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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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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之后的周末假期,情绪低迷。

杜月聆陷入自己也不甚明了的某种迷思之中,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或倚窗或对镜,什么都不做的只顾发呆。

也许……有些思念蓝飒。

她轻晃着勾于小指上的蓝月挂件,那弯可爱的蓝色月亮如钟摆一般,在她眼前摆过来荡过去,渐渐催眠了她。

她伸臂打个哈欠,与此同时,楼下门铃声响起。稍后,有男人的声音传入耳中。是佣人开了门,今日的来访者,想必又是趁着假期来拜访父亲的吧。

她懒懒地起身,粗略地整理了一下仪表后,便关了卧室的门,步下楼去。如果是父亲公司里的人,那么,也算是她的“同事”了,打个招呼是必要的。

“谢谢,拜托你了。”

刚走到楼梯拐角,彬彬有礼的熟悉男声便灌入耳膜中,杜月聆立刻愣住了:这声音是……蓝飒?

幻听了吗?

她一凛神,连忙飞跑下去,跑到楼梯口,顿时被眼前景象吓得不轻——

蓝飒就站在她家客厅入口的玄关处,正有礼貌地将手里的运动外套交给一旁的佣人,让她拿去挂。

“蓝飒,你怎么来了?”杜月聆脱口叫出,眼睛瞪得老大。

这家伙……这样毫无征兆地突然跑来,让人很困扰啊!真是太失礼了,她的家人可都在呢!

蓝飒看见她,冲她弯唇一笑,道:“别生气,今天不是和你有约。”

“什么?”

正茫然不解,自她身后传来威严嗓音:“这小子今天是来找我的。”

她猛地回转身,“爸爸?”

杜广荣叼着雪茄站在书房的门边,透过眼镜镜片,目光炯炯地直视门槛处的高大俊朗男子,“你很准时。”

蓝飒眉一扬,笑了,“伯父,早先在电话里跟您说了,今天我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三点以前我要赶回嘉定赛车场。所以,我迟到不起啊。”

“嗯。那就少说废话,谈正事。”杜广荣表情淡漠地点了点头。这小子忒嚣张了点儿,和长辈约时间见面,居然还规定时限的。

杜广荣喷一口烟,率先转身进了书房,“跟我进来。”他简略丢下一句。

蓝飒低头看看杜月聆,“叫你还是叫我?”

“蓝飒,你在搞什么?”怎么会突然约了父亲碰面呢?杜月聆彻底被他搞糊涂了。

“一起来吧。”蓝飒咧嘴笑笑,突然大手一伸,勾住她肩膀,将她搂进书房。

“你不要这样——”她拼命推他。

两人以半是拉扯、半是推搡的姿态进入书房,在父亲面前这样胡闹,月聆窘得快要死掉。

入座后,杜广荣什么话都没说,静静抽着雪茄,以深沉目光打量坐在女儿身边的男子。这张俊美脸庞,近年来在体育新闻里看了无数次。说实话他有些佩服这个叫蓝飒的年轻人,五年前第一次见他时,他只是单纯长得英俊而已,并没有别的特质足以令人牢记。杜广荣甚至是后来才想起,蓝飒是来过杜家大宅、在他举行的派对上当过服务生、为他端过酒的。

然而谁能想到呢?昔日吴下阿蒙,今朝竟成为光芒万丈受人追捧的赛车明星。看来当初那一百万,是他这些年来所做过最聪明的投资了啊——杜广荣这样想着,不由摇头轻笑。

这时,坐在他对面沙发上的蓝飒从身后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推过茶几,放到杜广荣面前。

“这是?”杜广荣抬眉。

“银行转账的手续文件影印本。”蓝飒回答,“当初向您借的那笔钱,已经连本带利汇入你的户头中了。”

听到这话,杜月聆惊讶地低喘了声。原来当日蓝飒说要把钱还给父亲,并不是开玩笑的。

“很好。”杜广荣点了下头,毫不客气地当着蓝飒的面打开纸袋,察看里头的文件。

书房内一阵静默,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哗哗响着。约莫五分钟过去,蓝飒终于忍不住了,试探地开口:“伯父,当年的借贷,现在已经全数还清。那么,当年与您的约定……”

“哦?”杜广荣似笑非笑地挑起眉,“你还记着?”这小子倒是硬气得很,居然把当年那笔巨款称为“借贷”。

“不敢忘。”蓝飒低垂下眼神,缓缓地摇头轻笑,“当年,我也是做出了牺牲的。”

“你牺牲了什么?”

