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吃着吃着，就上课了，菠菜的面还没有吃完，他就把书竖起来挡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尽管动静已经不大，可全班同学都安静了，只有菠菜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
政治老师很生气，冲到菠菜跟前嚷嚷，宋波，你不太像话了，课堂上居然敢吃面，胆子也太大了。
菠菜说，你之前不是说只要我不影响同学，随便我干什么吗？
政治老师说，你这还不叫影响同学，吃个面条，声音整得那么陶醉干嘛？
菠菜不吭声了，委屈地看着那碗面条。
政治老师厉声说，把你的碗端起，滚到后面去站起，让大家看看，你在干什么！
菠菜规规矩矩地端起碗，站到了教室后面。
一直端，直到下课。
下课的时候，政治老师开始苦口婆心地教育菠菜，菠菜一开始还是唯唯诺诺，可是后来就有些不耐烦了，最后终于忍不住了，说，老师，能不能让我先去把碗还了，说好了这节课下课送过去的。
纸条的故事
特别有魅力的一天。
所有人看我都是面带微笑，特别是那些平日里对我不屑一顾的漂亮女生，都在若有若无地冲我放电。
天啊，什么世道，要么是他们的眼睛出毛病了，要么就是偶太帅了。
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喉结，带着内心浅浅的喜悦走进了教室。
但同学们的笑容太夸张了。
我察觉有异，用手抓了抓后背。
扯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我是笨蛋。”
偶生气了。
放眼望去，只有菠菜那家伙笑得最厉害，桌子都快被他摇散架了。
哼，老子会对付你的，菠菜。
……
两天之后，我写了一封朦胧的情书，署名宋波，趁着下课放到了全班公认最彪悍最无敌的女生的课桌里。
顺便说一下，因为脸方的关系，那女生的外号叫葫芦姐姐（其实葫芦本来是圆乎乎的，问题是动画片《葫芦娃》里的葫芦娃脸是方的）。
我满以为葫芦姐姐会对菠菜送出连绵不断的秋波，然后我就可以看到菠菜无比哀怨的眼神，真是爽啊。
但故事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葫芦姐姐把情书交给教导主任了，她肯定知道班主任会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人家直接越过班主任，把那封罪恶的证据交到了最铁面无私的教导主任那里。
要知道，教导主任快四十岁一男的，独身好久了，最讨厌男欢女爱的事了，完了。
菠菜死得很惨，被请家长不说，还要被记过处分。
还好班主任一个劲地求情，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好歹是不用处分了，但要全校通报批评，外加五千字的深刻检讨。
第二天，菠菜没来。
怕是在家接受家法吧。
我望着他空荡荡的位置，神情黯然，很难过，对不起，菠菜，是我害了你。
叶静看出了端倪，问，那情书是你写的吧？
我说，是啊，你怎么知道？
叶静说，就菠菜那作文水平，写不出那么朦胧和感伤的情怀。
我说，你看过了。
叶静笑了笑说，那封情书最早的时候人家葫芦姐姐没看懂，就给她的闺蜜看。她的闺蜜一看，这情书写得太好了，就把它抄下来，在班里传看。你那可是神作啊，谁知道葫芦姐姐不解风情，告状去了，唉，可惜啊。对了，我还想问你，你为什么要整菠菜呢？
我说，谁叫他在我背上贴纸条呢？本来想开个玩笑的，没想到这葫芦姐姐太牛了，直接告到蝎子精那里去了，老子真想有个玉如意，把她给定住。
叶静突然很委屈地看着我，说，其实纸条是我贴的。
我：……（可怜的菠菜啊，你太无辜了）
……
菠菜回来上课那天，我深情地看着他，然后跟他讲明了真相。
原以为他会打我，结果他笑呵呵地说，这次真要谢谢你哈，一直以来我以为我老爸对我很凶，现在我才发现他是爱我的。
我问，菠菜，你脑子坏了？啥事啊？
菠菜说，你不知道，我一回家，我老爸就很难过地看着我说，你这个儿子怎么这么不争气啊，你真是瞎了狗眼啊，要写情书也不能给一个长相这么可怕的女生写啊，你是不是脑子也有问题了啊？儿子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漂亮啊？
我笑着说，不会吧，那后来怎么样了？
菠菜说，后来我老爸专门请了一天假在家里和我一起看电视，凡是出现个女的，他就问我，这个漂亮不，从早上一直测试到新闻联播。
我说，额的个神啊，你这什么老爸。
