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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8 被世界遗忘

格龙德收兵回城,带着疲惫和疑惑。

在这场战斗中亚西顿没有一个士兵阵亡,但是很多陪伴主人多年的战马却永远留在了战场上。尽管损失不算小,格龙德还是认为对方在手下留情,不然像这种不损一兵一卒的奇迹绝无可能出现,更何况自己莫名其妙地捕获了对方一个重要人物。

当手下人认出这个人是宾布的时候,格龙德很是吃了一惊,他本以为会使用‘末日启示录’魔法的人至少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呢,没想到对方却如此年轻。但是魔法师的外表是靠不住的,尤其是法力高深的魔法师,格龙德见过魔法师若无其事地在火焰中穿行,古代的传说里也经常有国王被魔法骗得晕头转向,所以回到亚西顿城后,近卫军接到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把宾布投入监狱。

监狱是和大教堂连接的,在格龙德将大教堂拆毁之后,监狱就连接着演武场。但是和大教堂一脉相承的建筑风格却保留了下来,在监狱的回廊上,栏杆旁,雕刻着各式各样的恶魔和神怪,偶尔也会有手握神剑的制裁天使,到处都在向人们展示宗教的恐惧。

格龙德吩咐手下要对宾布严加看管,除了食物以外,不要向他提供任何东西,即使是一粒沙子也不行,另外,尽量避免和宾布的眼神接触,以防被幻术催眠。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领主放出这样的话,狱卒自然加倍小心,他们像野外的兔子一样竖起耳朵,一听到牢里有动静,马上就神经兮兮地凑在一起,召开一个紧急会议讨论对策。

“听,他又动了,我想他要醒了吧。”

“嘘——让我仔细听听……他的动作确实比刚才大。”

“嗯……我说老弟,你身上带十字架没有?我是说十字架——”一个胆怯的狱卒忽闪着两只圆眼睛。

“你不需要十字架,瞧你嘴里的大蒜味儿,熏死人了!”

“别胡扯了,他又不是吸血鬼……”

这时耳边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仅仅听到这大象一样沉重的步伐就可以猜出是典狱长来例行巡视,四个狱卒一起从牌桌后站了起来。

“狱长,目前没有情况!”为首的狱卒向绰号“野牛”的典狱长报告,这时他惊讶地发现在典狱长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公爵夫人和她的侍女爱玛出现在这阴森森的监狱里。

夫人一身白色便装,在周围压抑的气氛中显得神情恬淡,爱玛却有些紧张,她提着永不离手的篮子,不住地向公爵夫人望上两眼,在这狭长的道路中还经常忘记该先迈哪只脚。

“你们全都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回来!”典狱长蛮牛一样大声吼道。在手下们一路小跑离开后,“野牛”忽然变成了温顺的小绵羊。典狱长解下一串钥匙打开宾布的牢房门,随后极具绅士风度地向女士们弯下腰,恳求说:“夫人,我保证半个小时内不会有人来打扰,不过……请您不要做让我为难的事,否则领主那里我没法交待。”

夫人看着典狱长低头退下。

爱玛等在牢房门外,夏露丽丝一个人走了进去。

算不得很宽敞的长方形牢房,地上铺着磨光的大理石,这曾经是异端审判时异教徒候审的地方,所以并不像寻常监狱一样潮湿阴冷,但是其间的恐怖气氛与普通监狱相比有过之无不及。四面都是墙壁,没有一扇窗户,只有牢门上挖了一个用来传递饭食的圆孔,看上去像是神话中的独眼巨人。

宾布早就知道夏露丽丝来了,当夏露丽丝由典狱长引领着走下第一阶台阶的时候,宾布就察觉出夏露丽丝来了。那仿佛不是脚步声,而是世界上最优美的旋律,宾布闭上眼睛,默默倾听这让人心醉的音符,沉醉其间,不能自拔。他盼望夏露丽丝的出现,但同时又害怕面对夏露丽丝,在期望和畏惧的矛盾心理中宾布终于看见了纯白的一曳长裙。

