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晴雪百般无聊,在众人说话间已经喝完了一杯清茶,显然对这云浮山产的清茶大感兴趣,又悄悄唤人续了一杯,此刻茶水滚烫,正端着不住吹气。
只见她茶杯之中的茶水,突然如活物般游动,然后窜到空中,化作一条精致小巧的水龙,围绕上官晴雪绕了数圈,才飞回晴雪茶杯之中,而水温已然温和下来。
这水龙飞舞盘旋,举动轻灵,如同有识之物,全然不是洗髓境界运用真气“隔空取物”那般拘泥僵硬。
“还是慎言师兄好,处处为小师妹着想。”见茶水温和,上官晴雪顿时笑了起来,继续自顾自品尝。
而周围众人,已经叹为观止,几个洗髓上境的长老,不约而同的看向掌门高术奇。
见他二人看过来,高术奇笑着点点头,赞叹道:“老夫闭门修炼十载,这才初窥探幽奇境,不想有人未到而立之年,便已超越老夫,真是江湖后浪推前浪,简直不能再**了。”
这话出来,众人才确信,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男子上官慎言,已然和掌门高术奇一般,踏入了宗师之境。
探幽奇境之所以被称为宗师之境,晋升者可尊称为“宗师”,便是因为探幽境界乃是涵盖人之精神无穷潜能的集合,初窥探幽奇境的强者,因为探幽入微的方向角度不同,导致最开始获得的力量并不相同。
通阴阳、晓变化、控五行、知未来、得长生。
入微之处,更是细分万千种奇异能力,不可胜数。
一丝差别,便是天差地别。
完全可以凭此力量开宗立派,独立传承。
而掌握了大部分能力的大修行者,道法自然,造化通玄,于是见微知著,一叶知秋,开始掌握天地法则,他们的境界,便是通玄神境。
例如云浮掌门高术奇,花费十年时间闭关领悟,才探索出自身神魄的一丝潜能,获得的相应力量便是“返璞”,因此容貌变化,返老还童,而性情更是变得豁达佻脱,不拘小节。
而上官慎言,乃是获得了“驱物”的能力。
若说“返璞”延年益寿,潜力无穷,那么“驱物”则是实用性极强,即便日后未能晋入通玄神境,神魄强大到了一定地步,也一样有着移山倒海的能力。
虽然听得出几分上官敏行刻意自贬自谦,以此壮隐云庄声势,但是真有一百名接近探幽境界的年轻弟子,那这隐云庄,该是何等的强大恐怖?
如此一来,在座长老纷纷起身,不敢再以长辈姿态面对,云浮派虽然在南疆显名,但以天下九州论,云浮派不过是南疆荒蛮之地并不起眼的一个门派,不说三大玄门和许多千年大派,即便是比起中原一些豪门大族,也有极大的差距。
而紧追三大玄门的隐云庄的使者、天道演武观察使的大驾光临,没有举派恭迎,已经是极大的不敬了。
“观察使身份特殊,还请诸位前辈不要通告门下弟子,以免我三人日后在贵派之中学习,遭受贵派诸师兄弟的生分。”到告退前,上官敏行突然鞠躬,又说了一句。
“这个自然。”一个长老面色流露几分不自然,转即笑着接口回答。
上官三人作为观察使在云浮派度过一年时间,自然是观察云浮派上下德行,据实上报盟会,如果云浮举派皆知,联合欺瞒,设置观察使的目的就变质了。
不过云浮派不占地界,不争名头,门人约束严谨,在云、荆两州名声极好,若非如此,也不会收到天道演武的请柬。
如今观察使前来,自然也无甚大碍。
直到安排好三位使者,厅内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几个长老笑意盈盈,正要开口,却见正座的掌门高术奇看着一旁的请柬,神情凝重,陷入了沉思。
“掌门?”见高术奇如此,众人也不禁疑惑。
“没什么。”高术奇回过神来,目光从请柬上移开,眉眼深处隐藏的几分忧虑悄然敛去,复又带上淡淡笑意,说道:“诸位管事长老、七院教习,一定要严加约束门下弟子,特别是出师在外的徒子徒孙,切不可惹是生非。不争不器,德行兼备,才是我云浮门人。”
“是。”掌门高术奇虽然容貌气质变得年轻,但是严肃时一言一行,神威犹在,厅内一众人等纷纷俯首称是。
就在这时,正厅门前出现了两道身影,印在青石地板上一高一矮,众人转身看去,只见炼丹堂主持陆长天长老带着一个小杂役,快步走进来。
“陆长老。”
“陆师叔。”
陆长天乃是云浮派第十四代弟子,也是掌门高术奇的同院师叔,云浮派硕果仅存的几位上辈长老之一,却不愿掌握三堂实权、或在七院教授枪术,只在炼丹堂炼丹,抑或带着弟子行走乡野,为村民樵夫疗伤治病,因此德高望重,深受尊敬。
见他进来,在座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诸位师侄免礼。”陆长天显然没时间客套,他一反往日和蔼可亲,神情严肃,面对众人的行礼只是微微一颔首,便一指身边小杂役,开口问道:“是谁教他的龙吟虎啸枪?”