“我和喜欢的女人,五年没见面。”他理直气壮地回答。

杜月聆听傻了:怎么……当年蓝飒和父亲之间立下了某个约定吗?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而那约定——听来似乎与她有关?

“你们在说什么?”她望望蓝飒,又望望父亲,奈何,没人愿意拨冗回答她的问题。

杜广荣灭掉雪茄,开始以全神贯注的目光审视着对面的年轻人,“既然真的喜欢我女儿,当初为什么选择拿那笔钱?”他清楚地记得当时蓝飒接过支票时,连手都没有颤抖一下。

“那个啊……”蓝飒习惯性地搔了搔后脑,半开玩笑地回答,“当时被伯父您说得很汗颜,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成为您的女婿。所以只想狠狠地坑一笔钱,来弥补一下自尊心所受到的创伤。”

“蓝飒,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杜月聆再度插进话来。父亲和蓝飒你一言我一语地谈着她浑然不知的某事,让她觉得又心急又迷惑。那究竟是个什么样儿的约定?

蓝飒转过头觑着她,表情笑笑的,却是没有说话。他回想起五年前,也是在嘉定国际赛车场,在开着强冷气的办公室里,杜广荣曾以鄙夷的口吻这样对他说:“连自己的未来都不知道在哪里的小子,是没有资格爱我女儿的。”

当时,他被说愣了,没想到这个叱咤风云的房产大亨说话竟然如此刻薄,不给人留半分面子。

他听得心里直冒火,可没想到杜广荣又凉飕飕地补上一句:“这笔钱,不是无偿借给你的,以后记得要还。”

“我这人从来不参与慈善事业;我投资,是希望得到回报。”

“一旦决定了要拿这张支票去兑现,就必须离开我的女儿。”

“在追求我女儿之前,要先称量一下自己的斤两啊。我把女儿养这么大已经很辛苦,现在还要花钱替她养别的男人,你说这叫什么道理?”

“没有实力让自己喜欢的女人过好日子的男人,要女人和自己一块儿挨苦的男人,在我的眼里,就像一粒灰尘那么渺小。”

当时,一句句冷如霜雪的话语劈头盖脸朝他砸过来,最伤人的是那一句“就像一粒灰尘那么渺小。”

而更可气的是,他哑口无言了,心中恨透这死老头的市侩和刻薄,但又找不出任何话语来反驳。因为,杜广荣该死的说得很有道理!

什么都没有的他,什么保证都给不了月聆。即使真的很喜欢她又如何呢?在现实面前,所谓爱情的唯心感受,也许真的像一粒灰尘那么渺小。

于是,他选择了接受那张支票。放弃一时的儿女情长而赤手一搏,未必就没有机会出头。他与杜广荣立下君子协定,如果将来带着荣耀归来,他希望杜广荣收回那些侮辱的话,并且允许他与杜月聆再在一起。

而现在,实践承诺的时候到了。

冷灰色调装潢的书房内,蓝飒眯起眼,认真地凝视着自己心爱女人的父亲,“伯父,我请求您,让我与您的女儿再度交往。”他说得很有礼貌,但也很有力度,“当年您许诺过我的,希望您现在能够兑现。”

杜月聆听得惊呆了。原来……父亲当时的许诺,竟是答应让蓝飒与她再续前缘吗?

“蓝飒,这话你不该问我。”杜广荣懒洋洋地扬了扬眉,下巴朝着杜月聆的方向一抬,“你问她啊,问她还要不要你。”

“爸爸!”月聆的脸瞬间爆红。

“听说,伯父目前在安排月聆相亲?”蓝飒以眼角余光扫一眼身旁红着脸的小人儿,不疾不徐地说,“既然如此,相亲名单里——可以多算我一个吗?”