宾布缩在墙角,不敢抬头,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他知道只要看见夏露丽丝的脸,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伤口包扎好了吗?”似乎是淡淡的一句,但是话语中的关怀却是真真切切。“包扎好了……已经……不疼了……”宾布下意识地做了一个保护性的手势,他不想夏露丽丝靠近到自己旁边来。

“放心好了……你不想我过去,我就不过去。”无论怎样掩饰都没有用,她总能点破宾布的心事,每当此时宾布就会觉得自己在夏露丽丝面前是完全透明的。

“为什么要替他挡箭?你不想我伤心,是吗?”

宾布默默点头,他似乎失去了语言能力,在夏露丽丝面前他只有永远的倾听,无言的凝视。

“可是你救了你的敌人,宾布。

“背叛自己的同伴,冒生命危险救一个敌人,值得吗?”

为什么不值得呢?只要夏露丽丝不伤心,宾布即使赴汤蹈火又算得了什么?可是夏露丽丝心头最深的创痕恰恰是宾布留下来的,那伤痕永远也无法痊愈。一想到这一点,宾布就感到胸中隐隐作痛。

“取走我的命吧,天父,在我出生的那天就取走我的命,那样我就没有机会伤害夏露丽丝了。”宾布有时候会这样想。

继承爱——如果格龙德同样爱夏露丽丝,那么他就是宾布的爱的继承者。这是宾布从艾凡克的戒指上得到的启示。

一个生命消逝了,要有一个生命来继承他,一颗心冷却了,只有另一颗温暖的心才能让它重获新生。

宾布的心冷了,他已经没有心,这是为了追求绝对力量而付出的代价。他为夏露丽丝做的太少,很多事他没有办到,今后也很难办到,但是格龙德却能够办到,在这些年里关爱夏露丽丝的难道不是他吗?事实证明格龙德做得很好,夏露丽丝有一个称职的丈夫。

所以宾布不能让格龙德死,在往后的岁月里,他不想看到夏露丽丝流下一滴眼泪。宾布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目的,如果说他还为了什么而活,为了什么而战的话,那么这一点就是宾布的全部。

本来宾布有很多话可以跟夏露丽丝讲的,但他最后还是没有说。

“下次交战时,你可以不顾忌我,直接和格龙德面对面吗?”夏露丽丝问。

宾布摇头。

“那好……”夏露丽丝叹了一口气,她从爱玛手中要过一个金色药瓶,拔掉了瓶口的木塞。

“宾布……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会听我的话,是吗?”夏露丽丝轻轻问,实际上她并不需要宾布来亲口证实这一点。

“那么,假如我要你死,你也会去做吗?”

宾布不说话,他把目光放低,默默地点头。

两个人再次沉默了,爱玛悄悄守在牢门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夫人脸上的表情让爱玛直替她伤心。

夏露丽丝把手中的药瓶紧紧握在胸前,她闭上眼睛,像是要缅怀逝去的岁月,很久很久以前的岁月。终于她下了决心,走到宾布面前,把拿着药瓶的手伸给他,告诉宾布:“这是一瓶毒药。”

宾布抬起头,夏露丽丝的神情是那么专注,好像在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金色的小小药瓶在闪闪发亮,她的眼神中透着决断之色,然而她拿药瓶的手却在微微颤抖。宾布的嘴角浮现了一抹微笑。

“看着我,把它喝下去。”夏露丽丝命令宾布,她的口气不容违抗,但是她的目光分明已经开始胆怯,她要宾布接过药瓶,可同时又把药瓶捏得死死的,仿佛害怕被宾布拿走一样。

可宾布毫不犹豫地拿过药瓶,按照夏露丽丝的吩咐将药水一饮而尽。这药水大概是很苦的,凡是可以夺人性命的药水都不会好喝,但是宾布的味觉却让他相信这药水是甜的,甜得好像蜂蜜,甜得融化了内心,甜得让宾布流下了眼泪。这么多年来,这是宾布第一次在夏露丽丝面前落泪,这是幸福的泪水,如果是夏露丽丝赐予的,死亡也会变得甜美醉人。

