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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程家庄李芬家中的一间小屋里,专门供奉着一张基督教圣母怀抱圣子的彩色画像,李芬的妻子李盛氏正跪在被蜡烛和香火薰得有些灰暗的圣像面前,神情十分虔诚地祈祷着,“……在天之灵的圣母玛丽亚呀,你把我的小约翰收回去了,我知道这是对俺们家罪孽的惩罚呀,请您保佑俺们一家吧,不要再有血光之灾了,我那当家的他老在外边儿打打杀杀的,他的罪孽就让我来替他偿还吧……”

身负命案逃亡在外的李芬此时正在刘各庄许家大院的客厅里,听着许子谦语气沉重地在跟他说着这事儿,“……你们家里摊上大事儿了——你媳妇抱着小儿子去杨津庄基督教堂做洗礼,回来的路上不知咋儿的就迷糊了,稀里糊涂地就躺到州河岸边儿了,把怀里的孩子也给弄丢了……”

李芬听后沉吟了半天没有说话,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开了腔儿,“这事儿啊,我琢磨来琢磨去也跑不了跟‘二先生’有干系。”

“是啊,我们自打听说了这事儿之后,大伙儿也都是这么寻思的,”许子谦说到这儿倒吸了一口凉气,“人们都说呀,咋儿早不迷糊晚不迷糊,你媳妇儿偏偏从杨津庄基督教堂出来她就迷糊了呢?”

“是这么个理儿啊!——他这都是冲着我来的,王家这位‘二先生’跟‘三须子’可不一样儿,净玩儿阴的。”李芬又沉思了片刻,“大爷,哦不,姥爷,”他突然想到因为认了许莲叶为义母而改变的辈分,“您看啊,虽说这是家里边儿的大事儿,但是我不能去找他,上他这个当——一来呢,是自投罗网;二则呢,咱凭啥儿找人家神父去呀?他甩给我一句话我就没词儿了:‘你老婆她走出教堂迷糊了,那丢了孩子你就找我呀?’”李芬说完这话,马上开朗地叹了一口气,“嗨,俗话不是说嘛,‘是儿不死,是财不散。’要真是他‘二先生’干的,那就让他替我养活着这个孩子吧!”

许子谦看见李芬转到了这种情绪上来,也就放心了一点儿,马上接着说了下去,“我还听说衙役到你们家里去搜过好几回了,看来王子风他们盯你盯得也紧着呢!要真是官府听着风儿了,我这大红的门板再厚也挡不住衙门的人儿啊!”他说完这话看到李芬还没有下定决心立即离开刘各庄,便又加重地续上了一句,“小叶子这一半天儿我也让她赶紧回北京的五王爷府去,这一大帮随行的人儿老在她的娘家呆着,这算咋儿个事儿啊?”

“干姥爷,您对我恩重如山,如今咱们又是干亲戚了,在这动乱的时候按说冒死我也应该为您看好家、护好院,可是您老心疼我,担心我的性命安全,那我就听您的,今晚儿我就走——这回走的远远儿的,走口外,下关东。”说完之后,李芬从腰间解下了那条铜扣的牛皮腰带,将它递到了许子谦的手中,“您把它交给赶车的大老板子,我教过他几句燕子门儿的密语,您要是出门在外遇到个山高水长、马高蹬短的时候,用它一招呼兴许能用上燕子门儿的弟兄们。”

“哎,那我就收下了。”许子谦感激地一个劲儿点头儿,“自己家摊上这么大事儿了,还惦记着我呢,你这孩子我是没白疼啊!……”

崔海山和关凤芹自打收了许莲叶的那些银子之后,倒是真想到崔海山的老家三河县的乡下买地盖房过小日子了。这一天他们来到了县城,想买点儿锅碗瓢盆这些过日子的家什,到了晌午就在一家挂着红色幌子的汉民小酒馆门外的木桌、条凳上落了座,叫了几个小菜儿,要了一壶烧酒,两个人面对面地喝了起来。

他俩一边喝着一边随便地瞧看起四周来,就听见邻桌的几位顾客正在小声地议论着城门上贴着的告示——

“哎,我说兄弟你看见没有?咱们三河燕子门儿的崔海山在蓟州犯下命案了!”

“嗯?蓟州的告示还贴到咱们三河来了?”

“那咋儿的?‘一个雷天下响’啊,走到哪儿不是大清国的地盘儿啊?”

就在这时,几名持枪的衙役从饭馆门前溜溜达达地走了过去,邻桌的那几个人顿时把嘴都闭上了,只见巡逻的衙役们不断地用眼睛扫视着街面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似乎想从这些人里发现点儿悬赏案犯的蛛丝马迹。

崔海山看到了这个场面之后,神色顿时显得有些紧张起来,他小声对关凤芹说道,“他妈的,狗官府没一个好东西!‘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我是线人,是拿了官府赏钱的,这他妈的也要把我抓住封口儿啊!”

“噢,原来是你报的案哪?”这还真是让关凤芹没有想到,“怪不得骡马市提前就被官军埋伏了呢!”

“要不我哪儿来的钱买枪啊?”崔海山马上戗了她一句,说得来了情绪,他也忘了压低声音了,“‘有枪就是王,有奶就是娘嘛!’管它这‘奶’是咋儿来的哪!你说呢?压寨夫人。”末了也没忘了用淫邪的眼神挑逗关凤芹一下。

“那倒也是。”这时候的关凤芹也只能来个顺水推舟,“我说你咋儿给绺子起了个‘有奶娘’的报号儿呢!”

说着说着崔海山也放开了胆子,他摸了摸腰间别着的那把左轮手枪,“走,咱俩上城门楼子那儿看看去!”