“你?”杜广荣略感意外,“相亲?”

“蓝飒,别闹了!”杜月聆连忙伸手拽他袖子。天啊,在爸爸面前讨论这种事,她觉得好尴尬。

他转眼看着她,“那你现在要和我交往吗?”

“我……”她说不出话来。得知五年前的那个约定,她心里全乱了,大脑一片空白。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叫她怎么回答?“你看到了,伯父。她死要面子,不肯。”蓝飒遗憾地把手一摊,“所以,唯一让她能有个台阶下的办法,就是相亲了。”

“蓝飒!”月聆羞窘大叫。

“你倒是非常了解我的女儿。”杜广荣唇边漾起一丝浅淡笑意。

“爸!”她又大叫,真是尴尬死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杜广荣将双手横于膝上,表情陷入沉吟。半晌,他缓缓点了下头,“安排你们相亲可以,不过,我要追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蓝飒一扬眉,有些不爽了。这老奸巨猾的奸商,还真懂得得寸进尺。

“蓝飒——”杜广荣直视那双年轻骄傲的黑色眼眸,一字一句问出,“你愿意放弃赛车吗?”

此语一出,蓝飒和杜月聆同时僵住了脸色。

半晌的沉默之后——

“爸……”杜月聆轻声开口,“别说不可能的事。”这太强人所难了,而且毫无道理,蓝飒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她了解蓝飒。

“我是在问他。”杜广荣略一抬手,阻止女儿继续说话,将目光定在沉默不语的蓝飒身上,“你的答案呢?”

蓝飒的脸颊轻轻抽动了一下。片刻的思忖后,他挑了挑眉,很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不行。”

杜广荣点点头,“那你可以走了。”

“伯父,您不说理由吗?”他不走。赛车是他的命,他永远无法割舍的情怀和爱恋,可是,此刻坐在他身边、眼神怯怯呆望着他的女孩儿对于他而言——也非常非常重要。

“月聆是我的宝贝,千金不换的好女儿。这么好的女儿,全天下只有一个。”杜广荣道,“我绝对不会把她的后半生交给一个赛车手。从事这种危险职业的男人,是没办法保证给她一辈子的幸福的。”

“可是伯父——”

蓝飒企图反驳,但被杜广荣以坚定的语气打断:“如果你哪天被撞死了,我的女儿要守寡吗?如果你不幸成了植物人或是残废了,难道我女儿要反过来照顾你一辈子?”杜广荣紧蹙着眉,刻意把话说得很重,“我女儿的人生里头——不允许出现这种可能性,连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不行。蓝飒,你可以选择退居二线承担教练的工作,或者是干脆转行。你目前的财富积累已经勉强够得上我的标准,今后的日子里不需要再拿命去换钱。我要我的女儿好好的,不能受苦,不能伤心,你明白吗?”最后一句,他以严苛的口吻问着。

“我明白。”蓝飒郑重地点了下头。为人父母的心,哪可能不明白。

杜月聆心悸地揪住前胸衣衫。方才听到的一席话,令她眼眶红了。爸爸他……是以一种近乎独裁的方式在保护着她啊!为她今后的人生铺路,为她扫除每一个可能发生的障碍,只是,爸爸却不知道……

“那么,蓝飒——你的最后答案呢?”杜广荣把这句话重复问了一遍。

“不。”

杜广荣神情一顿。不?

他转过脸,有些措手不及地望向声源,“你说——不?”

他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刚才,月聆竟然说了“不”?

这丫头搞什么?干吗替蓝飒回答?