眼帘落下前的最后一刹,瞳仁内印的全是夏露丽丝的影子。

破败的神庙,倾毁的圆柱,满目疮痍,遍地是残瓦和碎石。

也许这正是历史老人最常光顾的地方,历史总是活在废墟之上的。

远古巨人曾经在这里统治了几万年,直到连年的战争把他们自己也一块毁掉。文明、繁荣、美丽,都令人难以置信地消失了,留存下来的只有他们的刀、剑、矛,还有极少数手工艺品。

这里是巨人遗迹——亚西顿城近郊。

宾布站在这里,却记不起这是自己童年玩耍过的地方,他站在这里,只是因为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直到一个脸上蒙着黑纱的女人告诉他应该往哪边去,他才开始漫无目的地走。

他很多次回头看,因为他觉得这个女人似曾相识。但是他终于没有回忆起关于这个女人的事情,所以他只有怅然地走远。

“您不摘下面纱让他看一眼吗?”爱玛感觉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凑到公爵夫人身边,和夫人一起望着宾布的身影在夜色中越走越远。

“我觉得宾布先生很可怜呢。”爱玛小声说。

“他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人,有什么可怜……”夏露丽丝在面纱后言不由衷地回答,她转过身,招呼爱玛,“快走吧,哈洛林先生说这瓶失忆药可以让服用者忘记最后一个见到的人,可是……说不定他还会再想起来的。”

黄铜的三脚架上放着煮沸的坩锅,水银和硫磺被掺进魔法溶剂里,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这里是哈洛林的炼金实验室,这里被神秘和晦暗包围,水晶球闪着幽蓝的光,魔法蒸气如梦似幻。稍有闲暇,哈洛林就会钻到实验室里来,在试管和药剂旁边找回自己失去的岁月。

今天,老占卜师在实验室里呆的时间比往日都要长,但是他却没能成功地完成一个实验。

一个沉重的脚步声穿过了实验室的大门,哈洛林知道是领主格龙德来到了自己背后。

格龙德一句话也不说,似乎在等待哈洛林向自己报告什么事情,微弱的烛光下格龙德脸色铁青。

哈洛林却仍然聚精会神地继续自己的实验,像是没有注意到领主的到来,尽管哈洛林手头上的实验毫无意义,老占卜师甚至都不是很清楚自己在干些什么,但是哈洛林还是要用这种方法告诉领主“我很忙,我非常忙,我不想和你说话”。

然而他最终还是开口:“我原以为对公爵尽职和忠于夫人是一回事,可是现在我知道自己错了。”

格龙德脸上的肌肉抽动。

哈洛林转过身,他不曾对领主用过逼问的语气,但是他现在却要用,“为什么要偷听我和公爵夫人的谈话,我的公爵大人?”

他不给格龙德申辩的机会,又接着说道:“我按照您的吩咐配制了可以让人忘掉一切的药,恐怕夫人已经让宾布喝下它了。……这就像忘川中的水,饮了这个,别说是记忆,就连喜怒哀乐也会全然忘记吧。”

“这样我就可以向您复命了,公爵大人。”

哈洛林的语调完全是下属向上级汇报时用的那种,好像他此刻已不是格龙德的长辈和导师。哈洛林心绪烦乱,他终于失手打破了一只试管。

灼热的液体溅在地板上,从脚下向上升起一股焦糊的味道。

哈洛林向后退开两步,仰起头望着格龙德的眼睛。

“我以为你是个勇士。”

“我以为你是个和你父亲一样胸怀磊落、光明正大的勇士。”

