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二十一世纪的第一天，这个提法是准确的。这一天，由千年一劫的银白初雪裹挟而来，这是一张铺天盖地的白色画卷，一尘不染的玄冥创意，气势恢弘的重新开始。天地都披上了婚纱，像无边无涯的白色玫瑰的海洋，白色发出的自然芬芳让这天这地这海在同一个律动中舞蹈。蓝多儿是这场大型舞蹈史诗的独舞，只见她被亿万朵雪花簇拥，雪花中闪烁着千万颗星辰，婷婷袅袅的从天而降，在一尘不染的天地中央轻飏着旋转、旋转……头顶的钻石王冠在一团炫目的和光中旋转成一颗新星。
一夜大雪其厚度创下了同期历史的新高，早上8点钟刚过，通向教堂的几条马路就被从中清出了一条干净的甬道，就像红海的隧道，高达一米五的雪墙折射着太阳的七彩光芒，很像一支天使的迎亲队伍那一双双闪烁的星眼。
从昨天早上开始，杰西娅就陪着蓝多儿在自己的房里，她没有对女儿说更多的话，而是像一个地道的中国母亲那样，“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缝啊缝啊，把妈妈的一颗担心密密地缝在孩子身上，恨不能跟随孩子走到天涯。傍晚时分，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就绪。杰西娅用自己的心烹制了一顿可口的晚饭，母女俩吃了足有一个小时，细细的品味着生活的甘美，蓝多儿玩笑着说，她差不多要后悔嫁人了。饭后，杰西娅浪漫而温馨地为女儿放了一盆浸满玫瑰花瓣的香泡浴，满屋子的热气和香气几乎让蓝多儿醉在了浴盆里。洗过澡之后，她就把煲了整整一天的靓汤端给女儿，又在女儿的卧室里点上美丽的熏衣草香熏油，这些都是安神镇静的良方，一切收拾停当之后，她让女儿躺进被窝，为女儿细细地做着面部护理，按摩、贴面膜，直至女儿在舒适中静谧地睡了。杰西娅为女儿盖好被子，在她的额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悄悄地说了一声“晚安，宝贝，做个好梦。”
杰西娅回到自己的卧室，她心中很平静，在众多爱的呵护中，她没有担心没有压力，她自己的生活经验告诉她，对付无法解决的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不去想它，走一步看一步，发展是永恒的，变化就是绝对的，让时间去解决。另外，有马思在，她就一百个放心了，马思的做事方式她是打心眼里佩服的。她打开自己的保险柜，拿出里面的一个镶金锦盒，里面存放着一块紫红色玉石，这块玉石呈3公分长的标准椭圆型，晶莹剔透，纯正的紫红色没有一丝杂质，精致地镶嵌在一个古典巴洛克雕花的金框里，成为一个视觉上就极其名贵的胸针花。这是自己的出生证明，是修道院的安妮嫲嫲按照委托在自己18岁的时候交给她的，没有一个字的留言，只是这么一个没有谜底的谜面。嫲嫲不是守口如瓶而是什么也不知道，因为这是老诺尔玛嫲嫲临终前委托给她的，只是说“在杰西娅18岁时交给她，这是她的母亲留给她的。”其他什么也没有，那时杰西娅8岁，安妮嫲嫲才刚18岁。10年过去了，没有任何人寻找过杰西娅，她觉得自己连一片草叶都不如，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联系，没有任何一对夫妇前来相认过女儿，哪怕是认错了。她曾经在无眠的长夜闪现过这样的念头，“莫非诺尔玛嫲嫲是自己的妈妈？”但很快这个荒唐的念头就被袭来的困倦打消了，在睡眠中她得以忘记了这个本不该属于自己烦恼的往事，因为没有载体的记忆等于没有历史的灵魂，永远停留在传说的水平上。
