我的食客，你答不答应？”一边说着，双眸牢牢盯住对面的小人儿，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波动。
费妮妮想都没想，就直接摇了头。
“多谢楚施主抬爱，只是小僧一心向佛，恐怕要辜负楚施主的一番美意了。”
尘世纷争，她从未参与过，也不想去尝试，更何况是皇权之争。这样宁静平淡的日子，她已经习惯了，也喜欢上了，因为在她最孤单的时候，只有佛祖陪着她。
“我可以帮你找到你的父母。”咬咬牙，楚天奕抛出一个基本实现不了的承诺，因为，他至今都未查出她的身世。
费妮妮眼皮一动，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淡定。
“阿弥陀佛，一切随缘。”
不知为何，自从她见了容妃后，那颗牵挂父母的心已经渐渐平静下来，现在的她可以很快入定了。
看着她始终无波的面容，楚天奕挫败连连。
“我可以满足你的任何要求。”
“出家人，无欲亦无求。”
“肥尼，如果本王以王爷的身份命令你呢？”无可奈何，他只得搬出王爷身份，想以权势来胁迫她答应。
“佛曰，众生皆平等。”
费妮妮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总是第一时间截下了楚天奕的所有招数，好似他在她面前是透明的，所有的对话她都提前预知了一般。
楚天奕深深地看着她，问道：“你之前就猜到我的身份了？”
费妮妮迟疑了下，终是轻轻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二天。”
“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他扬起唇瓣，却勾出一抹苦笑。
费妮妮看着他沮丧的模样，心里打着小九九，自己好像太过诚实，打击到这个自命不凡的三王爷了。如果告诉他她在第一天时就猜中了，而第二天则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的话，他会不会随她一起遁入空门？
偷瞄他一眼，自己还是低调些好，免得被当眼中钉了。
“怎么猜到的？”既然她已经知道了，他也就没什么可掩饰的了，对话也变得随性。
“你们的气质。”费妮妮小声说着，试图蒙混过关，毕竟知道得太多，总是会遭忌的。
“什么？”
一声惊吼，穿过门窗，跃入院外，扰得梨头乱颤。
楚天奕瞪大了眸子，焰唇微张，被雷得外焦里嫩，可即使这样，也美得人神共愤。
“你再说一遍……”气若游丝，他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刚刚说了什么？
“你们的气质。”费妮妮板起脸，一本正经地好心重复道。
掏掏耳朵，这次，他是被雷得外嫩里焦。
单凭气质，就能断定他们的身份？
到底是她的眼睛太毒，还是他太傻？竟让她这样耍着玩。
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整了整脸色，恢复飘逸若仙的原生态，只可惜，嘴角耷拉得太厉害，已然飞不起来。
费妮妮从不知道，王爷居然也会有那么可爱的表情，一时忍俊不禁，让他逮了个现行。
“肥尼！”
挑高双眉，楚天奕死死瞪着笑抽了的费妮妮，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娱乐了她。
“好了，好了，哈哈……你等我笑会啊，哈哈哈哈……”
嘴角一阵不规则抽动，最近这段日子，他好像经常做口腔运动。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默宣了N声佛号，费妮妮终于又变成了一板一眼的小和尚。严严实实捆绑好情绪，心里直道糟糕，再这样下去，她会离佛祖越来越远的。
我佛慈悲，请宽恕她几日吧，等送走了这个瘟神，她立刻清净莲台。
见她带上了面具，楚天奕有点不爽，也有点无奈，他的终极目标，确实是想打乱她宁静的心，进而诱她跳入滚滚红尘。
“说吧。”不急不缓的语调，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但从他紧绷的脸不难看出，他是十分介意费妮妮的回答的。
“你们的气质，让我起疑。”顿了顿，她接着道，“方丈爷爷的态度，也是疑点之一。”
他不发一言，静静听着，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其实，你们伪装得很好。”
见不得他淡定的模样，她深吸一口气，决定道出真相。原本打算随便糊弄过去的，也省的他纠缠不休，可看他高高坐在那里，仿若事不关己的模样，她就忍不住想打击下他，让他收回这张欠扁的脸。
“只有一处破绽。”
吐出一口浊气，费妮妮竖起右手食指冲他摆了摆。
楚天奕蓦地停下敲击桌面的手，拿起手边的茶杯，优雅地用杯盖拂着茶沫。
那早已冷却的茶，泄露了他的紧张，与不安。
破绽？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他心下已经计较开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此次出行极为隐秘，并且提前做了周密的安排，他自认准备充足，没有漏掉任何一个细微之处。居然被这小丫头一眼看出了破绽？
她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佛陀经的尼姑么？
见自己的话达到了预期的目的，费妮妮不免有些得意，装吧，继续装吧，她倒要看看他能装到几时！
“什么破绽？”平实的声音，掩盖住心底的骇浪。
举高茶杯，状似不经意地嗫饮，直到口边，方发现温度的差异，那茶，早已凉透。
楚天奕掩饰性地咳嗽一声，平静地将杯子放回原位，看不出一丝窘意。
费妮妮两眼忽闪忽闪，虽已看破，却并不点破。
“你母亲的珠钗。”
轻飘飘一句话，却是一语中的，让楚天奕的神色连番异变。
