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十岁生日
我握住她的手。“没事的。我已经好了。”
冰儿点点头，而眼角的余光里，我看到大叔沉重的侧脸也渐渐的缓和下来。
再次将视线拉到车窗外，我才发现，我们已经走出了萨切尔森林，车子在宽大的柏油路上行驶，无数车辆从身边滑过，带起的风将路边的梧桐树叶，在空中漫妙的舞动。
车子里一片沉默，我累了。
或许，大家都累了。
带着沉重，我渐渐的睡去。当我醒来时，自己已经在宽大柔软的床上了。
反射性的拉开被子，身上的衣服已经从原来的校服变成了雪纺睡衣，怎么回事……
慌张的跳下床，我连鞋都忘记穿，就跑了出去。
当我看到外面的景象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复古的旋转楼梯，墙上随处可见的价格不菲的世界名画，走廊上随意排放的名贵古董，这比夏府的古董还要值钱得多吧。
慢慢的走到扶手旁，我看到下面宽大的客厅，大叔与冰儿正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谈论着什么。当他们看到我时，我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
“小沫，你醒了，下来喝点东西吧。”大叔仰起头，笑得很明亮，可是那笑容里分明隐藏着些什么。
我点点头，准备下去，可是低下头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这样子要怎么去见人呐。
“给。”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将我硬生生的吓了一跳，脚步随着凌乱的心情打转，在倒地的前一秒，身子被人轻柔的接住。
抬起头便看到段予落一脸微笑的看着我。“谢谢。”慢慢站起身，真是糗死了。
接过他手上整洁的衣物，我飞也似的冲回了房间。我这个样子，被段予落看到，一定把他给吓死了。
当我穿上衣服走下楼梯时，段予落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了。拉了拉身上的蕾丝裙，我有些局促的往下走。这到底是什么衣服，穿上去让我浑身不自在。还是校服穿着比较舒服。
走到他们面前时，他们都停止了交谈，一双眼紧紧的盯着我。
“太像了。”过了很久，大叔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让我莫名其妙，而段予落与冰儿像被人抓住痛处般，瞪了大叔一眼。
他们这样奇怪的交流直到佣人送上点心才停止。
白色的蕾丝裙摆随风摇摆，纤手轻轻的舞动，带起空气里残留的尘埃。
银眸微睁，只一眼，便能夺走所有人的呼吸。
樱树已经成熟，樱花随意飞舞，扬扬洒洒的落满一地，蓝色的高跟鞋踩在宁静的林荫小道上，发出“咯嘀、咯嘀”的声音。
等待的那个人啊……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久久的站在那儿，被动的接爱大叔、冰儿和段予落三个人的观赏，那种感觉，真是难受得要死。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大叔说那句“太像了”的时候，我的心竟奇迹般的跳慢了半拍，怎么回事，好像是那些故意隐藏起来的过往被不经意的翻阅。
佣人端来了糕点，他们才回过神来。
冰儿拉着我坐在她旁边。热情的为我送上柠檬汁和小点心。“小沫，尝尝。”
我咬了一口手里小巧的绿豆糕，过去像浪潮一般排山倒海而来。
宝贝，尝尝妈咪做的绿豆糕。
宝贝，好吃吗？
宝贝，以后妈咪天天为你做小点心。
嘴里含着的味道让人我突然热泪莹眶。为什么熟悉的味道又再一次袭卷而来，在我以为我可以坦然的面对并接受时，它来得很突然，依旧让我承受不了的疼痛。
嘴里怀念的味道混着苦涩，鼻头却忍不住的发酸。
当冰儿的小手握住我的时候，我回过神来，看到大叔与段予落担心的脸。
我擦干不小心滑落的泪水，重新微笑起来，可是……那么强烈的感觉却没有表情恢复得快。
“小沫怎么了？是不是绿豆糕不好吃啊？”冰儿看着我，一脸的忧愁。
我忙摇头，“很好吃，只是这味道好熟悉。”看着手上小巧玲珑的绿豆糕，仿如隔世。
“那当然啦，我们这里的厨师技术可是一流哦，所以任何人在他们那儿学来的手艺做出来的东西，味道都是很相似的。”冰儿开心的跟我说着，而我的心早已沉到了谷底。
那么，妈咪她……
大叔突然站起身来。“小沫，现在，就让我带你解开那些在你心里的疑惑吧。”
听了大叔的话，我也跟着站了起来，坚定的点头，这个时刻终于要到来了。
