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训练场,卓绍宁径直来到一处幽僻的山涧溪谷。
这里是他无意中发现的一片小天地,也是他心情沉淀最好的收容所。他还为它取了名字,叫尘心谷。
尘心谷虽然面积不大,但胜在隐蔽性好。谷口杂草茂盛纤长,又有一颗千年的参天枫树遮挡,一般人很难知晓其中奥妙。
谷中水流潺潺,灵动的身姿辗转穿梭在乱石林立之中,绕过最小的凹凸,延伸到最陡峭的山壁,轻灵婉转的叮咛声回荡在曼妙山谷,大度分享着它的愉悦。瞬间带给人一种柔顺安宁的心情。
燕语莺啼,野花争艳,卓绍宁沉闷的心情瞬间舒畅开来。
叼起一根狗尾巴草,枕着手臂,故自仰躺在一块大石头上。双目涣散,对着天空干瞪眼,毛茸茸的草尾百无聊赖地摇摆着。
“绍宁哥,你在么?”
一道空灵的声音在谷外响起,有些小心翼翼,又有些急促担忧。
“小雪,我在。”卓绍宁吐掉口中的狗尾巴草,从大石上起身,古井无波的眼眸中流露出丝丝柔意。
听到熟悉的声音,被唤作小雪的少女立马拍拍胸脯,长长的嘘了口气。
“还好还好,绍宁哥的声音干脆洪亮,没有多余的呻吟和拖腔之音,看来并没有受太重的伤。真是太好了!”
心口落了大石,但轻灵的脚步依然不减速度,快步迈进。
“绍宁哥——”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背着大箩筐的娇俏少女,款款而来。
她的年纪不大,粉嫩的面颊隐隐还透着几分稚气未脱的纯真。但仔细看,她的五官却是极为秀美的,嘴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尤其是她的双眼,自有一股轻灵之气冰蓝清澈,纯净无邪。
眉心处一点红梅,更添了少女几分柔媚。
明眸皓齿,秀色天然,行动间散发着一种空灵的气息,令人忍不住有种想要亲近的感觉。只是脸上有几处擦伤的痕迹,淡淡血渍无形中平添了几许凄美娇俏之色。
她与卓绍宁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长期的营养不良,令其比同龄人稍显瘦弱矮小。身上的衣物材质极其粗劣,很多处都打了补丁。她的鞋子也只是用草绳所编,已经散了好几道口子,雪白的肌肤裸一露在外面,细润如脂。
“绍宁哥……”
小雪见到卓绍宁肿胀的脸以及上面未干的血渍,刚落下的心又紧张地悬起。
“他们也太坏了,明知你无法凝练灵气,还这么欺负你,真是不要脸!”因为愤怒,小雪红唇不满地嘟起,两腮气得鼓鼓的。
她拿出手绢,小心温柔地替他拭去脸上的污渍。然后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药汁,仔细地涂抹在他四肢各处摔落造成的各处擦伤处。
“所以,你又是天没亮就跑去采药了?”卓绍宁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看着她脸上的於痕擦伤,有些心疼。
小雪虽是罗家的人,但是,她对他的照顾却比任何人要真挚,贴心。
自从她知道每月的第一天,卓绍宁都要遭受族人的肆意打骂开始,她都会早早地等在尘心谷,不厌其烦地为他采药,上药,从未间断。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尘心谷便成了卓绍宁的疗伤圣地。因为这里不但风景秀美,环境得天独厚,更重要的是,这里有人情的温暖,她,就是小雪。
卓绍宁从小雪手上拿过药液,想要替她擦拭伤痕。
这是卓绍宁第一次替她上药,看着他逐渐靠近的脸,小雪的面庞羞涩的一片嫣然,下意识地有点抗拒。
于是,卓绍宁还没碰到小雪的皮肤,药液就被后者突然站起的身子撒了一地。
“绍宁哥,对……对不起……”
“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小雪低着头,紧张地绕过卓绍宁,背起药框便跑出尘心谷。
看到小雪逃也似的身影,卓绍宁不由得一怔。这才想起。这丫头不善言谈,是出了名的羞涩,莫说他这样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哪怕是同龄的女子,她都是能避则避,甚少交谈。若非担心他的伤势,一时忘记了心防,恐怕让她近身比登天还难。
