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抱住头，蹲下！“
狗娃哪里敢反抗，老老实实照着做，蹲在了地上。他低着头小心翼翼斜眼看着，只见到两双军靴蹬踏着黄土走到了自己跟前，黑乎乎的枪口低垂着，就像个牛头马面的锁魂铁链一般。
“给我站起来，老实点！”
一个冰凉的枪口直接顶在了狗娃的头上，凉彻心扉。
狗娃感觉到自己裤裆里都要湿润了，头上的冷汗嗖嗖地往下流。
“说！鬼鬼祟祟在这里干什么？转过来，手别动！“
狗娃此时一个小碎步一个小碎步地挪转过身，终于看清了拿枪的两个人。
略微有些发皱的军装，浑身沾满了黄土，手上拿的步枪杆上还有刀砍的迹象，像是打斗过留下来的。
“两位军爷，小的就是草民一个，今天是来麦子地里来逮田鼠了！“
两个当兵的显然不相信狗娃的话，手中的枪仍然指着他的脑袋。
这两个当兵的隶属于国民革命军北方革命军阎锡山部，年纪稍微大些的叫霍忠，年纪小点的叫陈彻。
前些日子，他们所在的旅跟驻扎在附近的小日本干了一仗，灭了日本鬼子的一个中队，自己也是伤亡惨重，今天说好听的是来招兵买马了，可兵荒马乱的，谁家的父母会让自己的孩子去战场上送死，所以他们实际上就是来抓壮丁的，尤其是狗娃这种倒霉蛋。
管你是不是真的有问题，野外一个人，不把你抓回去充军都对不起老天爷的安排。
”逮田鼠，还敢骗你军爷，走，跟老子回军营！“
狗娃一听，魂飞天外，每次老探花给村子里的娃娃们讲故事的时候，说到被充军基本就算是半条命交给阎王爷了，若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就自己这种平头草民，进去十个要死十个。
“军爷，小的冤枉啊！小的什么也没干!”
霍忠和陈彻哪管这些，两把枪顶着狗娃的脑袋，看着就要扣动扳机了。
狗娃哪里还敢还嘴，连忙答应了下来。
被枪顶着的滋味真不是人受的，不到三里路，狗娃走了一个多时辰，平时爬也爬到了，霍忠和陈彻意外地没有催促他。
最终到了一个临时的土城内，城墙不是很高，三两米的样子，城墙上站着很多持枪的军人，来回地在巡逻。
像狗娃一样的还有很多，都像狗娃一样被人押着从四面八方赶过来。
狗娃这个晚上没有睡着，他看着夜色，眼泪簌簌地落下来，自己也是倒霉催的，干嘛跑出村子，这下好啦，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凌晨的太阳都快出来了，他才在泪水中迷糊了一会。
“起来！都给老子起来！“
公鸡刚刚打鸣，就看到一个凶神恶煞的军官站在狗娃一群人的屋外怒吼，话音刚落，就看到十来个军人拿着棍子就跑进了房子，随后就发出了犹如杀鸡一般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一炷香的功夫，屋子里的人就鼻青脸肿地走了出来，一个个呻吟不已，狗娃更是因为昨晚没睡着，脑袋被一棍子抡着了，眼睛也被打清了，嘴角还止不住的抽搐。
”都给老子站好喽，按照大小个，妈的，做不好就给老子打！“
众人哪里还敢耽误，一个个急急忙忙站队，谁知道，大家都想站好，反倒是越来越乱，军人们的棍子也犹如疾风暴雨般打了上来。
终于在棍子的敲打下，众人勉勉强强地站好了队伍。
那凶神恶煞的汉子拄着一个军棍，看着面目悲惨的一伙人，冷笑着：
“你们这群泥腿子，老子最瞧不上你们这个怂样，男子汉大丈夫，脑袋掉地不过碗大的疤，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像个龟孙一样，老子还以为站了一群娘们！”
都是热血方刚的汉子，虽说被揍了一顿，可被这恶汉一激，就有几个家伙喊道。
“你们算什么英雄，就会拿我们出气，有本事和日本鬼子打去！“
凶神恶煞的汉子听了人群中的话，也不气恼，只是轻蔑地笑笑。
“就你们这群鹌鹑崽子，知道什么！霍忠，站出来，把上衣脱了！”
狗娃看着那个押着自己的年纪稍微大些的人“嘶啦”一声就把上衣撕了下来。
“你们都睁大了狗眼，好好瞅瞅，这身上是什么！“
人群中鸦雀无声，每个人在看着霍忠上身说不出一句话。
尺余长的疤痕不下十处，最长的一处直接从肩膀直接贯穿了身子，斜着从肚子离开，看着人们怵得慌。
“霍忠只是老子手下一个普通的兵，手下有最少五条鬼子的性命！老子的队伍生生的灭了日本鬼子的一个中队，剩下的兄弟缺胳膊少腿的不在少数，像霍忠这样的更是平平常常。你们******出去打听打听，老子们黑虎旅在整个北方革命军中都是响当当的硬汉子，阎司令还亲自给老子们题过字，你们******知道个什么！老子有时候想不开，国家是大家的，土地是你们这群没卵子的，为什么死的都是老子的兄弟，你们还不领情，要不是旅长军令，老子恨不得将你们和日本鬼子一起砍了！”
说到这里，周围的军人们眼眶泛红了，他们在战场上都死去了战友，他们也很困惑。
“可是旅长专门给老子说了，阎司令是要在北方建立一个没有日本鬼子的区域，给你们这群龟孙生活，旅长说民为军之根，就算是军人拼到最后一人，也要保护身后的土地！可是，每次日本鬼子来，丢弃土地跑的最快的也是你们，你们为这个国家，为自己的土地奉献了什么？老子的兄弟死了最少千把号人了，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也是别人的儿子，父亲。“
人群中开始骚动起来，有人偷偷地抹着眼泪，凶神恶煞的汉子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对着人群吼道：
“你们要不要拿起枪，加入我们！”
终于有人响应了。
“干！老子孤家寡人一个，死了也清净，老子跟着你们干！“
“老子有卵，军爷，老子跟你干！”
.。。
越来越多的人响应起来，狗娃也热血沸腾起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生活的意义，但是今天这汉子的一番话似乎给自己的人生在迷茫中指出了一丝光明。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老子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