杰西娅凝神地看着这段无根的记忆，虚无缥缈的，这应当属于传家宝，她希望这块玉能成为女儿的护身之宝，保佑女儿家庭幸福，夫妻和睦，白头偕老。这些听起来极俗的话要履行好是多么的难啊。在这样的时刻，做母亲的即使是最伟大的诗人，想对孩子说的最好的语言不是诗，而是这些祝福的俗语，越俗越好心里越踏实，唉，这就是生活。为了给女儿情绪上的惊喜，她事先告诉了女儿但是却没有出示给女儿看过，她要在早上穿婚纱的时候为女儿戴上，她希望由女儿保存作为传家宝，世世代代永传下去。
这是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在脑中过了一下，一切都好，于是她拨好了闹钟以防万一，也就早早的睡下了。她没有看见零点的雪，因为她睡得很安心，那个时间她正在做一个很美丽的梦。
早上，杰西娅醒来，屋子里很亮，她吓了一跳，赶紧看了一眼布谷鸟报时钟，刚5点，怎么可能，是表停了？她急忙打开台灯，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没错，是5点，天怎么会这么亮呢？莫非出现了什么天象奇观？她下床，打开窗帘，向外面一看，喝，好大的雪，足有80公分厚，这可怎么办？路上能畅通吗？原定8点钟从家里出发，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电话，没有响过，就意味着没有改变，她又钻进被窝，把一身凉气盖进热乎乎的被子里，暖暖的，真是舒服得不想动了。
十分钟之后，杰西娅起床了，她开始准备出发前的工作，并拨响了马思的手机。
“早上好，杰姬。”马思抢先进行了热情的问候，这一声问候让杰西娅如同在寒冷的早晨喝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她的脸一下红了，心跳加快到每分钟120下。
“早上好，马思。雪下的这么大，会有改变吗？”
“不会，一切正常。杰姬，这场雪下得太美了，北京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最厚处超过了一米，真是太壮观了，我们都在外面铲雪，启南兴奋得像个孩子，他说他要拍出一部震惊世界的《白雪婚礼》，一定能的。杰姬，婚礼之后我们一起去郊外赏雪，好吗？”马思的声音快乐而兴奋，听得出来，他一定是两颊绯红，神采飞扬，像淘气的男孩子一样在玩雪球。
“亲爱的，答应我，好吗？”马思又追问了一句。
“好的，好的，亲爱的，像个孩子。”
“你和女儿做好准备，在家里等着，我们会准时到达，我会随时和你联系，再见，杰姬。”
“再见，马思。”
放下电话后，杰西娅的心里暖呼呼的充满了感动，马思的出现给了她一个完全靠得住的坚强有力的臂膀，这是一个女人最幸福的追求，重新相认至今20年了，他们彼此守望着却从未有过身体的接触，不是受了什么道德的约束，这和道德无关，而是一种缘分的隔阂，用老百姓通俗的话说，一层没有捅破的窗户纸，这是没有理论可以表述的现象，只是一种存在的现象，就这样隔膜相望，有时清楚有时模糊。
7点钟整，杰西娅来到女儿的房间，屋子里满溢着百花的香气，蓝多儿睡得粉面红颊，艳如桃花，不知道正在和一个什么样的美梦说再见，只见她眉眼间透着喜色，微微地颤动着天生的黑蓝色卷翘睫毛，和她的黑蓝色卷发一样，简直就是一个魔女。杰西娅看着，真不忍心叫醒她，她能睡得这么好，全仰仗于那些精心准备的适量的安神补剂。可是，她又看了一下手表，于是便弯下腰，把脸贴近蓝多儿，用指尖轻轻地拢了一下女儿的额发。“亲爱的。”她被自己的声音感动的潸然泪下。