“可是现在……你让我这个老头子很失望。”

哈洛林把拐杖抱在怀里,让拐杖承受身体的大部分重量,他想听格龙德的解释,尽管他知道无论什么样的解释也无法让他满意。

格龙德感觉皮肤下面的血热得发烫,他张开口,希望借此缓解体内的燥热压力,却发现自己的舌头干涩无比。

“我确实不算勇士。”

“我从前也听过安赛托家族里有一个叫宾布的剑术好手,但是我实在没想到会是这么巧。当我把教廷的通缉犯名单念给夏露丽丝听的时候,她的脸上出现了难以形容的表情,我原以为是我的宿敌阿洛尔和大冒险家拿慕鲁的名字让她吃惊,但是从你们的谈话里,我才了解到……了解到让她吃惊的原因是另一个名字……”

哈洛林忍不住插嘴:“你害怕夫人背叛你,所以要这么做吗?”他还想要继续质问下去,可是哈洛林突然发现领主向自己投过来的目光分明在乞求宽恕,这样的眼神使他呆了一呆,哈洛林觉得自己的心被怜悯之箭射中了。

“我爱夏露丽丝。”格龙德没有正面回答哈洛林的问题。

“所以我不能失去她……哈洛林老师,你说得对,我不是勇士,我真的愧对我的父亲。”

格龙德转过身,赤红色的钢甲在他身上铿锵作响,他迈开步子,开始回到战士们中间,他留给哈洛林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只是一个害怕失去的男人。”

死亡河上徘徊的亡者啊,

不幸的灵魂,

万不可饮那忘川中的水哟!

一旦饮过,忧伤和烦恼离你而去,

欢乐与喜悦也再不来寻你,

牢记啊,灵魂,

你会失落了自己,

并记不起怎样哀伤,为这心灵的逝去……

宾布走了整整一个晚上,或许更长,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该走向何方,为什么不能停下,哪里是他的终点,他只是一味走下去,好像他生来的目的就是行走,走到时间的尽头。他走过田野,走过松林,走过崎岖的山路,他跌倒了无数次,他的身上沾满泥污,冷酷的山岩划破他的手脚,狞笑的荆棘扯烂他的衣服,宾布伤口殷红,衣衫破碎,他的红发带在夜风中猎猎地飞。他继续走,仿佛对这世界早已麻木,他的眼神空洞,不含任何杂质好似不通世事的孩子,但是与孩童充满希望的眼眸相比,宾布的眼睛又是多么死气沉沉!那双眼睛不像是任何活物的眼睛,那双眼睛已经浸透了死亡河水的颜色。

众神之父也一定看得见,在这块孤独的漂浮大陆上,有一个小小灰点孤独地移动着,在身后印下孤独的证据。

空洞、迷茫,然而在迷茫之中,却深深隐藏着一份执著。

忘川的水当真能洗去一切?

在这趟孤独的旅程里,总有一个陌生的声音与他为伴,那个拥有奇特嗓音的陌生人总是郁闷地重复一句话:“门!打开门……把门打开……”

可是一旦宾布用心来倾听这个声音,他们之间的联系就立刻被不可知的力量切断,如果宾布不去有意思考,这个声音反而又会不期而至。

宾布一直不明白对方要自己干什么,他无法听懂对方的要求,似乎这个声音也终于明白自己是白费力气,所以当他再次出现时,便不再提什么要求,而是开始讲一些毫不相关的故事,宾布也就默默地听。

第一天,他讲了公主和骑士的老套故事。

第二天的故事更加可笑,两个国家的战争被事无巨细地复述,足以让最有耐心的倾听者放弃礼貌。

宾布没有撑过第三天,他疲惫不堪地倒在一座农庄的入口。

“我是老爹。”农庄的主人这样介绍自己。

“我的孩子们都这么叫我,原来的名字我已经忘了,看你的样子也挺年轻,我七十多岁,你叫我老爹也不算吃亏。”