“爸爸,别逼蓝飒做那种选择,太过分了。”月聆的眼睛红了,望着父亲,心中感动于父亲对她的宠爱和保护,但是——“真的太过分了……明知道蓝飒最喜欢赛车,你却硬要逼他放弃,你这样做,让我很为难啊!为什么要他再一次在我和赛车之间做出选择呢?不管他是选了我,还是选择赛车而放弃我——不管是哪种后果,我都承受不了!”说着,她愤而站起身来,眼泪随着起身的势子而从脸颊上滑过,滴落脚下地毯。

“你别这样。”蓝飒试图拉她坐下,奈何这丫头一旦较真起来就难以说服了。

她甩开他的手,转而生气地朝他吼:“你不要坐着不动啊!我爸刚才在讲的,明明是你的梦想不是吗?你怎么还可以这么平静?你现在连梦想都失去了吗?”

“杜月聆。”蓝飒脸一沉,“你不要闹,我们还没谈完——”

“谈什么谈!我的未来,为什么要由你们两个来谈?干吗随便替我决定我该和谁相亲,我该和谁交往?”她真的生气了。原来自打五年前开始,她就一直被蒙在鼓里!当她因为失恋而心痛得六神无主的时候,蓝飒是有梦想的吧?抱着能够成为车手的梦想,抱着能够与她再在一起的梦想——有梦想的他,决不可能像她那么痛苦吧?太过分了,这太过分了!“蓝飒你听好了!这次回国你是打算要参加A1的甄选,如果选中就代表中国出赛,我说得没错吧?”

蓝飒被她难得一见的怒火吓住了,呆愣片刻,缓缓点了下头,“没错。”

“很好。如果没有赢得比赛,请不要再来找我。”杜月聆语气冷冷地吐出决然字句,“以前,你选择放弃我;而这一次,换我选了。”

说完后,她不再看他一眼,转过身大步流星地飞跑出书房,转瞬消失在蓝飒的视野里。

杜广荣静静坐在沙发上,神情甚至颇为悠闲,点燃了另一根雪茄,对这一幕,他不想发表任何言论。

蓝飒目光灼灼地盯着书房的宽大门板——杜月聆跑掉了,他只好看那块门板。就这么毫无表情地盯着那扇门看了片刻以后,他突然以手轻敲额头,低低苦笑出声,“真是的,压力很大呢。这回不赢不行了。”

蓝飒与杜广荣简略告别之后,并没有直接离开杜家大宅,而是疾步走向三楼卧室,打算去拍杜月聆的门板。

杜广荣也许是天底下最开明的父亲了;见到一个男人试图擅闯自己女儿的香闺,他非但没阻止,甚至还以有趣的眼神目送蓝飒的背影上楼。

这小子……虽然仍旧和五年前一样是不服输不认错的臭脾气,但看起来——还真是比当年可爱多了。杜广荣摇头笑笑,罢了。年轻人之间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

蓝飒来到三楼。

“杜月聆!”他一边拍门一边叫道,“开门!我时间不多。”

屋内猛地传来什么东西坠地的闷响。蓝飒低头失笑,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乖乖的女孩学会砸东西泄愤了?

他把身子往墙边一靠,打算不走了,“杜月聆,杜月聆……”他边敲门边轻声一遍一遍念她的名字,下定决心要和她软磨硬泡到底,“杜月聆小姐,你再不开门,我今天训练会迟到哦。”

一阵沉默后,门内传来有些赌气的低语:“你直接走吧。”

“不行。”他笑着回答。

“我、我还在生气,不想和你说话。”

“知道。”他和善地点头,“刚才你跑出书房时,摔门摔得很响亮。”

“我爸他……生气了吧?”她被他说得有点愧疚。

“没有。”他尽责地回答她一切问题,“不过,我可是有点生气哦。”

房门内的女声惊讶地“咦”了一下,好像想不通为什么他也会生气。片刻后,门板被拉开了,娇小女孩一手扶着门框,表情有丝尴尬地对他说:“进来吧。”

蓝飒弯唇一笑,心情颇好地走进她的卧室。这粉红色调的房间里有栀子花的馨香,可爱的卡通海报贴在床头。他走进去没几步,脚下就踢到一个纸巾盒——看来,这是刚才她扔到地上的。

他俯下身子,捡起那个圆滚滚的盒子,隔空抛给她,“看不出来嘛,你现在脾气很大噢。”他揶揄道。

杜月聆接过那盒子,回身放在桌上。咬着下唇,凝眸看他,“蓝飒,五年前的那个约定,为什么我不知道?”