这个小杂役自然就是楚歌了,虽然被陆长天运功活血化瘀,喝了一盅药酒,此刻依旧脸色发白,见一群云浮派的高手大人物纷纷朝自己盯过来,不禁心中一阵紧张。
不过他为人坚忍沉着,即便第一次遭遇这种大场面,也依旧不显慌张。
陆长天一生浸淫龙吟虎啸枪法,武技比之现任枪术教习陈公言更为精深,适才两名拳术院弟子将楚歌和田小六、以及两位被打伤的同伴送来,陆长天一眼便看出伤他二人的武功套路,只是伸手一摸楚歌筋骨,更是惊异万分,当下便拉着楚歌来到议事厅。
他近日才返回派中,本来只料山下那少年楚歌早已死去多时,不料今日一见,哪还有当初那病入膏肓的模样,分明是个身体健康、资质绝佳的练枪胚子。
在座的都是云浮派数一数二的高手,自然也知道龙吟虎啸枪乃是镇派绝技,不传外人,即便平日教授弟子,也是在院中进行。
于是众人一个个将目光望向枪术教习陈公言。
陈公言正要断然否定,突然看见拳术教习徐龙光看着自己,微微地摇摇头,他不禁一怔,话到嘴边又止住。
“小楚,你可知道,偷学他派武学向来是天下大忌,重则直接击毙,或者挑断手足变为废人,轻则终身囚禁,乃是江湖万年不破的规矩。”见众人没有开口,陆长天转身问向楚歌。
“我……”楚歌自幼生长在九嶷山中,从没下山去过,平日里也只有养父李典和几个相熟的厨房、药坊伙计聊上几句,哪里知道这些,一时间讷口无言,不知道如何回答。
看他小脸上尽是犹豫,有心慈的长老出声道:“这小孩从小生活在九嶷山,身世清白、德行无亏,大家都有目共睹,如果不是天生怪病,早就是我云浮派弟子了,他学了几招枪法,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没什么要紧?山野村民,没有门规约束,万一日后下山,落入了奸邪手里,岂不糟糕?”立时就有人出声反对。
“那就收他作枪院弟子……”
“云浮派可不是什么都往里面收的地方,各院收徒,三考五试,缺一不可……”
“住了!”正在众人争吵间,突然一声断喝响起,只见枪术教习陈公言深深看了楚歌一眼,转身向掌门高术奇抱拳一拜。
云浮派枪术院乃是立派之本,精华所在,枪术教习便是一院之长,地位之高无出其右,陈公言能在第十六代枪院弟子中脱颖而出,甚至超越无数师长前辈,自然有其旁人无可比拟的绝代风华。
虽然平日里沉默寡言,表现谦卑,此刻议事厅内也拒绝入座,只在下首侍立,奉以弟子之礼,但是其威严气度,并不输于在座的各位长老教习。
他一出声,厅内顿时静了下来。
“是弟子逾矩,见这小孩每日流连,虽然根骨不佳,不能入我云浮,但其心可嘉,于是当面演示了几次枪法,不想此子聪慧,竟然学会了一些。”
他这话说得平静,众人却都沉默下去。
云浮门规并不森严,但身为教习,门人表率,以身作则乃是根本。
艺传外人,乃是大忌。
“不,是我偷看了枪院师兄们和陈师父练枪,和陈师父没有干系,是弟子习武心切,请师傅们责罚。”就在这时,楚歌突然跪了下去,大声说道。
他虽然心中害怕,身体微微发颤,但是嘴唇紧紧抿着,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坚毅果敢,声音也是无比坚定。
艺传外人,外人偷艺,都是江湖大忌,无可回转,不管是听楚歌的还是听陈公言的,都有一个人要遭受严惩。
一时间,所有人都望向掌门高术奇,只能看他裁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