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大约是只白眼狼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穿着淡蓝色绸裙的漂亮女人。只一眼，她就知道她很漂亮，那样娇柔的气质和瘦小的身材，能激起所有人的保护欲。和一身蓝锦的南宫云站在一起，简直是绝配。男的温文尔雅，女的乖巧柔顺。
那女子此时正霸着南宫云的一只手，战战兢兢躲在他身后不时偷瞄着她。看着他们交握的手，费妮妮只觉分外刺眼，刚才的好心情一扫而光。
“云大哥，你来了。”站在几步开外，她扯唇一笑，笑容不达眼底，面上带了几分疏离。
南宫云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更甚，原来这小妮子也会吃醋啊，看来这计是用对了。
拉过身后的女孩，他介绍道：“妮妮，这是我的表妹，南宫琉璃，琉璃，这是我昨天和你提起的费师傅。”转向琉璃时，眼神明显放柔了，语气也更轻柔。
费妮妮忍不住直撇嘴，忽而想起几天前南宫云对自己的温柔，心里更不是滋味。
一旁的玄池沉默不语，将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看着费妮妮情绪外泄的面容，不由在心底长长叹了一口气，始终，还是逃不掉啊。
“妮妮，你老实和师傅说，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南宫云了。”
当晚，费妮妮便被玄池拐入房间套八卦。
见方丈一脸凝重兼一本正经地责问自己，费妮妮不由两眼圆撑，不解地看向自家师傅，道：“方丈爷爷，您不是经常教育我们要博爱吗？仅是萍水相逢，妮妮尚以博大之心去爱，更何况云大哥于妮妮有恩，妮妮更是大爱无边了。”
“什么？妮妮已经爱上他了？”
玄池闻言大惊，这心肝直接跳级，跃过喜欢，傻傻爱上了人家。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自己开放式的教育方针出了错？
看方丈一脸愁苦，好似吞了数十吨黄莲，费妮妮立刻狗腿地表忠心，“不过方丈爷爷可以放心，在妮妮心里，您的地位是无法撼动的，永远排在第二位。”
“那第一位呢？”阿弥陀佛，千万别告诉他自己的小徒弟还背着他又爱上一人，劫难啊，真是劫难！
“自然是西天如来了！妮妮最爱的是他啊！”费妮妮回答地理直气壮，“方丈爷爷不也是将他放在了第一位么？”
玄池嘴角一阵猛抽，都怪他平时这方面的知识灌输得太少，自以为不让她了解，便不会有这方面的烦恼，岂料，现在轮到他烦恼了。
这边厢，师徒两人在房里就爱的话题讨论得如火如荼，那边厢，窗外数影各占地盘，蹲据最佳视点，观察着房里的一举一动。
有一位比较衰的大哥挑错了地方，也估错了师徒俩话题的严肃性，直接一个倒栽葱从树上华丽丽地自由落体，接近地面时还被无良的同伙几串飞镖订在了树干上，防噪防震。
话题仍在深入——“妮妮，师傅所谓的爱，并不是你所以为的爱，此爱非彼爱。彼爱之乎于芸芸众生，而此爱惟系一人。你所言的爱非爱，师傅也可以放宽心了。”
一句话绕得费妮妮晕头转向，最终只抓住了一点，方丈爷爷原来在担心她。
玄池见她迷迷糊糊的，也问不出什么，遂避过这个话题，进入下一阶段。
“妮妮，你的心不净。”
费妮妮也不反对，忒直地点了点头，她的心最近确实不受控制了。
“方丈爷爷，妮妮最近心跳不正常，是因为那个原因吗？”
玄池高深地看了她一眼，又开始耍宝，“此净非彼静。你所言实为静，属空相。而我所言则是净，属本质。你心绪不宁，是心不静，换言之，就是心不净。由不净导致不静，而不静反应不净。心净自然心静，妮妮，要时刻净心，方能得静。”
哗啦一声，房顶一位仁兄宣告阵亡。因为地理位置特殊，未能及时施救。
师徒二人同时抬头看向屋顶，突见一缕星光大摇大摆射入房中，不由对视一眼，又继续抬头看天。
“方丈爷爷，你的屋子该修了，妮妮明天去拟个装修清单。”
“恩，好，这年头，连贼都变高尚了，只取片瓦。可惜技艺不精，毁去数瓦。”
费妮妮从玄池房里出来时，已经月上三竿。房外静悄悄的，一干人等早撤了个干净，连阵亡的数位也被一并拖走了。
慢悠悠踱回房间，一路上盘亘在费妮妮脑子里的都是方丈爷爷方才说的那些****心净问题，搅得她晕头转向，最终只得猛摇了摇头，甩掉一脑袋浆糊，等明天睡醒了再想。