跟在大叔的身后，我们一起走上了旋转楼梯，而段予落与冰儿则仍旧坐在沙发上，一脸的哀怨，只因为大叔让他们留在那儿，哪里也不能去。
收回投向客厅的视线，我与大叔已经来到了三楼。
旋转楼梯的一旁挂着风格各异的名家画作，让人忍不住想停下来慢慢欣赏。
然后是第四层，墙上只挂着两幅画，每幅画上都是一男一女，男的英俊，女的美丽，而他们给我的感觉竟如此的熟悉，我一定在哪里见过。
他们穿着燕尾服，高贵得如同最有风度的公爵，而画中的女子则是一袭白色长裙，美丽纯洁得像百合般清丽脱俗。
林沂昊、莫凌寒、冰儿……？
其中的三个人竟是……而别一个女子我从来不曾见过……
我能清晰的感觉到此刻我紧握的掌心正不断的冒出冷汗，这是怎么回事，这两幅画看上去已经有很长一段历史了，可是，他们三个人20岁都不到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凌寒不是还没结婚吗？那他身边的女子是谁……
这些疑问在我到了第五层之后变得更加神秘与诡异。
走到五楼时，前面的大叔突然停了下来。
他侧过身看着墙上挂着的两幅画出神。
随着他的视线望去，我的目光瞬间胶灼，怎么也移不开。
那墙上的画。
左边的那幅，女子的怀里抱着一个不大的婴儿，笑得一脸的甜蜜，她身上的粉红色吊带长裙勾勒出她迷人的完美身材，她的脸微微仰起，看向一旁站着的男子，拥有绝美容颜的男子也正在看她，两人的嘴角都浸满了笑容，仿佛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手不自觉的抚上脸颊，为什么我会在这幅画里？画中抱着婴儿的女生分明是我没错，可是……
不对，是妈咪？妈咪的锁骨旁边有一颗红色的小痣，我永远都不可能记错的，而我没有。
右边的那幅画里，站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北宫亦？
我微微的向后退，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那么，北宫亦旁边站着的带着浅笑的女生就是小浅吗？
这冲击实在太大，让我无法负荷的想要马上晕过去，还好大叔及时扶住了我。
我看向他，再也无法停止汹涌而出的泪水。“这是怎么回事？”
大叔收回视线，看着我，那眼神里有着无奈与心痛。
“小沫，你妈咪是在十年前自杀的吧。”大叔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他每说一个字，我的心便被利器割一次。他是肯定的，没有任何犹豫。
我慢慢点头。
“我想现在你应该看出来那画里的女子就是你妈咪了吧。看到她怀里抱着的孩子了吗？”大叔手指着那个不大婴儿问我。
“嗯。”这个孩子，不会是我吧。可是……我完全没有印象。
大叔退后一步，细细的看着眼前的画，双手负于身后。“那是你妈咪的第一个孩子。这孩子是在北宫阙出生的。”
我震惊的差点尖叫出声，妈咪生第一个孩子？那就是说，妈咪的孩子不是只有我一个？“那……那个孩子呢……他……现在在哪儿？”我吞吞吐吐的问完这句话，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想过妈咪除了我还有别的孩子，让我一下子接受这个事实，实在太难。
大叔走过来。拍着我的肩。“我知道让你一下子接受很困难，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你已经见过他了。”
我抬起头看向大叔，我已经见过了，那么……会是谁……
“段予落。”无意识的吐出这个名字，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可能……
大叔看着我轻轻笑了。“果然还是血浓于水啊，就算你们分离了这么多年，在小沫的内心深处还是藏着最原始的情感。”
“段予落……他是我哥？”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吼道。
双手捂住脸颊，我无力的软下身子，眼泪随着手指不断的落下来，滴在纯白色的地毯上，晕开昏色的水花。“我有哥哥……我有哥哥……”我轻声的说着，只有自己才懂的心情说着，天知道，当我被夏紫荆欺负，被大妈虐待的时候，我有多希望，我能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
可是，那个时候没有人来救我，我只能自己苟严残喘。
现在，他们突然告诉我，我有亲人的。
多讽刺啊……
“哈哈……”手背用力的擦干掉下来的泪珠，我站起身，“大叔，你以为你随便找个人出来就说是我哥？我夏以沫没有亲人，除了妈咪之外。”
我分不清此刻心里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是憎恨他这么多年都没来找过我，还是气自己的软弱。
