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侃打前阵第一脚踏进去的时候，他停顿了三秒，发现没什么事发生才转头示意我们跟上，他那个动作有些像抗日片里面鬼子进村的动作，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会忍不住笑出来，但现在我只敢小心翼翼的抓住谢珀的包跟在后面走进这个弥漫着奇怪气味的大殿。
“这什么味儿啊？”万乔一进来就捂住了口鼻，秀眉蹙起，“怎么这么难闻？”
“我怎么闻着有一股檀香味儿呢？”许洋嗅了嗅周围，“还挺好闻的。”
我刚开门的时候就闻到了这股奇怪的气味，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在味道这方面，女人的只觉往往要比男人强上很多，既然万乔觉得不对劲，那就要小心，当然除了阿尔?帕西诺那样能够闻香识女人的世外高人。
这座楼八个面每一面都开满了窗，但是走进里面才知道，外面的那些窗户不过是用来做装饰，里面全然一片漆黑，借着屋外微弱的阳光和手电的光能看到两面的窗户位置从里面用东西死死地糊住，上面画着一些佛像，有的盘腿而坐，双掌相合，有的长身侧卧，眉眼清逸。
我们几个举着手电走过去发现那些画面都是用彩色颜料细细画上去的，甚至连一个菩萨的头皮都用不同的青色细细描出，画风和铜鼎上的人形雕刻一样，都不同于古代的抽象派画作，反而能在其中看出几分西洋画的踪影。
“这得值多少钱啊这？”谢珀伸出手抚摸着一幅彩色的万佛图，我摸了一下那幅壁画，几百年前的空青石黄已经很好地融合在里面，而且周身用炭黑很好地描绘出轮廓，没有一点颜料跑到人像之外，可见作画的人一定是个对自身要求很严格的人。
“那他很有可能是个强迫症或者处女座。”谢珀望着那些画道，“可惜不能揭下来带走，不然可是瑰宝啊！”
我和他道明代以后各类习俗演变，逐渐人们就不用壁画形式记录生活了，所以明代壁画稀少，但是佛寺内或者特殊场合还是有的，但是价钱不会太高，一般收藏家热衷的都是唐代墓葬壁画或者是敦煌那样的超级大国宝，而唐代的壁画也确实是艺术的巅峰，只不过这里的壁画风格很少见，也算是奇特。
谢珀点点头表示是朱元璋那孙子早年当过和尚，觉得当和尚太辛苦，所以到他儿子到开始信道了。
我朝他白了一眼，心道那是因为不知道哪代张天师和皇室攀关系才这样的，朱棣和他爹也就是个小变态加老变态的组合，宗教也是动荡不定，谁都不知道他们父子两个脑子里想着什么。
“小楚小谢你们过来，这些壁画有些不对劲儿。”刘侃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传来，“这里除了我们之外，好像还有其他的人来过，而且与我们到这里的时间相隔不远。”
我又观察了一下一楼空无一物的大厅，看见满庭的壁画一直延续到了楼梯口处，而他们几个人正站在二楼的楼梯处看着墙面，好像是准备上楼时发现了什么，几个人的表情都是一脸震惊，我急忙拉上谢珀跟上去，没想到，看到他们正盯着的东西时，整个人也呆立在原处，张口结舌。
我能感到我的背上和额头上又在一点一点地出汗，内心瞬间涌起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愫，而这种恐惧并不是来自血腥或者暴力，而是有一种世界观都被颠覆的感觉，人的自信来自于理性，因为他们相信自己的理性可以解决一切，这也正是我作为一个无神论一直坚信的东西，而一旦某种未知的力量突然让你无法想象和预料，并且真真实实发生在你的眼前时，你的信念就会崩塌，换句话说，就是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了。
楼梯两边的壁画上，清清楚楚的画着几幅图，有两个人背着登山包对付黑色的婴儿尸体，一个人闭上眼睛一脸恐惧的避开一只趴在他手臂上的怪物，一个人颤抖着手举着枪站在一边，有几个人悬挂着绳索在瀑布上方，像蝼蚁一样脆弱渺小，还有一个女人伸着手去接从半空中落下的蓝色罗盘，包括有一行人杀死黄鼠狼，蹲在楼前观察铜鼎，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什么人用画悄无声息的记录到了这里，就像黑暗中的一双眼睛，静静的凝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不管是枪战食人蛙或者是被迷魂香熏，还是被黄大仙儿跟踪报复，我都没有产生过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因为我知道那些东西在我的世界观中可以解释，而我现在只能想到一点，于是转头立刻对刘侃这个老江湖道，“是不是许文瑞？”
“不可能。”许洋也已经有些手足无措，但军人的信念在压制着他的恐惧，所以他表现的还是相当冷静，“你觉得我姐会带着一堆颜料到这里来就为了画这种东西吓唬我们吗？”
万乔和郎昭林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盯着那些记录我们行踪的壁画，我用手去扣那些画，希望能够发现一点线索，可是完全没有新画上去的痕迹，是明朝时期就已经确确实实画在这里的壁画。
刘侃倒是没什么反应，他淡定的看着那些画儿，挑着眉问我们，“你们怎么看？”