“珠钗？那有什么问题吗？”努力维持着惯常的冷漠，他不以为然。
费妮妮一直锁定他的双眸，不放过他眼中的每一分变化，尽管他掩饰得很好，但她还是成功地捕捉到他眼底些许的碎片。
“唉，你到底是自欺，还是欺人？”
这次，她毫不客气地点破他的强装。明明已经心知肚明，却仍硬撑着死不承认。在他眼里，她就那般无知？
闻言，楚天奕神色大变，心下骇然。她竟然真的知道？
这是皇室之秘，外人甚少知晓，她是如何得知的？看来，他该重新审视她了，她的身份，处处透露着古怪，绝不只是一个都仓那么简单，更不可能是一个被随意抛弃的弃婴。
见他只是幽幽地凝视着自己，眸光辗转深邃，费妮妮大方地赏了他一个白眼。
不用想也知道，他在估摸什么。
乔楚王朝有个不成为的规定，只有皇帝及其亲族才能置办刻有国花，即帝王花的物什，久而久之，它就成了权势与地位的象征。楚天奕母亲头上戴着的正是那刻有帝王花的金钗，而那种镂空金纹珠钗宫里只有三支，其中一支赐给了当今皇后，一支赐给了三王爷的生母容贵妃，还有一支下落不明。他们的身份显而易见。
至于她为何知道得那么清楚，是因为那最后的一支，在她手里。
“唉，你太不了解女人了。”
她知道他的心思，但她无意解释更多。只是小小地叹息一声，便不再言语。
他不了解她，也不了解他自己的母亲。仅仅是这样一个小细节，他竟然忽略了，但足以暴露他们的行踪。
皇室，其实最无秘密可言。
半晌，又一声叹息，源自楚天奕。
他自然知道母妃的心思，她深深爱着自己的父皇，无奈却要与三千佳丽分享父皇的恩宠。后宫佳丽如云，向来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如果没有他，他的母妃可能永无出头之日，一时盛宠，怎经得住年老色衰。
他一直知道的，知道她心里的苦，知道她心里的伤，可是，却总是忽略了她的心情。
“楚天奕。”见他神色郁郁，费妮妮开口唤道，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她原以为自己很喜欢看他变脸，可事实并非如此，那般没生气的模样，她不喜欢。
“既然知道了本王的身份，还敢直呼本王的名讳，你就不怕被治罪？”
整了整脸色，楚天奕配合地转移话题，刚才暴露了太多自己的心思，如果她不能为己所用，那还不如杀之。
“你不会。”费妮妮肯定道，双眸直视他的眼，异常坚定。
“哦？你就这么确定本王不会动你？”
他仔细搜寻着，可她的眼清澈如昔，没有一丝波动。刚才那一瞬间，他确实动了杀念。
“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她直直地站在那，声音里还夹杂着童音，短小肥胖的身材看起来却不显臃肿，他甚至有种错觉，这一刻，她长高了许多。
其实，费妮妮的心里直打堵，若她没有看错，他刚刚眼中闪现的狠绝，是之于她的，他真的有杀她之心。看来，她说得太多了。
“你从没有怀疑过我的名字？”
天外飞来的一句话，敲得费妮妮有些晕乎。
不是在讨论该不该杀她吗？怎么说起名字来了？
这么说，她压对宝了？她的命暂时留下了？
随即，她皮一紧，那也只是暂时呀。这个瘟神，还是快点走吧，她还不想早登极乐。
这么想着，她嘴上也没落下。
“难道你不叫楚天奕？我倒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呢。”
听出她的调侃之意，楚天奕习惯性地扬了扬剑眉，这丫头，不是一般的聪明啊。这神情，这语气，简直就是慕容炘的翻版。
“名字是父皇给的，有时间我会向他转告你的赞美。不过……”话锋一转，他阴下脸严肃道，“现在我确实不会动你，但若有那一天，我是不会手软的。”
费妮妮嘴角一抽，向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从来不认为你是感情生物。”
至于，当初楚天奕为何那么轻易地说出了真名，其实不难理解。其一，他有心结交她，自是会以真名相告，以显示诚意。其二，他的名讳本就鲜少有人知道，即使知道他有国姓，也不至于一下猜出他就是当朝三王爷。其三，他本就存了试探之心，想知道她的能耐。
楚天奕也不生气，只是越发欣赏她，“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冷哼一声，费妮妮鼻孔朝天，她知道的还远不止这些，不过，那些都与他无关了，她是不会让他知晓的，不仅是因为他萌生的杀意，更重要的一点是，人，贵在自知。
从账房出来后，她的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似乎自从认识了楚天奕，她的运气就没有好过。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她不停诵念着《金刚经》，试图化解心里的不安，掸去惹上的尘埃。
“哎呦……”
一个没注意，与突然转出的人撞作了一团。
她狼狈地爬坐起来，揉着摔疼的屁股，看向同样坐倒在地的肇事人。
仅一眼，又再次华丽丽地定住了。
秋水为神玉为骨，粉面芙蓉皓洁肤。
费妮妮圆眸凸出，小嘴微开，口水迅速分泌，一只手撑在身侧，一只手仍不雅的抓在后面，就这样直愣愣地盯着对面的美人，忘了站起。
她，好像看到了误入凡间的观世音菩萨。
脑中一闪，突然晃过楚天奕那张若仙若妖的脸，赶忙甩了甩头，将他驱逐出境。
“酸和尚，看什么看，撞了人不用道歉的吗？”
一声雷响，楚天奕的脸蛋重回脑海，与眼前的美人重叠。
眉不像，一个斜飞入鬓，一个柳眉弯弯。眼不像，一个是单眼皮，略长上挑，一个是双眼皮，圆圆大大。鼻也不像，一个一气呵成，秀美挺直，一个鼻尖翘翘，小巧可爱。嘴唇嘛，像了，都是薄薄的，焰火般的颜色。
突地一个激灵，费妮妮猛吸了下快溢出唇角的哈喇子，暗骂自己的神经质。这两人的容貌根本不像，怎么会想一块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