推开房门，一股熟悉的青草味幽幽传来，她立时两眼光芒四射，就着月光仔细瞅向房间中央，小声问道：“是炘大哥吗？”
黑暗里传来一声低笑，很快，房子亮了起来，一身白衣的慕容炘正惬意地靠坐在桌边品茗，眼风扫过费妮妮，似笑非笑。
三步并作两步，费妮妮一转眼便到得他身侧，挨着坐下，随即死死盯住慕容炘，两只圆眼晶亮晶亮地发射着高压电。要是个面皮薄点的，此时恐怕已经因气血不断上涌而昏死过去。
慕容炘不言不语，只把一杯茶端得四平八稳，任凭费妮妮如何放电，始终不动声色自顾饮茶，只是那上扬的嘴角和带笑的眸子显露了他的好心情。
半晌，费妮妮伸出两手，刷地抱住他一只胳膊，左右摇摆着，讨好之意溢于言表。
“炘大哥，快给妮妮讲讲。”
“哦？妮妮想听什么？”慕容炘挂着他一成不变的狐狸笑容同费妮妮打太极。
费妮妮直接嘟起了唇，不依道：“你不是一直在房顶上偷听吗？怎会不知？”
刚进方丈屋子的时候，她便闻到了淡淡的青草味，想来也是他来了。后来抬头看屋顶上那破洞时，又不小心窥到了他的狐狸尾巴，那般镶金边的白色衣角，非他莫属。
“提起这个，我倒对妮妮所谓的大爱无边深感兴趣。不妨，妮妮先给炘大哥解释下，何谓大爱无边？”
费妮妮转了转眼，巴巴看向慕容炘，深情道：“妮妮对炘大哥也是大爱无边的。”
说得情真意切，那双盈满星星的眼睛，直让人误以为里面盛的都是那山无棱天地合的深情，让乍眼看向她的慕容炘足足愣了片刻。心下直嘀咕，这小妮子若换副好皮相，定是个祸害。
见他无半点反应，费妮妮以为他不信，急道：“炘大哥不信吗？妮妮说的都是真的！比……”环顾一周，她坚定地指向某物道，“比那个还真！”
慕容炘瞄了她手指的方向一眼，立时就定住了，两眼睁得比费妮妮还大，原以为她指的是挂着做床帘的珍珠，他正准备告诉她，这年头已经不流行这个比喻了。岂料，竟是个那样的东西！
费妮妮所指之物不是别的，正是被她改造过的那颗宫里的稀罕物——足有人脑袋大小的夜明珠。可是，已经没了那莹莹亮光，是以刚才他进屋时并未有所察觉，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让这颗世人皆向往的名贵物品失了用处，不过，却也多了个用处。那夜明珠中央被生生掏空了，也不知用的什么器物，竟能像切豆腐一般随意雕琢如斯坚硬的夜明珠！此刻，一尾红鲤正在里面游得欢快，丝毫不知自己的住所堪比那东海龙宫。
张了张嘴，慕容炘终是没有憋出一句话来，将真心比作那不伦不类的夜明珠，对于这小妮子来说，确实够真了……
费妮妮在一旁沾沾自喜，问：“炘大哥可信了？”
无言地点点头，其实他一直知道她的大爱无边，只是不知，在她眼里，竟是那般的无边。不由又瞟了眼那尾貌似很活泼的红鲤，他的心，泼凉泼凉滴。
“那炘大哥可以给妮妮讲了，方丈爷爷刚才说的此爱彼爱是什么？还有啊，那绕来绕去的净啊静的，能治妮妮的心病吗？”
慕容炘看了看一脸求知欲的费妮妮，顿时敛了笑容，瞳孔放大，扮作一副深沉的模样，道：“天机不可泄露，等时候到了，妮妮自会知晓。”
浆糊被搅了搅，还是浆糊。只是摇身一变，上升了不止一个高度，隐隐散发着佛光。
“妮妮瘦了，是因为前几日的大病吗？”其实慕容炘是很想说她的脸和身段又肥了圈，一点也没有刚病过的痕迹，若不是见她走路姿势颇不自然，他是断看不出她的病态的。
“炘大哥已经听说啦。”费妮妮并不感到奇怪，上次就听楚天琪说她哥哥的情报网有多么厉害，如今一看，果然不同凡响，连她一个小和尚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就放心了。”忍了忍，他还是没有吐出“胖胖”两字，许是做商人的习惯吧，挑捡了中听的说。
“炘大哥既然知道，怎么这时才来看妮妮？”可费妮妮不是商人，她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只知道眼前的家伙一早便知晓了她的情况，却直到她大好后才现身，不由语气重了些，心里窃窃，难道是怕被她拖累了？连眼睛都暗淡下来。