“我不信什么预知未来。”万乔突然放下了撑着下巴的白皙手臂，“即使现在还无法解释这些，但起码现在它没有对我们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我们还是继续往上走吧。”
她湛蓝的眼睛扫视着现场每一个人，刘侃突然叹了口气，手在口袋里戳了两下，想掏出烟抽两口，却发现已经吸完了，双手停在半空中转头下了命令，“继续往上走。”
踏上二楼的楼梯时，我还在心里琢磨刚刚的壁画到底能通过什么方法得知我们的一举一动，默默地跟在队伍后面，谢珀拍拍我，低声安慰道，“我觉得万乔说得对，即便是真的有什么事，起码现在我们还平平安安的，别多心了，别一大小伙子还没人家姑娘有胆识。”
我点点头，二楼已经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了，取而代之的是潮湿和凉爽，墙上已经没有壁画了，正中央放着一座莲花大理石台，周围围着一圈的的红木房间，但大门都紧紧地闭着，我探头希望能看到里面有什么景象，却发现窗户纸是从里面糊住，并且还有一层木板一样的东西挡在窗户后，只能看到窗户纸上用水墨画出已经退了色的荷花。
谢珀跟着刘侃已经走到了大理石莲花台那边，我急忙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这里的潮气已经让我腿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疼了起来。
莲台上已经积了不少灰尘每一朵花瓣上都有一个十分规则的小圆孔，周围的凹槽中有不少香灰和枯死的花瓣，正中间还有一个不规则的印记。
刘侃皱着眉，看着那个印记道，“这里以前应该放过一个佛像，但是后来被人搬走了，周围还有不少供奉过的痕迹。”
我从莲台里拿起一朵已经枯死的花瓣，看不出是什么花，从哪些香灰的多少来看，这里曾经有过一阵香火鼎盛的时候，都说佛前供花积功德啊。
刚把花瓣放下，就见谢珀正用他的狗鼻子到处嗅，就道，“别闻了，这些东西都有了几百年了，也不怕什么微生物钻你呼吸道里去。”
“不对。”谢珀突然抬起头，一脸正经道，“这香的味道不对。”
“哪里不对？”我虽然不待见他的智商，但他的鼻子我还是很相信的，更加让我好奇的是，这个人很少露出这么一本正经的表情。
刘侃来了兴趣，对他道，“香的味道有什么不对？”
“这香不是一般供佛用的香。”谢珀指着一边的香灰，“我肯定。”
许洋一脸惊奇地看着他，“你这么厉害，几百年前的香灰都能闻出门道儿来？”
我笑道，“他可是出了名的狗鼻子，上学的时候连班上那个孩子把尿撒裤子里都能闻出来。”
万乔刚刚还有些佩服的神色一下子就变成了厌恶，朝他摆摆手，“想不到你还有这嗜好。”
“都别贫了，小谢，你能闻出这是什么香吗？”刘侃问道。
以我对谢珀的了结，他绝对不是个回去学佛讲道的人，能辨认出不是拜佛用的香纯粹是因为他有个佛教脑残粉的奶奶，但要是让他认是什么香，他十有八九答不上来。
果然这小子挠挠脑袋很坦诚的告诉刘侃他不知道，我刚想笑，脑子却突然想到了一个东西，但瞬间又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摇摇头心说不会吧，在这种莲花台上……
万乔见我自言自语，伸过来一只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我点点头道，“供佛多用檀香鲜花，但是供佛用的鲜花一般是放入净瓶放在佛像前面，这里的鲜花和香灰落在一起，虽然我不太懂这些稀奇古怪的宗教规矩，但是我知道，清香多用来供奉死人鬼神。”
刘侃听了我的分析，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道觉得说不通，比如为什么佛像会被搬走？祭鬼神为什么要在象征佛教的莲花上？这些又会不会我们要找的玉阙有什么关系？
“啊！”谢珀突然指着我的腿叫了一声，我心脏猛地一缩，心说不会又有什么青蛙爬我身上来了吧，低头一看，我的小腿处的纱布已经被溢出的血染成了鲜红，而我除了一开始有些疼痛之外，后来竟然血流成这样也全然没有感觉，还在那儿淡定地分析着佛教和鬼神。
许洋也是有点吃惊，因为之前他已经做了简单的冰敷处理，伤口虽然深，但应该不会再出这么多血，我看着腿上的血迹有些头皮发麻，许洋拆开我腿上纱布的一瞬间，“咦”一声，对我道，“你小子什么体质？”
我心说我能有什么体质，便抬头去看腿上的伤，结果也“咦“了一声，刘侃也凑了过来嘿嘿一笑，“你小子恢复的够快啊，伤口已经长起来一半儿了。”
“不仅长好了一半，周围的皮肤也比他自身的皮肤嫩了许多。”许洋按了按的伤口，疼得我“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哦，不好意思啊，我只是有些好奇。”许洋打打招呼，然后麻利的从他的包里掏出生理盐水又清洗了一遍伤口，我咬着牙没吭声，许洋笑笑然后开始包扎，“你居然能自身恢复得这么快。”
谢珀也蹲下来观察了一下，皱着眉头道，“你什么时候这么牛逼了，以前看你打个篮球受个伤都得哼哼唧唧一个星期才能好得差不多啊。”
我白他一眼心说老子也不知道自己这么牛逼。
刘侃把包从背上卸下来往地上一摔一屁股坐了上去，朝我们道，“也走了不少路了，这边儿凉快些，我们先在这儿待会儿，反正这儿凉快得很，把事情理理清楚再走再走不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