蓝多儿立即就睁开了眼睛，像两道蓝色的闪电，清澈明朗地一扫千年的旧梦，把潘多拉的盒底为新世纪点燃，炸响出一个千年雷霆。真是夸张了，可是，如果您是一个在场的诗人，会立即诗兴大发，吟出的诗句可不是这几句家常小语了。
“早晨好，妈妈。”蓝多儿张开双臂，像小鸟似的飞向妈妈，杰西娅俯身吻了女儿，“早晨好，美丽的新娘，”蓝多儿就势搂住妈妈的脖颈坐了起来，杰西娅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脸蛋，又亲了一下，然后走到窗前拉开粉红色的窗帘，“亲爱的，你看，上帝送给你一份多么丰厚的礼物。”
蓝多儿像一只白天鹅飞向窗口：“哇，感谢上帝，多干净的世界！上帝赐给我这样一份洁白，”她用水晶一样的目光从白茫茫的大地看向灰濛濛的天空，“我喜欢雪，这是我最喜欢的礼物，上帝真是太慷慨了。”
“来吧，我们开始准备，洗澡、吃饭、梳妆、穿婚纱，在一个小时之内做完，可以吗？”
“没问题。”蓝多儿边说边走向洗澡间，杰西娅去准备早餐了。半个小时后，这两件事情圆满完成。
蓝多儿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这种自然天成的美貌是不需要化妆师的，尤其在大喜临门的时刻，很快她就让自己，天哪，美得让海伦都忌妒了。
杰西娅帮助女儿穿上婚纱，因为婚礼在冬季，所以这部婚纱首先具有防寒效果。它是双层的，外衣用料是白色的貂绒，衣领处高贵华丽的点睛之笔把一瞥流盻引向唇边，朦胧的白色绒毛羞答答地轻触着下巴，同样高贵典雅的帽子上饰有伊丽莎白女王的钻石王冠。裙装部分是由一种轻如鸿毛的羽纱丝绸制作，一层层云集着，由一圈圈白色貂绒镶装起来，其保暖程度远远胜过羽绒服。裙摆中间一共钉缀着108颗水晶钻石，后摆以同样的质地与式样长长地拖拽着，足有5米，也缀着108颗水晶钻石，轻轻盈盈，闪闪烁烁，犹如天女下凡。CHANELNO。5的香气迷漫四方，让堆积的雪墙轰然崩塌了好大一片。
马思是在女儿开始穿婚纱的时候进来的，她为蓝多儿的美丽拍手叫好。他拿出那颗蓝钻水滴，对杰西娅和女儿说：“这是当年我在多瑙河畔从一位神仙一样的老人手中买下的，这位鹤发童颜的老人对我说了一句现在看来是谶语的预言，他说：‘别怕贵，买下它，送给你的太太和女儿做传家宝。’我很爱听，高兴的买下了。可是没有来的及送给我的爱人，我一直珍藏着这份属于我的永远的爱。上天眷顾我，终于在25年之后，把它送到了我们女儿的手中。杰姬，能把它给女儿戴上吗？”他说着递给了杰西娅。
杰西娅和蓝多儿都被这个故事感动了，杰西娅接过来，戴在女儿的貂绒外衣上，像白云中的一瞥蓝天，透着无可阻挡的寥廓与深远，“渊兮，似万物之宗……”父母俩人一起拥抱着女儿，他们在冬雪中听见了春之声，看见了“蓝色的多瑙河”。杰西娅要把那块紫玉传家宝别在婚纱的内层衣领上，蓝多儿说：“妈妈，您给了我足够多的东西，您不能把一切都给我，我已经有了爸爸给我的这个记忆着你们俩爱情的传家宝，我会把它传给我的女儿和女儿的女儿……这块玉我不能要，我希望它能留在您的手中，让它保佑您的安全，成为您和爸爸再结良缘的安家之宝。你们是我的生身父母，却全都孤单着过日子，真让我放心不下，尤其妈妈。”蓝多儿有些动情地看着妈妈，眼睛湿湿的，马思赶紧说：“我同意女儿的意见，这块玉对于你意义非凡，我也希望能尽快实现女儿的心愿，放心，好女儿，爸爸会努力的。”