“我以为你爸会告诉你。”他挑眉,不太认真地笑道。

“所以你就觉得没必要告知我?我被你给甩了——不!我被一张一百万的支票给卖了,你认为我不该知道原因?”她说着,想到这五年来过着的寂寞的心痛的日子,愤懑的感觉又从心底升起:那种被心爱的人毫无征兆地甩掉的感觉,那种像是一巴掌猝不及防抽到脸上的感觉,蓝飒是不能理解的吧?

曾经她努力说服自己:蓝飒是不得已的。选择分手,他也会心痛。

然而,她想错了。事情根本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令人悲伤,有了那个成竹在胸的约定,蓝飒根本没必要心痛。

沉浸在悲伤之中的,自始至终就只有她一个人而已。蓝飒什么都知道,所以这些年来,他活得非常心安。

正是这一点……她不能原谅。

“蓝飒,我决定了。”杜月聆低声地、坚定地开口,直视面前心心念念牵挂了五年的男子,“刚才我在书房里说的话并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不能成为A1的代表车手,请你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喂,你要不要把话讲得那么死啊?”蓝飒故作惊讶地扬了扬眉,表情还是玩笑的,“万一到时候我没有被选中——”

“那就分手。”她截断他的话。说完了忍不住觉得自己可笑:他们只谈过三天的恋爱,而且是在五年以前——说“分手”二字,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他们根本……没时间好好爱一场呢。

“分手?”蓝飒再度扬眉,这一回脸上的笑意不见了。“分手”两个音节,轻易刺痛他的心脏,“拿这个来做赌注,你不觉得太冒险了吗?”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对着他突然严肃起来的脸庞,月聆不争气地别开眼,声音小了:“我……我有我的想法。我已经不像当年那么爱你了,所以这一回,选择权在我,请你努力。”

“还在嘴硬啊……”他往墙边一歪,朝天花板翻白眼,口里无奈地叹息,“如果真的输了比赛,照你说的我们就再也不要见面——这样你甘愿?”

片刻沉默后,她心虚地点头,“甘愿。”

“慢,慢,再确认一遍。”蓝飒猛地伸手点住自己的太阳穴,闭起眼——实在是被她的话给气着了啊!“你的意思是说,如果输了比赛,我们俩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可能性了?”

这话说得真决绝。月聆听了心里一颤。

她垂下眼睑望着地板。说实在的,她舍不得……她那么喜欢他,好不容易重逢了,怎么舍得再把他推开?然而此刻,只要轻轻应一声,或是稍微点一下头,她就把自己和蓝飒的未来置于无法逆转的境地了。

但是,就是赌着一口气。

非要赌上那么一口气。

良久的沉默过后——

“是的,输了比赛,就各走各路。”月聆声音艰涩地一字字吐出。

“很好,讲得真顺口。”他连连点着头,突然大步跨向她。表情严酷得像是想要揍她,一步一步,逼她退入墙角。

“蓝飒……”她有丝害怕地抽息,脚步连连往后退。他生气了吧?她把话说得那么绝,他没理由不生气的!

他俊美的脸庞显出凶狠的表情来,高大的身躯缓缓向她逼近,她怕极了,闭上眼轻叫:“蓝飒不要……”是准备要打她了吗?

下一秒钟,他猛地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她被他强悍的双臂锁紧,额头撞入他硬铁似的胸膛,疼得轻轻呻吟了一声。

蓝飒……抱住了她?

顾不得额上的疼痛,她连忙自他怀中抬起头来,惊诧地望他,“蓝飒?”

