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爷俯身在那人后背的乱箭上看着,嘴里念叨着“哪根都值个万八千,就算是拍电视剧也不至于动这么大的成本吧,现在周围的形势,怕根本不是我们这几个凡夫俗子能控制得住的。”
我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安定下来,哪怕是有个人蹦出来欺骗我说:“没事,这他妈的就是一个梦,醒来就好了!”可显然不能,我心里的不安不能指望旁人来给我以慰藉,只能指望自己。为了缓解自己内心如临大敌的恐惧,我故意以轻松调侃的语气开口问包爷:“包爷,您这么见多识广的一个人,可别吓唬我们,您不是发烧烧糊涂了吧!”我的有意调侃非但没起到预期的效果,甚至还适得其反了。包爷精神百倍且满脸严肃地解释说:“我之前无意看过一些民间人士手抄流传的匈奴史料,匈奴确实有狼兵存在,那些剽悍的狼身上披着青铜铠甲。昨晚被号角召唤来围在我们面前的那群狼,依我看根本就不是现代的东西,那极有可能,不,那一定是两千年前匈奴时代特有的狼兵,匈奴时代,除了狼兵还有鹰兵……”我们其余四人都安静地听包爷激动地说着,依我看,他们三人心里也和我一样,昨晚就都已经相信了包爷所说的“匈奴狼兵”是事实,只是都没有主动提及,或许都是为了匿藏内心深处的那份恐惧吧。谁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引起大家心中的恐慌。包爷还提到了鹰兵,但是大家都被现下的狼兵吓着了,也就忽略了鹰兵。
我听得脊背冒着凉汗,一直在四处乱转的郑纲又在附近发现了马蹄奔跑过的痕迹,偶尔还有斑斑血迹。
突然,一群马鸣声从远处响了起来,我们循声朝着不远处的一块高地跑去。我看见率先跑到上面的郑纲明显踉跄了两步,像是看见了什么骇人的景象。我们几个随后便追了上去,跑到山头后,我不得不完全认可了包爷的猜测。
那是一大队策马奔腾的匈奴兵,呼啸的军旗在策马飞腾中迎风猎猎。那是真的匈奴兵,他们如狼一般。
我们几个几乎崩溃地坐在一起。
我们每个人似乎都在试图寻找着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用以佐证我们正身处现实世界,而绝不是狗屁两千年前的匈奴古地,可周遭着实没发现一点现代的东西。
我看见欧阳正用力掐着自己的胳膊,掐肿了也没办法证明自己正在梦里。是的,这就是现实,硬邦邦的现实。
一直英勇无比的郑纲此刻也慌张了起来,起身后在原地来回踱步。
“花瓶”一直在复述着我们经历过的这些场景,她给每个场景都设置一个贴近“现实”的起因,随后一遍又一遍地推演猜测,但最后归根结底都是:“不对。”显然,她正试图证明包爷的话是假的、是错误的,但却一直无法得到满意的结果。
我们几人中,只有包爷看起来越发地淡定。我还在骗自己,或许这只是一个阴谋,是某个浑蛋布置下的一个大局,这一切就像拍电影一样。我不禁纳闷,包爷见到狼兵后被吓得魂飞魄散,此刻怎么会变得如此淡然处之。
我凑过去问道:“包爷不害怕?”
包爷胖乎乎的腮帮子上竟然嘟起一个微笑来:“我见到狼兵害怕,是因为我不想那么快就死在那儿。匈奴的狼兵可是天下闻名,连征战无数的中原勇士都闻风丧胆。就凭我们几个嫩货,肯定得死在它们手里。”随后他话锋一转,“可是,后来回忆起来,不对呀!那群匈奴狼兵并不是来伤害我们的,而是来保护我们的。他们把要攻击我们的普通狼群吓跑了,并且没有继续追击我们。最主要的是,据说狼兵一直由匈奴某大将统领,那号角声应该就是他的指令。也就是说,那狼兵背后的整个力量都没有伤害我们的意思。不管怎么说,有人在暗中保护我们对我们来说自然是好事。当然,他们肯定也是希望借助我们的力量来搞定什么事。但具体是什么事,我们也不用管,我们是安全的就是了。我们继续进行我们的。”
我们几个听得有些迷糊,但谁也没有正面去反驳或是质疑。只是因为,我们亲眼看见了大队匈奴骑兵在视线里越跑越远。还有方才那个被匈奴兵杀死的东胡信使,以及那竹简古信。
我用试探的语气问包爷道:“您碰到狼兵后,一直念叨,什么‘不是梦’,什么情况?”