他说着向女儿挤了一下眉眼，又说：“我会照顾好你妈妈，保证她的安全。婚礼之后我们有的是时间谈，现在抓紧时间。”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敲响了，启南带领着摄制组相关人员和两个托裙摆的小朋友涌进门来，这对“金童玉女”一身雪白的绒装，像两只可爱的小白兔。启南进门之后二话不说便开始了拍摄，马思则担任舞台监督与指导，经过了半个小时的屋内拍摄之后，便来到了楼下。
一辆白色的加长“林肯”停在楼门前，喜气洋洋地映着早上的阳光微笑着，另有三辆白色的“奔驰”相伴在后面，满视野前呼后拥的都是白色的雪，好气派呀！
蓝多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沁脾的空气，脸儿笑成了一朵雪莲花。
启南需要30分钟的现场拍摄，9点整，马思把杰西娅、蓝多儿和一对“小白兔”安排在“林肯”车上，由他自己开车，其他人也都各自的上了车。
围观的人很多，由蓝多儿的影迷组成的队伍足有上百人，他们竟然全都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像是统一样式，真是让蓝多儿感动的连连招手，像是那位威仪的西西公主。影迷们接受着统一指挥，在蓝多儿上车后，他们也都分别上了几辆车，跟随着蓝多儿向教堂出发。
路上的雪铲除的干干净净，路两旁堆砌的雪墙整整齐齐，像是一组艺术雪雕，约有一米二高，为了拍出美丽的效果，不知是谁在雪墙面上用蓝色的锡纸剪贴了“蓝多儿健康快乐”七个隶书大字和一些吉祥花鸟。不仅一路绿灯，交警更是一路护送，在岗的都向蓝多儿笔直地敬礼，这一切感人的景象都摄进了启南的大片中。
在雪墙围成的大道结束后，向南拐进通向教堂的1000米小路上，马思徐徐地停下车，按下窗玻璃对蓝多儿说：“你向窗外看一下。”
蓝多儿把头探出车窗，只见路面扫得干干净净，路两旁的树全都盛装打扮得像两排快乐的检阅卫队。
“这是阿爵和神父清扫和装饰的，从凌晨就开始了。”马思说。
“爸爸，我要下车，我要从这条路上走过去。”
马思犹豫了一下，说：“好，我也同意，这样会给摄制组更多的拍摄机会，也是对神父与阿爵的尊敬，更是对追随过来的这些热心影迷的尊重，我们一起下车，杰姬，你把车开过去吧，你先去教堂等着，天气挺冷的，你穿的太少，会冻着的。”
“好吧，蓝多儿，你会冷吗？还有两个小朋友？”
得到了不冷的肯定答复后，他们就下车了，后面的车全都跟着停下，并下了车。大家都被蓝多儿的这种精神感动得暖意融融，蓝多儿宛若雪神，袅袅婷婷，闪闪烁烁，胸前的蓝钻耀目地折射着雪后的艳阳，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在一闪一动中惊叹着生命的美丽与奇迹。蓝多儿顺从地按照启南的指挥去做，但也不时的停下来满足影迷们的所有要求，无论签字还是拍照都不厌其烦。这条路走了一个多小时，11点钟的时候，终于来到了教堂。
按照约定，走到教堂门口影片就结束了，根据中国的国情，教堂不能主持婚礼，蓝多儿也不能去触动国情的禁忌，背景以蓝天白云大海白帆为衬，就是后期制作的事情了。到此为止，拍摄的所有资料应当足够了，摄制组就此告别，只留下启南一个人作为朋友跟随拍摄教堂内的婚礼仪式留做私人珍藏资料。影迷们跟着折腾了一上午，也很满足了，虽然依依不舍，但还是平静地告别，大家感谢蓝多儿的真诚，谢谢一上午的陪伴，虽然不情愿离开，但是留下一个不受打扰的时刻给蓝多儿，让她按照自己的意愿完成婚礼，这是彼此之间最基本的信任。蓝多儿几次鞠躬谢过了大家之后，便转身走进教堂。