最主要的是,她在罗家的处境,比他只差不会好。长期的压迫和欺凌,才造就了她怯懦羞涩的个性。
也难怪小雪这么大反应,因为之前卓绍宁每每都是被打得不能动弹,根本没有余力做其他。虽然二人见面次数不少,但她之所以对他这般坦然,也是因为大都情况,卓绍宁都是疼得无法说话的。今天则是例外,他不但好好的,还有力气跟她说话,帮她上药。小雪手足无措下,只有慌乱的逃跑了。
卓绍宁轻叹了一声,没有追出去。而是席地躺下,掏出胸口自出生便随身携带的小珠子,怔怔失神。
影儿……
朴实无华的珠面上浮现出一张冷艳绝伦的容颜,刹那的笑靥,如百花齐放,令天地都为之动容。
千幻神珠曾是千家的镇族之宝,是前世至爱千影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也是他穿越而来,唯一携带的至宝。
说是至宝,可惜他研究了十数年,也未发现有何异样。
卓绍宁呆呆地凝望着,茫然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失神,不知不觉中又缓缓变柔。
十五年了,来到这个世界,整整十五年,可是那种直达心底的疼痛,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化分毫。
前世他主修的是精神力,可惜的是,先天废体的障碍,影响的不仅仅是灵力的吐纳,竟然连精神力都无法修炼分毫。
若非如此,岂能任他们这般欺凌!!!
哎!
精神力无法凝聚,连他最擅长的丹药也无法炼制。人生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明明有绝世法宝,却是不能使用了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千幻神珠上的娇颜慢慢浸透在空气中消失不见,一种无与伦比的悲伤蔓延了他全身。
影儿,对不起……
正在卓绍宁沉浸在无尽的痛苦中不可自拔时,忽然,一道惊慌哽咽的哭喊声打破了溪谷的宁静,将他拉回到了现实。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
是小雪的声音?
只见离尘心谷不远处的草坪上有四人,两男一女正纠缠在一起,另一少年则淡漠地看着,不参与,也未制止。
少女正是小雪,她的箩筐被丢弃在一旁,四周都是散乱的药草。与她纠缠在一起的两个少年,看上去比她年长了几岁。算不上俊逸,但也面色干净,衣冠楚楚。身上衣料质地华贵,腰缠碧玉,显然家境颇好。
至于身后的少年,眉宇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清高自傲,与他们服饰一致,上面印绣着特殊的图腾,应该出自同一家族。
此时,三人正在争夺一株紫色的药草。
“求求你们不要抢走我的万幽桔梗花,婆婆的病很严重,如果没有万幽桔梗花,她会没命的!求求你们了!”小雪赤红着双眼,将药草牢牢地护在怀里。无论他们如何拳打脚踢,始终未曾松开半点防护。
柔弱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明明是瘦弱的小身板,却因为心中救人的执念,爆发出了超乎她寻常的力量。纵然是两个比她力气大上几倍的少年,一时三刻竟然也无法得逞。
“臭丫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爷看上你的药草是你的福气,你再不放手,小心我扒光你的衣服游街!”
“我不要!”小雪哭喊道,泪眼朦胧的眸子里蕴藏着浓浓的倔强。
“这可由不得你!罗刚,动手!”
被唤作罗刚的少年露出狰狞地一笑,撸了撸衣袖,露出健硕的两臂,抓住小雪的香肩,作势就要脱去她的衣裳。
一直在他身后的少年见罗刚如此行径,眉头微微一皱,刚欲开口喝令。只听一道充斥着怒气的咆哮声传来——
“放开她!”
三人齐齐愣了愣,不约而同地望向出声的方向。
只见一名清秀的少年正向他们款款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