菠菜说，还好，通过一天的测试，现在他放心了。
成为传奇哥
为了弥补我的过失，我决定帮菠菜写五千字的检讨。
而菠菜传奇一般的故事，也由此开始。
……
校会，先是校长发言，然后是副校长发言，最后是褒奖优秀学生。
校长很兴奋地宣布，全校唯一获得全国数学竞赛一等奖的同学，正是宋波。
在热烈的掌声中，菠菜气势雄壮地登上了旗台，接收大家的顶礼膜拜。
之后菠菜振振有词地讲起了他的学习经验和心得，校长还在一边附和，要让大家多向他学习。
……
然后，校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低沉。
因为接下来的流程是对严重违纪的同学进行通报批评。
校长看了看菠菜，说，同学，你可以下去了。
菠菜说，校长，我还不能下去，我的事没说完。
……
接着，校长拿起发言稿，又说，初中部97级五班的宋波同学，无视课堂纪律，经常与老师搞对抗，公然在课堂上吃面条，极其不尊重老师；最恶劣的是，在这么紧张的学习中，写情书，搞早恋，严重影响了其他同学的正常学习生活。
菠菜在全校师生凌乱的眼光中站了出来，拿出了偶帮他写的检讨书，走上刚刚才发过言的地方。
那一刻，校长的表情崩溃了。
我那检讨书不是盖的，虽说是认错，但却很全面地剖析了早恋的危害和成因，并提出要在这个属于学习的年代要以学业为重，再由点到面，发散到科教兴国的战略，社会主义的建设以及国家的繁荣富强。菠菜念得是铿锵有力，讲得跟演讲似的，台上的同学听得热血沸腾，更是在他念完检讨之后迸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教导主任跑出来嚷嚷，鼓什么掌？鼓什么掌？这是检讨。
没人理他，民意难违。
菠菜出名了，从此，全校都知道他的存在了。
我们戒烟吧
烟是菠菜教我抽的，他说这个样子很酷。
但我觉得很苦，每次偷偷摸摸的，抽完之后还要漱口，以免被长辈发现。
……
在学校厕所大号的时候，遇见一坏小子，蹲在我隔壁蹲位抽烟。
挺香的，我忍不住了吸了空气两口。
不过很快，这家伙就走了，随手就把烟头一扔，正好扔我前面。
很不巧，历史老师进来了，刚好看见了这个还没有熄灭的烟头，他问我，路飞，你是不是躲在厕所抽烟？
我说，老师，没有。
历史老师说，没有？你是不是看见老师来了，就把烟头扔了？
我说，没有，没有，这烟头不是我抽的，是刚才有个人丢的。
历史老师说，烟还没灭，刚好有人丢的，事情有这么凑巧？
我急了，这烟真不是我抽的。你看嘛，那是红塔山，我抽不起。
历史老师问，那你抽什么？
我说，天下秀。
……
惨了，历史老师去班主任那里告状了。
其他事都还好说，这次一定得请家长了。
回家原本以为被老爸暴打一顿，结果他很平静地看着我说，什么时候学抽烟的？
我说，刚学的。
老爸问我，抽烟感觉咋样？
我挠了挠脑袋，说，其实没啥感觉。
老爸说，没感觉就早点戒吧，你看你老爸，十二岁就开始抽烟，一抽就是几十年，想戒都戒不了，老咳嗽不说，痰也特别多，要不是因为这些毛病，当年追你老爸的女孩子可多了，说不定就轮不上你妈了。
我：……
……
我决定戒烟了。
不就是装酷嘛，除了喷云吐雾还有很多种方法。
比如打响指。
比如戴墨镜。
比如咬棒棒糖。
期末考试
期末考试，像是一场预谋已久的滑铁卢战役。
偶考得很差，叶静也考得不好，她呆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考砸的数学卷子，眼眶中有液体流转，哭了。
越哭越厉害，我受不了了。
我说，叶静，你没事吧。不就是一次成绩考差了嘛，没什么的，你看菠菜除了数学科科都考糊了，人家还不是很开心。
叶静不理我，继续哭。
我继续说，叶静，你够了嘛，你才降了三个名次，我从第一名一下跌到第六了，我都没哭，你别难过了嘛。
叶静终于抬头了，满脸泪痕地看着我，说，我怎么能跟你比嘛，我的脸皮没你厚。
我：……
前班长
第二学期一开学，我的班长就被撤了。其实也不叫撤，按现在的话说，叫和谐。我的职位被换成了没有任何实权，只能收发作业和例行参加班级会议的学习委员。
新的班长是前学习委员，偶成了前任班长。
没想到啊，当个领导没多久就悲惨下马了，看来我真没有当官的运气啊。
我被撤职的官方理由是因为当了班长事多导致成绩下滑。
纯粹扯淡。
我自己很清楚我自己的罪过：
第一，包庇同学，本该记点名的，我当没听到，被人打小报告。
第二，爱玩游戏，有次在游戏厅里疯狂地摇摇杆，被老班笑眯眯地抓住。
第三，抽烟，给老师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不好印象。
第四，成绩下滑，排名都降了，还想当武林盟主啊，不可能。