关凤芹喝干了碗中的那一点儿烧酒,起身走到了崔海山的身边,两人并肩向城门走去的时候,他也没忘了摸一摸关凤芹腰间的那把“六转子”。

一张大大的布告贴在了城门楼子的墙上,上面画了要缉拿的四个命犯的头像,吸引着城里和乡下来的人们围观着,一边看还一边小声地议论着。

完全象一对好事儿的农村夫妻的崔海山和关凤芹,好不容易才从人群里挤到了布告的跟前,他们俩定睛一看那上面还真有崔海山的画像,但是真可惜了这位官府御用的画匠了——他画得这幅头像连崔海山的一点儿边儿都不沾,此刻就是崔海山站到这幅画像的旁边,围观的大众也不会认为这就是同一个人!

他们俩挤到最前面对着画像看了半天,又撇着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我操,亏得这画匠的手艺不中……”崔海山从容地点燃了一锅旱烟,得意地吐出了一个大大的烟圈儿。

关凤芹接着崔海山的话茬儿也说了起来,“这么看来,咱们想在你们庄置点儿地,过个小日子也不中了呗?”

“那有啥儿的?——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崔海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旱烟,“‘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就给它远远儿地走着!”

“上哪儿远啊?”

“长白山。那地方深山老林的,‘天高皇帝远’哪,谁还能认得我呀?”

“那……咱可咋儿活呀?”

“哎呀妈呀,咋儿还不能活呀?头两年儿倒腾金子我跟别人搭伙儿去过,那地方可富了!如今闯关东的不多了去了吗?——淘金,伐木,挖人参……干啥儿我都能养活你和一帮孩子了!”说到这儿,他邪性地拍了拍关凤芹的小肚子,“放心吧,本爷们儿不能让你这儿闲着的!”

“去去去!”关凤芹狠狠地一扒拉他伸过来的那只手,“到这节骨眼儿上了,还没正经的呢!”

“嘻嘻嘻嘻……啥儿叫正经的呀?这就是最正经的事儿啦!”说完这话,崔海山恬着脸挎起了关凤芹的胳膊,两个人并肩通过城门楼子向城外走去了。

大清朝廷为了满足上层官员对满族传统高档物品诸如鹿茸、貂皮、鳇鱼等等的需求,特意在吉林的乌拉街设立了打牲乌拉衙门,专门负责捕猎各种野兽、采集河蚌里的珍珠、赶山挖人参等生产活动。李芬连程家庄也没回,直接从刘各庄一口气地跑到了这里,当上了一名承担朝廷鳇鱼贡差的打牲丁。

绵延千里的松花江一路穿行崇山峻岭,流经这里时辟出了一道长长的悬崖,崖壁上裸露着浅红色的岩石,当地的人们叫它“蜜蜂砬子”——因为它的崖顶上堆积着一长溜巨大的土蜂巢。每到夏秋酿蜜的季节,无数野蜂们酿出的蜂蜜多得在蜂巢里都存不住了,它们自身的消耗很少,又没有外来的人们去采集蜂蜜,于是它就从一个个土蜂巢中流淌了出来,粘稠的蜂蜜从悬崖顶部顺着崖壁一直流淌到了下面的江水之中,鳇鱼特别喜欢喝江中的“甜水”,于是这里便成了天然的优良渔场。所以居住在江边帐篷里的打牲丁们只要一看悬崖的峭壁改变了颜色——由浅红色变成了深红色,就知道有野蜂蜜涂在了上面。这个信号也就告诉人们:捕捉鳇鱼的最佳季节来到了!

鳇鱼是一种肉食性的鱼类,它的嘴巴是朝下张开的,平时伏在江底就能吃进大量的小鱼,饿急眼了的时候它也捕食在江边饮水的牛马,甚至包括吞噬掉因贪吃蜂蜜被叮咬的满地打滚而落入江中的熊瞎子小崽儿。

李芬来到这里之后,就虚心地跟打牲丁中的老手们学习在江面上如何放黄柏树皮做的鱼漂儿,以及怎么下钩、使叉、戴牛皮笼头等捕捉鳇鱼的传统手段,再凭着他在自己家乡州河里面练就的“扎猛子、倒水、狗刨”等各种姿势的良好水性,很快就掌握了在松花江上捕获鳇鱼的本领。

掌管吉林打牲乌拉衙门的总管叫叶穆.舒鲁,是个锡伯族加入满洲八旗的官员。这是个读书人出身的小老头儿,人挺和善的。他娶了蒙古克什克腾旗札萨克(旗长)的格格,只生下了一个女儿。这个宝贝闺女让他们老两口惯得一点儿也没有个姑娘样儿了,从小到大既不学做女红,也不爱上学读书,整天就跟个野小子似地骑马挎枪在草原上疯跑。老爹给她起的名字叫“伊尔哈”,是锡伯语“鲜花”的意思。长大之后她不乐意要这个名字,特意改成了“包特格”,是蒙古语“骆驼羔”的意思。

这一天的清晨,穿越峡谷而来的莽莽松花江好象被蒙上了一匹青灰色的绢纱,水面上平静得如同一个极尽玩耍之后沉入水晶世界中酣睡的少女,刚刚露出一抹红脸的朝阳把万条金丝织进了蒙在江面上的那匹青灰色的绢纱,顿时改变了它的色泽。打牲丁们驾驭着各自的“威护”(满语,小舢板的意思)在江面上行驶着,眼睛紧盯着水面上那一溜儿溜儿的黄柏树皮做成的鱼漂儿,它们的下面都拴着一个鱼钩,鳇鱼只要一用上唇去碰鱼钩上拴着的食饵,黄柏树皮的鱼漂儿就会有所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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