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宫里的那些事儿
费妮妮心上大石落定,冲她盈盈一笑,道:“没事。”接着便伸手拉住依旧扯着她袖子巴巴望住她的男孩,关切询问,“小弟弟,有没有磕疼?”
楚天琪嘴角一抽,对着这么高大的男人叫小弟弟,也亏她叫的出口,刚想嘲讽几句,却见那大男人双臂一展,将费妮妮整个抱入了怀里,登时惊得失了言语。
费妮妮也是目瞪口呆,手上一松,身体轻轻撞上一堵看似柔软实则坚硬的胸墙,鼻腔涌入一股好闻的味道,耳边听得一句童语,“姐姐,我喜欢你。”竟忘了挣扎。
身后的四小厮和身旁的两个护卫全都忘了动作,傻傻地看着一个稚气的男子像抱玩具般将费妮妮小心翼翼拢入自己的怀里。
“姐姐,我喜欢你。”见没人答他,男孩又认真地说了一遍。
费妮妮身子一震,呐呐地说:“我知道了,你先放开我好不好?”这是人来人往的大街,她虽然缩着头,但已经能够感觉到数十双眼睛正火辣辣地看向她。
两个护卫闻言,顿时清醒过来,想上前拆开两人,却发现自己已被点了穴道,连话都说不出来,更遑论动作。四个小厮与楚天琪也是干瞪着眼,动不了分毫,心里涌起无尽的惧怕。
男孩没有动作,只是念叨道:“爹爹说,天儿若喜欢姐姐,便可以抱姐姐,姐姐喜欢天儿,也会抱天儿的,姐姐不抱天儿,是因为不喜欢天儿吗?”后面几句,竟带了哭音。
费妮妮心中一软,这般可爱的孩子竟是个傻子,顾不得那些异样的视线,连忙伸手环上男孩的腰,道:“你叫天儿是吗?姐姐也很喜欢天儿,只是天儿这样抱着,姐姐不舒服。”
男孩忽眨着两眼,开心道:“姐姐抱了天儿,姐姐喜欢天儿。姐姐不舒服吗?天儿很乖的,姐姐别讨厌天儿。”说着,松开了双手。
费妮妮怔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双手仍是环在男孩的腰上,外人看来,就像是她依偎在男子怀里一般,而这个外人,很不巧,也包括了办完事赶来与费妮妮她们汇合的楚天奕。
他看着费妮妮一脸迷离地偎在另一个男子胸前,还是个有着花容月貌的美男子,不禁怒火中烧。
“肥尼!”一声厉吼,他急急走上前去,每一步都饱含了无尽的怒气。
他纵容了她那么久,变着法儿宠着她,溺着她,只道她不懂,想着来日方长,慢慢调教,到头来,她居然当街抱着别的男子!在他为她奔波的时候,她居然与别的男子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
费妮妮看见黑着脸的楚天奕,就像老鼠见了猫,反射性地缩手,立正站好。
一旁的男孩虽然稚气未脱,但感觉出她的害怕,便直觉向前一步,挡在了她与楚天奕中间,“不许你欺负姐姐!”声音虽小,却异常坚定。
楚天奕额际的青筋跳了跳。
费妮妮见这初见面的男孩如此护她,不由感动,这个傻儿,忙将他拉扯到自己身后,挺直了腰杆,直视楚天奕。
心道,自己又没做错事,何必怕他?可看了眼他黑的泛红的脸面,和那双墨瞳里辗转的杀意,还是不由瑟缩,这次,好像事情大条了。
“哥。”自楚天奕出现后,楚天琪便发现自己能动了,连忙躲到他的背后,离得那个白衣男子远远的,心里有些后怕。两个护卫与手里抱满东西的四小厮也齐齐站于楚天奕身侧,不敢轻举妄动。心想,这个孩子气的男人有些邪乎。
费妮妮看着这一大动静有些惊愣,扫了眼躲在楚天奕身后的楚天琪,又看了眼满脸戒备的六人,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了?”她掂量一番,咬牙问向楚天奕,全场唯一看来比较正常的人。
楚天奕不看她,视线高高的对上她身后的男孩,冷冷道:“离她远点。”
费妮妮感觉身后的男孩动了动,隐约有些颤抖,忙紧了紧握住他的手,回过头去温柔道:“别怕。”接着又转回头瞪向楚天奕,“他还是个孩子,你别吓着他。”
楚天奕垂眸,看着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嘴角牵起冷笑,露出森森白牙,“费妮妮,好,你很好。”即便是个心智不全的男子,他也见不得她护他。
费妮妮听他竟然叫了自己的全名,不禁略向后挪了挪,撇嘴道:“我一直很好,不用你夸我。”心里却暗道糟糕,楚天奕这厮越发阴晴不定了。
弩张剑拔之时——“不。”弱弱的声音突然从她的背后传来,声音虽小,却异常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天儿不离开姐姐,天儿喜欢姐姐。”