包爷冲我淡得不能再淡地笑了一下,低下头指了指自己头皮上的疤瘌,说道:“这是它们的杰作。”
我们几个都把视线集中到包爷的疤瘌上,“花瓶”惊异地睁大眼睛,开口问道:“它们?狼兵?”
原来十年前,包爷就和几个人试图寻找过“天脐”,另外的伙伴都在那场行动中一命呜呼了,筋疲力尽的包爷当时被披着青铜铠甲的狼群袭击过。但他一直认为那是幻觉,或者是一场梦。日后想起那段日子,也总是觉得稀里糊涂的,因为当时生命体征已经处于很糟糕的状态,再加上害怕,出现幻觉也实属正常。总之等他醒后,只发现自己脑袋上像是被什么动物给挠了,他一直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走着,最终被当地百姓救了。经过当地土医生的诊查,他说这可能出于“匈奴狼兵”之手。包爷当时只把这话当做一个笑话,不过是当地百姓太过闭塞,偏听偏信,以讹传讹。但据收留他的老头所说,当地着实有人见过狼兵,身披青铜铠甲。
之后的日子,他尽量让自己把这事淡忘掉,直到从我口中得知这次行动。他这次来,是想看看能否找到十年前和同伴留下的痕迹。
说完,他长舒了口气,叹道:“给哥们儿赎罪来啦!”
我们谁也没再多说。
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已经不是寻找出路,也不是寻找目的地,而是寻找水源,我们要喝水。
虽然郑纲一直控制着那小瓶水,“花瓶”忌讳那水是从郑纲私密部位拿出来的而一口都不肯喝,但是那仅有的一小瓶矿泉水还是被我们喝下了一小部分。再这样坚持下去,天黑前我们如果找不到水源和藏身之处,没有食物、没有水源、没有帐篷,曝光在这不知是何年何月何地的荒郊野外,那种状况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可是每个人又都无能为力。
我们把几乎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包爷身上。
包爷不慌不忙地找好一块干净平整的地方,随后从兜里摸出三枚铜钱,之后跪在地上,他用双手托起铜钱,两只手手背弓起扣在一块儿,举起双手摇了起来。之后看似随机地松开手,任凭三枚铜钱自由落地。包爷看上一眼三枚铜钱,眯起眼像是祈祷了一会儿,之后捡起铜钱,向一旁转动大约45度,再进行同样的动作,一共做了八次。
我们几个在一旁看着他的举动,见他要完毕起身,我便抢先开口:“哪个……”“方向”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剧烈的震颤声响了起来。是的,是手机,是冒顿侍者给我的那部特殊手机。
我把手机掏出来,屏幕上闪动着一行文字,和正常手机的短信稍有区别。
字体很大,不断闪动着,在阳光下依然能看得异常清晰:“此刻,太阳方向。”
刚看上一眼,只容许我扫完这几个字的时间,那手机便再次黑下屏去。“花瓶”赶忙从兜里掏出自己随身的手机,摇着头嘀咕:“没有信号啊!”
我们都已经意识到,有一股力量,我们摸不到、看不见的力量正在控制着我们的一举一动,甚至他们已经拟定好一个路线图,我们就像机械木偶一样任由摆弄。
而这股力量,就是冒顿侍者。
急于活命的我自然没空研究这些,此刻,活命最要紧。
欧阳问我:“什么情况?”
我没急着说出短信的内容,而是先问了包爷:“包爷你先说,推断的是哪个方向?”
包爷转过身,眯着眼指去。
此时,太阳的方向。
虽然暂时有了一个方向可循,但我心里还是没有底。“花瓶”用舌头在干得有点发皱的嘴唇上润着,她把手搭在眉毛上向太阳望去,轻声嘀咕了一句:“希望不要太远吧。”虽然声音很轻,但大家肯定都听见了,只是谁也没有应话。
欧阳在地上画了一圈太阳,每个太阳下面标注一个点。显然,他是想以太阳为坐标,根据太阳的移动速度,不断改变我们前进方向与太阳所在的夹角,进而保持既定的前行方向不变。欧阳正计算得异常专心,郑纲提醒道:“太阳落山后,如果还没到目的地,你的参照物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