“妮妮这么说，可是大大冤枉了炘大哥。”在她发怒之前，慕容炘变作一副可怜相，及时扑灭星火，“炘大哥这几日一直在外奔波，刚到京城就接到你受伤的消息，便立刻丢下一大堆事情，火急火燎赶上山来，正巧碰上你被方丈大师叫进屋，就窝在房顶等了会，想给你一个惊喜。一会我还要连夜回京去处理剩下的事情，明日一早又要启程去燕都。”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让费妮妮再找不到一点怨气。
“炘大哥这么忙，是妮妮错怪炘大哥了。”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直道自己的小心眼。
可实际上，慕容炘确实一直在外奔波，也确实回到京城才接到她受伤的消息，但却不是立即上山来看她，直在京城三王爷府上藏了六天，待南宫云再上山来时他才趁夜摸了进来。至于他说的明日去燕都一事，却也属实。
“哼，想也就楚天奕那家伙没心没肺的，之前为了拉拢我才扮作好人，处处照拂，如今却对我不闻不问的，真是只白眼狼！”解开慕容炘这头的结，那头楚天奕的结却直接打作了死结。
慕容炘嘴角一抽，不由看向房梁，他刚才好像感觉到一股杀气，不过瞬间又消散了。
“妮妮，奕也很忙的，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你受伤的消息还是他传给我的，若是能抽出时间，他也一定会立刻赶来看你的。不过，妮妮口中的白眼狼是指什么？”
费妮妮鄙视地瞅了慕容炘一眼，连白眼狼都不知道，就会帮着自己的主子说话。
“我也不是很清楚，有次下山收租见王家的那位婶婶骂的，他儿子长得挺狼头狼脑，楚天奕看着也感觉像头狼，大约就是那个意思吧。”
慕容炘闻言，嘴角又抽一抽，这么形象地骂当朝三王爷，倒还是头一回听说。再次看向房梁，他很是担心它的坚固程度。不过，小妮子说奕像头狼，这倒是没说错。
“妮妮……你看到炘大哥心跳会加快吗？”想了想，他还是问出口来。他和奕认识她在先，也都是顶尖的美男儿，怎么这小妮子偏生看上了那个心怀鬼胎的南宫云呢！
费妮妮虽不解他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楚天奕呢？”暗暗瞥了眼房梁，慕容炘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不会。”费妮妮的头摇得更快了，看到他，只会心凉，哪里会加速哦。
“那是个什么感觉？”
“大多时候下沉吧。”
费妮妮正揣度着用语，倏地，眼前一花，多出抹黑影来，定睛一看，正是他们谈论的对象——楚天奕，再仔细瞅瞅他身上，原来刚才是自己看错了，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换衣服哦，还是那身乍眼的紫。
“白眼狼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啊。”她不由小声嘀咕，却分字不差地落入身前的两人耳里，慕容炘自是荡开一抹狐狸笑，从腰间抽出扇子，闲闲地扇着，典型的看戏模式。楚天奕本就不白的脸上更是青了青，又黑了黑。
“肥尼，一月不见，你这嘴巴子倒是越发厉害了。”阴阳怪气地吐出一句话，楚天奕便沉沉看定她，压迫盯人。
被熟悉的视线包围，费妮妮没有感觉半点不适，无聊地撇了撇嘴，幽幽看向一旁做壁上观的慕容炘，本来两人聊得好好的，偏偏有个瘟神没眼力，干干加了进来。
慕容炘冲她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又白又闪的牙，继续呼扇着，甚是悠哉。不是奕没眼力，实则他也是因为担心才过来看看。
静，还是静。
费妮妮一咬牙，猛地抬头叫嚣道：“被他这样盯着，鬼的心跳才会加速。”虽说现在的她已经习惯了他冰冰的视线，心不会往下沉了，但更深露重，又被这样的冰芒包裹，难免不会得伤寒。
南宫云闻言，停了扇，意味深长地瞅了眼楚天奕，顺她的话问下去：“为何鬼会心跳加速？”
“因为遇着知己了，一样的冷眼冷面，甚至被他冰得提升了修为，能不欢喜的心跳加速？”费妮妮想也没想，直接脱口而出，刚说完，便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光更阴了。
“哼，就知道不能心软来看你。”低哼一声，楚天奕转向慕容炘道，“这才是难得一见的白眼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