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冷静，“我只是个小女子罢了。”
“普通小女子会使毒？有离魂草，黄粱草这些毒草？再加上这天山蛇肌水，你还真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子不识得市面那么好糊弄？”阿曼的语气重了，捏住青城喉咙的力气加重了几分。
青城动弹不得，喉咙里发出几声飘渺的声音来，含着痛楚，“这些东西全都不是我的，都是暮牙子给我的。”
“暮牙子？”阿曼一下子难以置信，语气里多了分不屑，“那个暮牙子，他还没死？”
“安无，你去看看那瓶底，可有一个‘暮’字？”
我拿过装有天山蛇肌水的观音瓶子，寒意刺骨，倒把我冷的哆嗦了好一下。果真，瓶底有一个小小的“暮”字，若不是着重去看，还真不容易发觉。
“是有的。”我说。
“还真是暮牙子的东西，”太白啐了一口唾沫，将自己的手指捏的咯咯响，“上次诈死，敢情是骗我们的啊。”
“暮牙子是谁？你们认识他？”听太白和阿曼的语气，他们应该和这暮牙子有着很深的联系。
“何止认识，他恐怕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治好阿曼眼睛的人了。”
天山鬼医，暮牙子。
暮牙子治病，有得有失，要治好一个人的病，必须拿另外一样东西来换。
比如，治人心肝，可以，拿另外的人的心肝来便好。
尽管如此，跑去找暮牙子治病的人还是络绎不绝，仅仅是因为他有一身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
慢慢的，暮牙子的性情就骄纵了起来，立下了规矩：看不顺眼者不医，非疑难杂症不医，骄横狂躁之徒不医，皇家贵胄子弟不医。此乃暮牙子的四不医。
因此，江湖上称暮牙子“鬼医”，光做牛头马面做的事，没有一点同情心。
当年阿曼自毁双目以后，太白带着他，千里迢迢来到天山，去找暮牙子治病。
可是当他们历经千辛万苦爬到天山，见到暮牙子时，暮牙子却摆了摆手，高傲的说，“不医。”
“为何不医？”太白道，“我们可是慕了您的名声，千里迢迢从楚国赶来的。”
“宵小徒儿，天山鬼医四不医，不曾听说？”暮牙子抚着自己的玉笛，不急不缓的说道，“看不顺眼者不医，非疑难杂症不医，骄横狂躁之徒不医，皇家贵胄子弟不医。你们这些骄横狂躁之徒——”
太白心里憋了一口气，“那您说怎么办？”
“先给我跪下，磕上一千个响头再说吧。”
太白听得这话，立刻跪了下来。阿曼连忙将太白拽起，“这等没有尊严的事情，便是我这眼睛一辈子治不好了，也不要你做。”
太白说，“阿曼，若是你能重新看见我，便是舍了我这条性命，也是可以的。”说完，太白就恭恭敬敬的叩了一个响头。
太白足足叩了一千个，叩到最后他的眼冒金星，头上破了一个血窟窿，正不住的往外头流血。太白抬起头，盯着面前的暮牙子，问道，“一千个响头叩完了，可为我这兄弟治病？”
暮牙子道，“不可。”
“为何？”
“皇家贵胄子弟不医。一看你这筋骨，我就知道你是楚国皇家子弟。”
“那倒好办，”太白笑笑，“父亲已经罢黜了我的太子之位，从我出了楚国皇宫的那一刻起，我就和楚国皇室没有任何关系了。”
“竟是这般，”暮牙子心中了然，问，“你的眼睛可还能视物？”
“还是可以的。”太白不明天白暮牙子为何要这样询问，但还是如实回答。
“我治病，还有一个规矩：一物换一物，要治好他的眼睛，必须拿你的眼睛来换。”暮牙子这般说道，“你可愿意？”
“只要能治好阿曼的眼睛，把我的这双眼睛拿去，又有何妨？”太白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好，倒是条汉子。”暮牙子赞叹道，“你随我进去便是。”
阿曼慌慌张张的拉过太白的手，“你别进去，算是我求你了。我看不见，不碍事的，真的不碍事的，我们这就走，好不好——”
阿曼急的不停地拉扯着太白的手，太白趁阿曼不注意，一个反手打向阿曼的颈椎，阿曼当时便昏了过去。
太白将阿曼抱起，让他靠着柱子好好的躺下。
太白不动声色的抽出手来，靠在阿曼的耳边小声的说，“阿曼，我进去了。”
阿曼，若不是我一剑刺死了你的父亲，你也不必剜了双目替我赎罪。这是我欠你的，就由我来还吧。
太白随着暮牙子进了内室。
太白躺在暮牙子的病床上，死死的盯着房梁上头看。太白整个脑袋都是空的，他知道不久以后，阿曼就能恢复到和从前一样了，可是自己——那都无所谓了。
暮牙子拿起一根滴管，跟太白说，“你把眼睛睁开。”
太白顺从的将眼睛睁开，暮牙子将滴管里的液体滴进太白的瞳孔中。那乳白的液体一进入太白的眼睛，就映出了金色的光芒，虽然只是一点，但暮牙子看得真切。
暮牙子不动声色的将换眼用的工具收拾好，对太白说，“你起来吧。”
“怎么，不是要我的眼睛吗？”
“不用你的眼睛了。”
“那怎么回事？”
暮牙子很真挚的看着太白的眼睛，道，“少年，我想起古书上有一个配方，说是百年灵芝的根部有一块肿瘤，叫做灵芝眼，用灵芝眼做敷，也可以达到再生的效果。”
太白喜不自禁，连忙问道，“哪里可以找到这灵芝眼？”
暮牙子不紧不慢的说道，“这灵芝眼本来也不是什么太稀罕的东西，但是百年灵芝却是可遇不可求的。这样，百里之外的洛阳城，算是比较大的城镇了，你去那里寻得吧。”
暮牙子跟太白嘱咐了上好的灵芝眼应该有的形态，送他出了内室。
大厅里，阿曼还是昏睡的模样，根本不知道在太白的心里，已经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