男孩甩脱她的手,转而抱住了她的腰,紧紧的,紧紧的,将她扣入自己怀里,一脸倔强地盯着楚天奕,身子有些微颤,像是孩童捍卫自己的宝贝,不被其他孩子抢走一般。
楚天奕脸色一变,头上罩满乌云,不屑道:“你喜欢她什么?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男孩脸上闪过一丝迷茫,片刻后,两眼才恢复清明,但比刚才更加清亮,犹如经春雨润泽后的鹅卵石,剔透美丽,“天儿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可爹爹说过,天儿只要知道喜欢什么就好。只要是姐姐,天儿就喜欢,姐姐也喜欢天儿,所以,天儿不离开姐姐。”说着,抱着费妮妮往后退了一步,不让楚天奕抢走自己的姐姐。
费妮妮心里一动,脸上千变万化,一瞬茫然,一瞬恍然,一瞬豁然,一瞬欣喜。男孩的话虽然说得模棱两可,却真真刻进了她的心里,也解开了她因南宫云而一直有些郁结的心。
这一刻,她是真的释然了。
想起自己心伤那夜悲愤难平,自问的无数个为什么,不禁赧然,自己随方丈爷爷参佛这许多年,居然还不如一个孩子。
何必去纠结为什么呢?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哪有那许多理由。她喜欢,他不喜欢,仅此而已。而世间的许多事都是如此,太过计较,反而失了本心。
楚天奕眼见着她脸上恢复往日的超脱淡然,尽管心喜她打开了心结,却有些不爽这个打开她心结的人不是自己,禁不住狠狠瞪了眼抱住她的男孩。
“天儿,谢谢你。”费妮妮拍了拍锁住她的手,真心道谢。
男孩感觉怀里的姐姐好像变了,但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变了,只知道姐姐还是姐姐,是他喜欢的那个姐姐,不管怎么变,他都喜欢。而现在姐姐向他道谢,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谢他,但他仍是礼貌地回道:“不客气,姐姐。”
楚天奕这才仔细打量自己的情敌,身量与自己差不多,应该有十四五岁了,脸蛋儿很美,粉嘟嘟的惹人喜欢,尤其是一双眼睛,孩童般干净明亮,一望到底。唇瓣鲜红,是真正的红色,很少见,配上那八齿童儿的神情,几乎男女通吃了。仔细看,他的脸上甚至还有细小的绒毛,真的只是一个孩子啊,难怪肥尼会护着他了。
鉴定完毕,楚天奕的心稍稍平静,收起自己的冷漠,毕竟他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费妮妮一天心结不解,他便一天走不进去,他且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
“妮妮。”楚天奕唤道,舌头抵着贝齿,缱绻折转,心中一悸,好似这名已经念了千万遍般。
费妮妮奇怪地看着他,怎的突然唤的这样亲热,叫她生生起了层疙瘩。
楚天奕向前一步,温和道:“你打算带这孩子回府吗?”
再次抖落一层疙瘩,费妮妮埋头想了想,刚想问那孩子的意见,一阵香风拂过,眼前已落了两个人影,一男一女,正是在钟鼎寺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对奇怪的夫妻。
只听身后的男孩欢快地叫唤两声,“爹爹。”“娘。”环在她腰上的手却不松动。
费妮妮愕然,原来这傻儿竟是这对夫妇的孩子。
那妇人笑看了费妮妮一眼,便向自己的孩子招了招手,满脸慈爱,“天儿,过来,我们该回去了。”
她身旁扶持着她的男子则向费妮妮点了点头,道:“小师傅,真是有缘。”
费妮妮睁大了眼,没有想到这两人居然还记得自己,左右想了想,不禁莞尔一笑。他们本就是对妙人儿,能记得自己,也不奇怪。
男孩搂紧了她的腰,不愿松开,“爹爹,娘,我们能带姐姐一起走吗?”
“不行。”没等二人回答,楚天奕已先一步给出答案。
“为什么不行?”男孩问道,这次却是问向楚天奕。
楚天奕抿了抿唇,正待回答,却被那妇人截去了问题,“天儿乖,这位姐姐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等她做完,你爹爹就带她去谷里陪你玩,可好?”