“小沫，我没有骗你。”大叔着急的解释着，我知道，我伤了他的心，可是，谁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为什么我会有一个哥，难道他也是我爸的儿子吗？那他为什么会跟我分开？为什么？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会分隔两地？”我接受不了，当我对未来已经绝望的时候，上天突然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背负一切。
大叔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突然转过身，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大叔英俊的脸似乎苍老了很多，他原本伟岸的身影也变得有些脆弱，“北宫阙就是你们口中所谓的黑社会，但是这些年，我致力于将它洗白。因为，它的背后有着很多人的期待。”
期待。
这个词到底有着怎样的含义，段予落说我是大家的期待，而大叔口中关于大家对北宫阙的期待……让我突然有些模糊起来。
“北宫阙是代表着四个人的组织，北宫、段、林、莫，这四个姓就是北宫阙的一切，四楼的两幅画与现在这两幅画里的人物，分别就是代表这四个姓的人。而他们的另一半也是北宫阙里不可或缺的人物。在夜以城认识的冰儿等人就是他们的孩子。”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画上的人与莫凌寒他们长得那么相似了。原来，是他们的父母亲。
我重新转过头，看右边的那一幅画，原来那画上的绝美男子并不是北宫亦，而是站在眼前的大叔，而他身边的女生也不是小浅，而是北宫亦的妈咪。想到这里，心里突然愉悦了起来。可是……很快又被阴霾取代。
“那么，为什么妈咪会离开北宫阙，反而嫁到了夏家，如果我没猜错，她的丈夫应该是这画中的男人吧。”我看着那幅画冷静得不像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我到底是谁……是这画中男子的女儿，还是夏家的人。
大叔突然叹气了。他的眼睛深邃的看着面前的画。“在一次扩展北宫阙领土的战役中，段浩，就是落的父亲不幸死亡。你妈咪经受不了打击，丧失了全部记忆，然后，在一天晚上突然失踪了，那个时候，医生已经检查出来，她怀了你。”他转过头来看我，而我，已经忘了该如此反应。
伸出手触摸那画中的男子，我的手指颤抖得厉害，死了？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这个男人我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他连抱都没有抱过我，就这样死了……
妈咪那么爱他，他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的死掉？
“当我们找到你妈咪时，她已经嫁给了夏振雄。”大叔继续说道，“夏振雄大概知道了你妈咪受孕了，所以一直都没有碰她，这也让我松了一口气，可是失去的记忆的她爱上了夏振雄。”
我看到大叔紧握的拳头，像是在努力的隐忍着。他应该也不希望妈咪爱上除了这画中男子的男人吧。
“你妈咪生下了你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她以为夏振雄背叛她爱上了别的女人，孰不知道，她才是硬闯入别人生活的人啊。”到最后，大叔已经说不出来了。他英俊的脸上有着我从未见过的悲伤。
那样伤人的话，如果妈咪知道的话，一定会难堪得想马上死去吧。
妈咪到死也没有恢复记忆，所以才会含恨自杀。
这个事实太残酷，我的脚不听使唤的后退，怎么会这样？我一直以为是夏府那个所谓的爸爸和大妈害得妈咪自杀的，可是……
难道，事情真的与我想像的相左吗？
嘴角勾起浅笑，我望向大叔，“你在骗我吧？”
“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马上去夏府证明给你看。”大叔负在背后的手突然搭在我肩上，那眼里有着深深的内疚。让我无法与他对视。
骄傲如他，站在万人之上的男人，此刻他眼里的神情实在让我不忍心看。
“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们不接她回北宫阙？”如果妈咪被接回了北宫阙，她就不会自杀了，而我，也不用对未来那么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