“会赢的。”他仍是拥着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在她耳边小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她没听清楚。

“我说,会赢的。”他略微提高声音,搂着她,贪恋地不肯放手,“下个星期,来看我的比赛吧,我赢给你看。”

“蓝飒,你先放开我……”她轻轻挣扎。

“我都说了会赢了,你提前给我抱一下会死啊?”他终于忍不住吼出来了。这死丫头真的会把他给逼疯!听她一遍一遍地说着“如果输了比赛就分手”,他真是气得肺叶都炸了,她竟然还麻木不仁感觉迟钝到这个地步,一心想着要挣脱他的拥抱,她难道不知道他虽然脸上笑嘻嘻,但其实心里有多慌乱、多没底?

在赛车没冲过终点之前,有哪个车手能保证一定会赢呢?他虽然信任自己的水平,但也绝不敢百分百地夸口。可是,杜月聆这丫头就能这么狠心,非要把他逼到孤注一掷的地步!

真是……越想越生气。不知道他压力已经够大了吗?如果输了比赛,又输了她,他简直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蓝飒紧紧抱着怀中的暖热娇躯,任凭她怎么挣扎也不肯放手,有些恶意地更加勒紧她的身子。他想勒疼她——作为惩罚,但终究是舍不得,他只好埋首在她馨香的黑发中叹息。

就这样沉默地抱了一会儿,他突然撒手,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啄,然后飞快地说:“下个星期六上午十一点,嘉定国际赛车场,我等你来。”

说完后,他很有性格地霍然转过身,大步跨出门去——一如之前的每一次那样,没有回头。

直到蓝飒的脚步声在楼梯口处消失,杜月聆才终于呼出一口大气,双脚发软,站立不住地跌坐在地板上。

刚才的那个拥抱……好紧,紧得连她的心都给勒住了。

她望着半敞的卧室房门,想着刚才那个大步走出去的男人,不由深深吸一口气,鼻腔发酸:其实,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他会赢。

自从那一天蓝飒从她的卧室离去后,整整一个星期,他都杳无音讯。

电视里的体育新闻每天分时段滚动报道:A1甄选临近,车迷热血沸腾,殷切地企盼着甄选结果早日出笼,好看看到底是哪几个车手有机会代表国家出赛。

于是杜月聆认为,蓝飒一定是把自己藏起来了,每天发狠地拼命训练吧?像他那么不服输的人,是绝对不会容许自己有一点儿失败的可能的。

很快地,到了蓝飒与她约定的前一天晚上。

晚上八点,杜月聆接到一个电话——来自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喂?”月聆轻吁了口气,按下接通键。

电话那端沉默。

是蓝飒吗?她心头一紧,然而下一秒钟,听筒里传来冰冷的女声:“我是岑佩蓉。”

月聆握着听筒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哦,你好。”

“方便的话,可以出来谈吗?”岑佩蓉连向她问好的风度也失去了,声音中隐隐含着怨怼,“我就在你家楼下。”

“啊……”月聆惊讶地低呼了一声。

“你推开窗,看到一部深蓝色的本田车没有?”岑佩蓉道,“我就坐在里面。”

月聆依言推开了卧室的窗户,果然,底楼花园外的树阴下停着一部蓝色本田。

“请尽快下来,我时间不多。”岑佩蓉冷冷地说完这句话,便挂断了。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月聆有些发愣,岑佩蓉怎么会知道她的住址和电话号码?听她冷冰冰的口气,似乎是很恨她吧?

五分钟后,月聆来到楼下,坐进岑佩蓉的车内。

她有丝尴尬地窥着岑佩蓉难看的脸色,轻声开口:“岑小姐,请问你今天来是——”

“请你不要去看比赛。”岑佩蓉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意。

“啊?”月聆一愣。

“明天,请你不要去看蓝飒的比赛。”岑佩蓉以森冷口气,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对一个赛车手而言,比赛前的心态是最重要的。如果你明天出现在赛车场,就会毁掉他的事业和未来。”

月聆惊得倒抽一口冷气:怎么……把话讲得这样重?

“可是我——”她想去为蓝飒加油啊!