按照仪式，马思作为父亲，让女儿挽着胳膊走过长长的红地毯，亲手把女儿交到新郎的手中，这个过程只有10分钟，可是对于他们一家人来说这个时刻却意义非凡。当女儿用手紧紧地挽住他的手臂的那一瞬间，他的呼吸几乎停止了，全身的血液凝冻在一起，他觉得自己在发冷，甚至有些两腿发抖。蓝多儿感觉到了，她下意识地抓紧爸爸微微颤抖的手臂，轻轻地说：“我爱你，爸爸。”
“我也爱你，女儿，用我的生命爱你。”马思激动地说。
父女俩在耳语，但是其激动的父女真情还是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杰西娅的眼角悄悄地流下了一滴眼泪，神父看的清清楚楚。
在红地毯的中间，马思将蓝多儿交到了阿爵手上，他深情地看着阿爵说：
“阿爵，我把女儿交给了你，好好爱她。”
“马思，你放心，她就是我的心。”
蓝多儿挽住阿爵的手臂走向神父。
他们完全按照天主教的仪式一项一项的进行，神父的面孔要永远地带着不偏不倚的冷漠，似乎这就是超脱尘世的法力，这种表情是灵魂飞翔时对躯体的定力，此时此刻，保罗神父飞着的灵魂是在痛苦着，他是上帝和教徒之间联系的使者，他懂得上帝的心思，他会协调好这种关系，总是在上帝心情最好的时候把最好的信息传达给子民，因此神父总是带着慈祥的笑容，成为吉祥的化身。今天，神父飞出去的灵魂总是不肯远去，像一个不肯离家的孩子，一步三回头的往妈妈的怀里扑着，带着自己表达不清的痛楚。
“蓝多儿，你愿意嫁给田爵吗？无论贫穷、疾病、幸福、快乐都终生相守，不离不弃？”
“我愿意。”回答干脆明朗，充满了爱意。
“田爵，你愿意娶蓝多儿为妻吗？无论贫穷、疾病、幸福、快乐都终生相守，不离不弃？”
“我愿意。”回答的清脆坚定。他想向表忠心那样说出个山盟海誓，在上帝面前发誓，只要蓝多儿健康，他愿意同死神做任何交易，可是这是程式化的回答，不许画蛇添足，他只能在语气上尽量地浓缩进自己的决心。
“从现在开始，你们俩正式结为夫妻，‘上帝匹配的婚姻，人不能分开，’你们要相爱终生，白头偕老。请交换信物，互吻，向上帝印证你们的爱。
”祝福你们，我的孩子。“神父吻了他们。亲属们涌上前来，祝福着一对新人。
这是中西结合的一个婚礼，接下来的是一桌酒席家宴，就在教堂里，是杰西娅和神父亲手烹制的非常正宗的西餐大宴，其水准完全可以同法国的国宴媲美。
神父换上了便装，蓝多儿也脱下了婚纱，换上一件中国式旗袍，这是馨茵为她定做的，是正宗的中国新娘的传统样式和颜色，就像许多国产电影表现的那样，但是穿在小洋人蓝多儿身上真是奇妙无比，好莱坞的大导演若看见了一定会争着说旗袍是西方的国服。
阿爵换上一件杰西娅亲手编织的毛衣，是纯粹的异国风情的工艺品，一看就是多瑙河畔的心情，这让其他的两个男人不由得不心中痒痒的，萌发出雄性的占有欲，幸好这是文明化程度很高的群体。
纯粹的家宴，除了我们书中出现的人物之外，没有其他陌生人。
大雪带来的意外的喜悦让亲人们感动，婚礼的场面是值得播出的大片，启南把摄像机装上，现场放映了一遍所录的场面，每个人都被这种净化的美感动的流泪。启南无不激动地再三说着兴奋的大话，吹他的这部片子送去得一个国际大奖肯定没问题，因为现代文化衰颓，真正的浪漫与美丽已经没有了，这将是新千年第一天上帝送给新人类的一个里程碑式的礼物。
