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衡山派的创始人是你的师父,我的师妹。她是一个苗家女子。但她用毒的招数,你却连两成都没有学会。”刘肖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多了一根绣花针,他用这根针在拇指上轻轻一刺,刺出了一滴黑血。
他把毒针扔在地上,又在自己的拇指上使劲一挤,挤出了三滴血,第一滴是黑血,第二滴血还是黑血,第三滴,却是鲜红的血。
刘肖道:“你这种拙劣的暗器手法,这种旁门左道的劣毒,也想见血封喉?”
他用左手拂了拂破伞上的尘土,又说道:“你师父当年为什么会打断你这双腿?除了偷鸡摸狗,你干过一件正经事吗?”
毕大紧紧咬着牙,嘴唇微微颤抖,勉强开口道:“当年不知因为什么事,她老是偏袒我的大师兄。我的腿,之所以会断,只是因为我在饭堂里偷吃了一个馒头。”
刘肖道:“但你是一个睚眦必报,而且工于心计的人。你师父的十一个门徒里,可就剩下你一个了。”
刘肖的破伞终于指向了毕大。
他的伞指着谁,谁就必须死。
毕大却笑了,他的笑凄惨,荒诞,沧桑,似乎能勾住人的神魂。
他的笑也带着一种轻蔑。他笑道:“你要干什么?清理门户?潇湘剑派从你们这一代起就已经分家。你没有权利管我家的事。”
刘肖道:“你戕害同门,照你说的,这件事我管不着。可是你衡山一派倾巢出动,企图剿杀武夷山一派,这算怎么回事?”
毕大又笑了。经历越多的人,他的笑声里就会藏着越多含义。
一声清啸,毕大拔出了长剑,从轮椅上一跃而起。
就从他一跃而起,到落回轮椅之间,他的长剑刺出了十几招。
这十几招中,只有五六招是实招。
即使是实招,也是变化多端,诡诈百出。
潇湘剑派之所以会土崩瓦解,就是因为这个派别里的每个人都能把同一门剑法练成千奇百怪的路子。
洞庭剑法刚直,衡山剑法鬼魅。
毕大不惜亵渎了自己潜心学了多年的用毒之术,向刘肖卖出了一剂比蚊子的毒还要轻的毒药。
而且他本来就是刘肖的晚辈。
所以刘肖轻敌了。
他知道这个师侄必定在剑法上下了苦功夫,却没有想到这个假装默默无闻二十几年的人居然变得这么厉害。
在他意识到毕大这颗心究竟有多阴毒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他的胸口、喉咙都中了剑。
在他倒下之前,他的血就已经流干了。
而在一旁观战的萧铁仙师徒,想要去救,已经来不及了。
02
李坤在雪地里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
天黑了。
林子里没有了人。
只剩下杂乱的脚印,两道车辙和两具孤独的尸体。
一具是他最敬重的人,一具是最令他恶心,却不得不与之合作的人。
已经凝固的血,染红了林子里的积雪。
身高八尺,体重二百多斤的衡山掌门,被人们忘在了这片林子里。
掌门被弄丢了,这件事有多荒唐?
他只觉得脸上痒痒的,他摸了摸,才发现是一块冻伤。
但他不知为什么,却一直熬到了天亮。
03
刚睡醒的太阳还没来得及驱赶走昨夜的寒冷,小镇里的人,又像往常一样出来行走、买卖。
只要他们的生活还是太平的,谁生谁死,谁来谁去,似乎都无法改变他们的习惯。
李坤肚子很饿,却发现自己的身上没有了钱。
他只能走马观花一样地看着道路两旁的早点,一边咽着口水,一边从小镇的最东头走到了最西头。
他觉得他的师叔毕大会在小镇的西头等他。
可是当他到了小镇西头的湖心,却没有看见半个轮椅的影子。
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人站在他的面前,背对着他。
他刚要问话,那个人转过身来,一剑刺中了他的喉咙。
他想大声咒骂,却骂不出声。
然后他死了。
死前,他似乎明白了自己早已不是真正的衡山掌门。
他也牢牢记住了害死他的凶手。
可惜,他刚刚明白,刚刚记住,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