宾布看到有大大小小的二十来个孩子围拢在“老爹”身边,这些孩子好奇而友好地盯着对面的陌生人,组成一排笑脸,于是宾布也向他们抱以傻笑。

“你是傻的吗,小子?”坏脾气的老爹劈头就问,当他看见宾布似懂非懂地只会点头,老爹的语气又舒缓下来了。

“傻也不要紧,我这里缺手缺脚的孩子也不在少数,以后你就和他们住一起吧。不过事先声明,我可不白供你吃饭!耕种、收割,力所能及的活儿你也一样要干!”

宾布仍是傻笑着,似懂非懂地点头。

老爹问他的名字,宾布说不出来,于是老爹叫他“傻子”。

傻子有一样好处,那就是遇上烦恼不顺心的事,可以尽管对傻子说,不用担心他把秘密泄露给别人,所以老爹有些不方便跟孩子们讲的话,总来找傻子谈。

“我说傻子,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养活这么多孩子。

“我告诉你,这些都是孤儿——战争生出来的。他们的父母在战乱里死了,有些孩子还成了残废,我能忍心放着不管吗?秃鹫就在他们周围等着呢!

“战争,战争,没完没了。圣者安·乔伊说战争总有一天会消失,可谁知道呢?就像老话说的——远在罗那夫山之外!这些孩子……天地容不下他们,我偏要给他们一个家……

“嘿……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又听不懂,哼,你还笑……”

傻子很能干,虽然他总是把锄头抡得过高,总是不小心泼翻碗里的牛奶,总是傻笑,但是老爹很喜欢他,孤儿们也愿意找他一块儿玩。

可是傻子好像天生不喜欢玩游戏,尤其是他看见孤儿们拿着木头短剑互相追打的时候。

傻子很和气,但是奶牛不允许傻子给他挤奶,农场里唯一一匹马也不让傻子靠近,对他尥蹶子。

他身上似乎有什么秘密让动物们害怕。

但做傻子无疑是快乐的,天才诗人阿里阿米巴曾经对每一个见到的人说:“祝你像傻子一样快乐!”

三天,傻子心满意足地在农庄里度过了三天。他脸上笑得很开心,好像他从来没有如此开心过。他勤勤恳恳,打算在这个地方干上一辈子。

但是法缔尔却不允许他这么做,即使法缔尔允许,爱也不会允许。

他不是傻子,他是宾布,宾布·安赛托。

第三天清晨,很吵的马蹄声让宾布睁开了眼睛,孩子们也纷纷跳下了大床。

他趴在窗户旁看,看见许多骑马的兵士闯进了农庄,即将收获的麦田被马蹄践踏在下面,军官任由坐骑啃食稻谷,老爹正挡在为首的军老爷马前,同他大声理论。

“看在天父面上你们不能这么干!这是我们过冬的粮食!”

然而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军官对老爹不屑一顾,他打着官腔挥起鞭子:“少废话!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们是教廷的部队!能为教廷服务是你们的荣幸!还有——你的农庄居然建在离教堂这么远的地方,显然是为了逃税!说,你有多少年没有缴纳过什一税了?好在我心地仁慈不想计较,听好——我决定把这个地方当作临时营地,一日三餐,还有马匹的草料,你都要按时供给!如果哪个地方让我不满意的话,我就放火烧光这里!”

“喂!你看什么!还不快去准备!”鞭梢抽在老爹脸上,让他感觉腮帮子火辣辣地疼。

老爹看着军官的部队,看着这些大嚼“嫩草”的马匹,气得浑身哆嗦,热血不受控制地涌上他的脸,老爹一把拽住军官的马笼头,紧紧拽住不肯松手。

“干什么?造反啊你?”更多的鞭子打在老爹头上、肩上,但是老爹死命拽住不放。

这是无言的抗争,这是弱者的控诉,但是若没有力量,这一切又能换来什么?