家宴上，馨茵是长者，他向两位新人祝福并向神父道谢。杰西娅自己在心里笑了一下，原来妈妈比神父要大出10岁，自己竟然没有想到，看来妈妈长得真是很年轻。的确，从同龄人来看，馨茵能小出10岁，她热情洋溢，激情满怀，她说话的声音依然那么高亢清朗。她这一辈子，长了个女高音的嗓子，歌没唱成，说话却得了个远近闻名的好听，如果她没有当那么重要的领导，当个电台或电视台的主持人一定会是著名的。馨茵满怀深情地回忆了20年前：
”那天早上，我还没有起床，就接到了维也纳爱乐交响乐团团长的电话，知道一个小提琴才女要来北京，并且知道了她的爱情故事，那时产生的第一感觉就是亲人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清晰，一点都不模糊，我就像要迎接自己的亲女儿回家的心情一样。放下电话后，我就和正在欧洲旅游的阿爵取得了联系，让他去把杰西娅和蓝多儿接回来。“
馨茵说着转过头来慈爱地对着儿子，继续说：”还记得吗？下飞机的时候，蓝多儿叫你爸爸，你那一脸得意的样子。“
”当然记得，我们俩有约在先，以后还可以继续叫爸爸。“阿爵一手搂着他的美丽的新娘，高兴地说。
”感谢上帝，阿爵是我的全部，既是老公又是爸爸，看我多么有福。“她把脸对着阿爵说：”你知道吗？在飞机上我刚看见你的时候，我以为你会成为我的爸爸，可吃饭的时候见到了紫裳，“突然，气氛凝固了，每个人都同时吸了一口凉气。可是蓝多儿没有，她没事人似的继续说：”她是那么高贵、聪明、美丽、善良，我真心地爱她，她也真心地疼爱我，我非常想念我的妈咪，非常，尤其今天这个日子，我更是心痛难忍地思念她，我用这杯酒敬祝妈咪在那个世界生活幸福。“她说着举起酒杯，用嘴唇轻触着喝了一小口，然后倾倒在地下。
阿爵也随着做了同样的动作。
馨茵接过了这个话题，她得体地夸赞了紫裳，又把她的这个国际大家庭做了一个高度评价，做领导的讲话都具有煽动力，馨茵的一番话像注入了开水的面粉，一瞬间气氛就变得又热呼又粘呼，热呼呼的粘，粘呼呼的热，还散发着诱人的食欲香味。每个人都做了动情的祝福，相比之下，杰西娅表现的比神父还冷静，除了不愿意说话的因素之外，她心中怪怪的，有一种强烈的抑制在起作用，好像胸腔部位有一团梅核气在打旋，她使劲的挺直胸膛想把它压下去，可是都没有成功，她变得恍恍惚惚，看着对面的神父直重影，一会儿是穿红袍的神父，一会儿是穿西装的保罗，弄得她直犯困。
马思的表现让每个人都很感动，在阿爵的提议下，大家一起向他敬酒，马思豪爽地一饮而尽，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我真的很高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我愿意做得更多更好。“他眼睛红红地说：”女儿出嫁了，嫁得惊天动地，杰姬，感谢你哺育了这样一个好女儿，阿爵，谢谢你如此厚重的爱，我更要谢谢尊敬的老团长，是您把她们俩带到了中国，来到了我的身边。还有尊敬的神父，我知道，这么多年以来，是您默默的以父亲一样的爱给了杰西娅生活的勇气，让她坚持到底。还有你，启南，世界级最棒的导演。蓝多儿，这里不是生你的土地，但是你们生活的每一个地方都浸透了亲人的爱，我很感动，我不是信徒，但是我也要真心的说一句：感谢上帝。是上帝给予你们的真诚、善良与博爱赢得了同样的回报，谢谢大家。“他的标准军人的威武英俊镀上如此温情的金色柔光，不由得不让人倍增爱意。杰西娅低下了头，她没有去看马思，她害怕自己支撑不住心底的那扇关闭已久的大门。神父看在眼里，他默默地喝了自己杯中的饮料。