第五，篡改记录，每堂课的课堂评价，老师每说五个良，我改两个为优，我以为他们记不住，其实不然。
第六，煽动同学逃课，不就是带他们打了一次篮球嘛，难道上自习就不能上体育课的自习吗？
我是李小龙
大概是因为武侠片看多了，我走火入魔了。
心中突然冉冉升起了一个梦想，那就是成为第二个李小龙，我连以后我的艺名都想好了，叫路小虎，简称路虎。
那时的我时常做着同样的梦，梦里的自己是完完全全的英雄，武艺超群，以一敌十，谁敢抢我买棒棒糖的钱，我一脚就把他踢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但光做梦不行啊，梦醒了我还是一个废材啊，出去看见一条稍微威猛点的狗都心惊胆战的，这能叫英雄吗？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吗？
所以，我决定了，要勤学苦练，人家郭靖那么笨都能练得武功高强，想偶这种资质过人的天才肯定也没有问题。但郭靖跟我有一些不同，人家有师傅啊，就算有些师傅不咋样，可好歹也能教个三拳两腿的，我呢，只有靠自己了。
那就自学成才嘛。我最早的学习资料就是功夫片，什么天上飞水上漂发个功满脸红一拳一掌都带龟波气功，统统是骗人的，要真有这些东西我们当年还会被日本鬼子侵略？一个金钟罩就挡回所有子弹了，冲上去两腿就把坦克踢个稀巴烂，可能吗？所以我信奉的是实战，揣摩的是电影里的真功夫，李小龙很对我胃口，反正偶没看见他穿古装梳发髻拿长剑的样子。
看了之后就是练习。当时我搞的是地下活动，这事要是被老妈知道了，她肯定会说我不务正业。
结果还是没能躲过她的法眼，她说我是神经病。
我说，我这是在锻炼身体，叫德智体全面发展。
后来，为了更系统地提升我的功夫水平，我去新华书店花买了一本售价17块的《截拳道技击技巧》，把它捧在怀里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离李小龙已经不远了。
其实，那本《截拳道技击技巧》对于我的重要性，就好比《喜剧之王》里《演员的自我修养》对尹天仇的意义，我把它当成盖世的武学秘籍，悉心攻读，练习里面每一个我能完成的动作。当然，里面有一些动作偶是完不成的，我发现偶的弹跳力、腿力、柔韧性跟李小龙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当时我很难过了一阵，我觉得自己成为李小龙的梦想也在走向灰飞烟灭了。但后来偶想通了，就算不能成为李小龙，掌握70%的招式当个山寨李小龙也是不错的，反正一般人根本不知道。
……
为了锻炼腿的柔韧性，我每天都把腿架在书桌上压腿；
为了训练腿部力量，我在腿上绑着沉沉的沙袋跳楼梯；
为了熟练地掌握腿击的技巧，房间里的墙纸被我踢得满是脚印。
后来还找我的同学练习。我跟他说，我不会踢着你的。结果没控制住，踢中了他的耳朵，他疼得骂娘，我暗自高兴，原来我的腿法还是有杀伤力的。
……
岁月如歌，年华似水。
我一直执着地相信，努力总会有回报，梦想总有一天会实现。
后来，我同学给我说，疯子在没疯之前都是这样想的。
当侠已成往事
我不怕打架了。
练习了很长时间的截拳道，好歹也算习武之人，有点儿功夫了，对付那些只知道喝可乐吃干脆面的小渣渣人类，还不是手到擒来。
盲目的自信啊。
后来发现，练了那么久的武功还打不过一根板凳。
……
自信过头带来了自己不可一世的气焰，我火气大着了，在游戏厅里经常找事。我也不是真有事，反正那时就是为了找架打。多变态的想法啊，多破坏社会和谐啊，那时年轻不懂事，请祖国原谅我，人民原谅我。
终于有一次，打上架了，当时我正坐在游戏厅的椅子上看别人玩苹果机，坐累了，就站起来去外面溜达了一圈，回来发现椅子已经被坐，一个胖家伙抢占了我的地盘。我当时热血上涌，过去一把就抓住那家伙的衣领，极其嚣张地对他说，起来，起来。
那家伙傻了，不知所措。
我说，这是我的位置，晓得不，你起来，给我让开。
那家伙呆了，站起来瞪着两牛鼓眼看着我，我的手依然拎着他的衣领，就是有点往上够了，因为他比偶高了一个头还多。
可我不害怕，我想，高又怎么样，再怎么说我也是有功夫的，我虚你个毛线。
于是偶继续恶狠狠地看着他，就盼望着他和我打架，好检验一下我的截拳道水平到底如何。
结果，那没种的家伙跑了。
我气定神闲地坐回椅子上，周围的人眼光直冒星星，崇拜得不得了。
小屁孩的虚荣心膨胀到了极点。
……
没想到，隔了一会，那家伙回来了，跟我在门口嚷嚷，小娃儿，有没有种出去单挑？
我想，你不是找死吗？看我寸劲拳侧端腿回旋踢把你打成瓦灰。
我欣然应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