军官抽出了长剑。

老爹的孩子们全都惊叫出来,他们什么都顾不得了,二十多个孩子没命地跑出屋门,跑到老爹身旁,用自己瘦弱的身体护住老爹,同时也陷入士兵的包围当中。

宾布也跟了出去,但是他没有跑,而是慢慢地走。他的脚踏在农庄的土地上,他的眼扫过凶恶的士兵,他的手攥成拳头,仿佛有什么力量注入他的身体,仿佛有什么影像在远方召唤,异样的气息燃烧在他的身体四周。宾布背上的箭伤开始淌血,一滴又一滴,然而这些血液却让两边飞扬跋扈的骑兵不由自主地为他让开了道路。

军官没有注意到宾布,他正扬起手中的利剑,对属下大声命令:“把这个老头子给我拖下去!把这些奇形怪状的小孩儿绑起来,我要把他们活活吊死!”

但是却没有人听他的号令。

宾布的血滴落在大地上,狂王剑正伏在地壳深处随时待命,等待啜饮敌人的鲜血。奥心是谢伊因的侍灵,他的威吓无比强大,所有的士兵都被这无法抵抗的力量压制了动作,他们的剑就像是锈在了剑鞘里面,怎么也抽不出来。

宾布大步走到军官马前。宾布不认识这个军官,但是对方却认识他,因为这个军官是阿尔汉佐。

阿尔汉佐一看见宾布,立刻吓得脸色发白,险些从马背上掉下去。先后跟随教皇和索斯朗的阿尔汉佐对宾布的威力十分了解,他知道以教皇之尊贵竟然曾经与宾布一决胜负。他歇斯底里地大喊:“快!杀了他!赶快!”他明明怕得要死,手中的剑却斜斜向宾布头上砍去——阿尔汉佐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电光石火,阿尔汉佐什么都没看清,他的人就已经从马背上高高飞了起来,然后狼狈地摔了个仰面朝天。

阿尔汉佐没命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跳到一个下属的马屁股上,用颤抖的声音喊道:“快!撤退!到伯日丁和索斯朗大人会合!”

近百人的部队一会儿工夫就溜得无影无踪,然而被他们踏坏的苗圃是没有办法再长好了,农庄里一片狼藉。

毁灭总是如此轻而易举,创造却这样艰辛,所以有很多人醉心于毁灭,无悔的创造者却很少。

但是如果让你来选择,恨与毁灭,爱与创造,你又会选择哪一种?

宾布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也许他从未忘却过,他只是欺骗自己,他自暴自弃,试问一个掌握始源力量的人又怎会被忘川的河水完全洗去情感和记忆?

但是他的心仍是封闭的,虽然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将要去做什么,知道伯日丁还有阿洛尔等待他的协助,但是他仍旧记不起一个对他最重要的人。他没有心。

所以,他的力量并不完整,虽然狂王剑替他赶走了魔鬼,可那只是无意识的唤醒,只要宾布找不回那深藏的记忆,他就永远无法用剑。

老爹由孩子们搀扶着,大口喘着气,余怒未平,但是最让他纳闷的当然是傻子的变化。

“你……你不是傻子?”

“我不是。”宾布平和地望向老爹,“我倒真的希望我是。”

宾布也望着这三天来朝夕相处的孤儿们,给了他们一个正常的笑容。

“你们还可以叫我傻子,真的,这几天和你们相处得很愉快,我会记住你们——现在你们可不可以告诉我今天是星期几?”

眼前的改变让老爹一时无法接受,老爹感到莫名的怅惘,因为他意识到傻子马上就要离开农庄。老爹慢吞吞地数着自己的手指头,用最原始的方法计算日期,终于答案出来了:“星期五,我的孩子。”

“谢谢,老爹……”宾布仰头看见天空上微微发亮的启明星,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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