“杜月聆,你真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女人。”昏黄的车灯下,岑佩蓉板着脸说出愤恨言语,一字一句鞭挞月聆的心,“我都听说了,把这么重要的比赛结果作为与蓝飒复合的条件,你觉得自己很骄傲是吧?要一个赛车手承担这种莫名其妙的压力,在赛场上拼命的时候还要分神顾虑你的感受——杜月聆,老实说,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比你更自私的女人!”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蓝飒一直是笑嘻嘻的,一副没心没肺的嚣张模样,她不知道他也会怕输。

“你什么都不知道!”岑佩蓉愤怒地提高声音,“这两年蓝飒在国外拼命的时候,你人在哪里?当他受伤躺在病床上、浑身打着石膏动也动不了的时候,你该死的在哪里?!当他登上领奖台、开香槟庆祝的时候,在他身边陪着他的人是我,是我!”她心碎地低吼,眼眶渐渐泛红了,“这些年来,一直……是我。你只看到他的荣耀,而我却目睹他所承担的一切痛苦。你说你有什么资格向他提出那种要求?!他必须要赢下这场比赛——这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心愿!”

“岑小姐……”月聆被骂得怔住了。原来,在蓝飒的生命里,她缺席了重要的五年。在他奋力拼搏、一步一步攀上事业高峰的时候,陪着他的是另一个女人。

杜月聆低下头,眼睛一眨,一颗泪珠滴落膝盖。

岑佩蓉将她骂得无地自容了。

先前,她一直在小心眼地记恨着蓝飒,觉得他骗了她,让她白白伤心了五年之久。

可是她忘了,在这漫长的五年间,蓝飒的快乐和痛苦,她都没有分享或分担过。蓝飒的成功和失败,她都不曾参与过。

他受伤时,照顾他的人不是她;他失利时,安慰他的人不是她;当他情绪脆弱、需要一个怀抱的时候,她远在千里之外,什么都不能给他。

的确是……没有资格来那样要求他啊。岑佩蓉骂得太对了,她真自私!

她难过地揪住自己的衣摆,轻声说:“对不起……”

岑佩蓉侧过脸,狠狠地剜她一眼,“没用的女人,就知道哭。像你这样软弱的女人,是没有资格陪伴在蓝飒身边的。”

“对不起。”月聆重复这句话,伸手从衣袋里掏出那条蓝月项链,递给岑佩蓉,“这个……请替我交给他。明天的比赛我不去了,请你——务必要为他加油。”

清幽的蓝宝石的光芒在阴暗车内闪了一下,岑佩蓉眼神黯然了,这是蓝飒从不离身的那条蓝月项链啊,这几天没见着,原来是给了这个女人了……

她用力咽下喉头的苦涩感觉,伸手接过那条项链,“我会替他加油——但这是为了我自己,和你没有关系。”她逞强地说着。

“嗯。”月聆擦掉脸上的泪痕,点了下头。没关系,她不在乎是谁在为他加油,就让这条蓝月项链……代替她回到他身边保佑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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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你的红连着那绿色花萼由点和线构成在我的眼前展现没哪个人看你没有人读懂strawberrygirl你已经成长等待欣赏你的人或真或假或熟视无睹这种感觉更令人唏嘘但我有理由哀伤这瞬间的美没哪个人看你没有人读懂strawberrygirl
  • 踏破灵霄

    踏破灵霄

    神如无私欲,何来永生。众生若平等,佛又为何高高在上!新人新书,不懂套路,一心真诚!
  • 一世独宠:总裁步步为婚

    一世独宠:总裁步步为婚

    “你好!我叫钟离萧然,现担任钟离集团分公司的总裁,感情历史清白,无不良嗜好,从现在开始,正式追求你!”某人非常的认真。“可是,我结婚了!”“这年头,在一起的都可以分手,结了婚一样可以离婚!”某人一脸执着。“可是,我长得很丑!”“没关系,我不介意!相信我们的宝宝也不会怪妈妈拉低了他的颜值的!”曾经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别人带走,而他却无能为力。可当霸气归来的时候,她已经成为别人的妻了……不过,就算成为别人的妻又怎样呢,只要是他想要的,他就能够争取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