”这是人类最高层次的宴会，“启南一边摄像一边说：”每一个人都是好莱坞顶级明星的长相，这服装、这姿势、这发型、这音容笑貌、言行举止……这，盖了帽了，你们拥有一切，你们应当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幸福就是这样定义的，享受现在拥有的。“
馨茵接过来说：”是的，去三亚，到了天涯海角，你们好好度蜜月，不受任何打扰，借此机会调养一下身体，这段时间你们太疲劳了。我还建议杰西娅和马思，你们也找个好玩的地方放松一下，度度蜜月。你们不要嫌我唠叨，杰西娅是我的女儿，我要为她的大事操心，你们俩真心相爱，为什么要为了过去放弃现在呢？怎么样？愿意考虑我的这个建议吗？“
启南插了上来说：”你们去三亚度蜜月保密是对的，但是你还是应当考虑我的意见，带个摄像师，这是不能丢失的资料，是绝版，阿爵，你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我跟着去怎么样？我除了尽心尽力地拍好片子以外，绝不打扰你们的蜜月旅行，我保证。要不然这样，杰西娅、马思还有我，我们都去三亚，一来大家在一起热闹，二来也安全，绝不会影响你们的蜜月质量，行吗？亲爱的蓝多儿？“启南似在玩笑实则十分恳切地在争取这件事情的可行。
”我看行，这样我也放心。明天几点的航班？“馨茵问。
”上午10点，我同意，阿爵，你的意见呢？“蓝多儿说。
”我服从你和大家。“
大家的目光一齐转向了杰西娅，只见她眼睛直直地看着空茫的前方，对大家刚才的说话懵懵懂懂的没有作出适当的反应，马思急忙说：”杰姬，你是不是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吗？“
杰西娅木木地把眼睛转向他，还没有张口说话，蓝多儿端着自己的酒杯走到妈妈身边，为妈妈的杯子里倒了一点红酒，举起来说：”妈妈，谢谢您，女儿出嫁了，要感谢的是您，不放心的也是您，爸爸是真心爱您的，答应吧，和我们一起去南海好好玩玩，回来后……“
”回来后由我来为你们主持婚礼，还是在这里，由我亲自下厨，备同样的一桌上等婚宴，请在座的各位再次光临，好像时间倒流了回去，是不是很好？我和你们一起干杯。“神父接上了蓝多儿的话说，
”好极了，这也是我们大家的心愿，杰西娅，答应吧，马思对你的爱日月可鉴，我们都期待着，就是写小说，经历了这么长的岁月的磨砺，结局也应当是大团圆了。人生苦短，又掺杂着太多的意外，为什么不珍惜眼前的幸福呢？马思是最好的男人。你们互相守候着，这场太迟的婚姻等了25年，不应当再拖了。来，我也一起喝，马思，妈妈，我们大家一起和杰西娅干了这一杯，祝天下有情人早成眷属。“
杰西娅好像突然醒了过来似的，她闪烁着蓝色的眼神，让人看不清是星光还是泪光，她举起酒杯，和大家碰着清脆的玻璃声，像一种美妙的乐器的和声，她说：”我同意，明天我们同乘一个航班，重温多瑙河的旧梦，让时间向左旋转。在爱河中，时间本来就是倒流的。“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她是在背书写诗还是在说话，一时间都沉默着。大雪也在沉默，空气静的像一只瓶子。2000年的第一个夕阳在慢慢游来，像一只胖胖的金色海豚，不知道它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它要往哪里去，它把天当作海了，聪明善良的小傻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