“好吧。”男孩犹豫片刻,答应地有些不情愿,但仍是松了手,站到那对夫妻旁,看定费妮妮说,“姐姐你一定要快些做完,天儿等你。”
费妮妮只点了下头,三人便没了踪影,速度甚至比影还快。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已然多了一个黄金镯子,雕工说不上精美,却简单大方。
楚天奕也看到了那个镯子,面色郁郁,眼眸深沉如水。
一旁的护卫见危机解除,便附于他耳际说道一番,他的视线越发深凝,直直盯住费妮妮腕上的镯子,神色古怪。
回府后,楚天奕本想与费妮妮谈上一谈,不料却被等候多时的王总管绊住了脚,两人简短交流后,他便又急匆匆出府了,临出门前还留下奇怪的一瞥,叫费妮妮心惊肉跳。
她不自觉地抚上腕上刚刚多出来的黄金镯子,看向身旁的楚天琪,不料她看都不看自己,径直遣人拿着采买的物品回了自己的院子。
“唉。”费妮妮不由叹气,那个傻儿出现时不是有转机了吗,怎么还在生气呢。当下没了精神想其他的事,沮丧地回院梳洗,准备挨过这一波三折的一天。
敲门声响起时,费妮妮已经直愣愣地躺在床上望着窗前的月光发呆,脑中纷乱一片,却无一丝困意。
“谁?”她警觉地问道,心里寻思着不会是楚天奕办完事回来了吧。
沉默,好像过了很久,门外才再次响起声音,“是我。”
“天琪?”费妮妮连忙爬下床,胡乱套了件衣服便去开门,“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
楚天琪抱着一团东西,一言不发站在门外,与费妮妮一样,身上只着中衣,很明显,她也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想来挣扎了许久。
“快进来吧。”费妮妮见状,直接将她拉入了里屋,按坐在床沿,又去外间倒了杯茶水递给她。
楚天琪摇了摇头,没有接过茶水,而是缓缓打开抱着的那团东西,放在床边,对费妮妮说:“这是今天给你买的乞巧物。”
费妮妮放下瓷杯,急急拉过她的手,阻住了她剩下的话语,“天琪,你还在怪我吗?我不该问的,相信我,以后我不会再问这样的问题了,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楚天琪牵起嘴角,勉强笑了笑,却掩不住满脸的倦意,“师傅,我没生气,真的。”
她安抚地拍了拍费妮妮的手,接着道:“你没错……”
“天琪……”
“师傅,先听我说。”她堵住费妮妮的嘴,指着那堆五颜六色的东西一一介绍,“这是七彩线,共七股,每股都由七种颜色的线组成,到七夕那天,就将这些线穿入七彩针,穿过越多越好。”
“你看,这个就是七彩针,上面染了七种颜色,针眼也比寻常的针大,因为你是第一次穿,我给你挑了眼最大的孩子款,比较容易穿进去,也多拿了些针,这两天你可以用普通的线代替练习着,只要留下七根针就好。七彩线只有在七夕这天才可以用。”
说完,楚天琪顿了会,又接着说:“师傅,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声音很轻,很缓,带着迟疑与一丝期待。
费妮妮一愣,看着头低低的楚天琪,很快回答道:“当然可以啦,你等等,我收拾下。”
她将包袱重新裹好,收入柜中,又从一旁柜子里取出新的玉枕与毛毯。
楚天琪看着她手里的东西,说:“师傅,我想用你的。”眼中带了三分期待。
费妮妮又是一愣,看了看床上自己用了许久的软枕,张了张嘴,终只是点了点头,默许了。
夏日虽热,但她在山上一直用惯了软枕,便仍让王总管将原来准备的玉枕给换了,她原想楚天琪一直用着玉枕,定用不惯这种绵软的枕头,也怕她会嫌热嫌脏,才会拿新的给她。
既然她不介意,费妮妮瞅了瞅手中唯一库存的玉枕,她今晚就试试玉枕吧。
“你晚上用毯子吗?”她举了举手中的毛毯,问。山下毕竟比山上热,自立夏以来,她晚上睡觉已经不再盖毯子了,床上空空如也,只有一个软软的枕头。
楚天琪轻答了声:“恩。”便安安静静地躺下,枕上费妮妮的枕头,睡在里侧。鼻翼微微抽动,似乎在闻枕上的味道,属于费妮妮的味道。
费妮妮躺好后,楚天琪主动挨近她,握住了她向着自己一侧的手,十指交握。
沉默良久,在费妮妮以为她已经睡去时,她开始轻轻说:“我是父皇的第七个女儿,出生那年,父皇真的很高兴,因为我母妃的缘故,我甚至比楚天娇还得宠,因为父皇一直希望能有个和母妃一样温柔娴静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