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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难太平 (1)

翌日清晨,东方还未明,尚在睡梦之中的王抱朴,朦朦胧胧之中,只听得窗外传来阵阵吆喝之声。

“哈!”齐齐一声吼,众弟子挥拳而出,气壮山河。

这动静将王抱朴自迷蒙梦乡中惊醒。自铺上爬起身,他眯着睡眼向窗外望去,只见这长名殿的弟子早已在前院站得整整齐齐,开始晨练了。他忙起身梳洗,理好衣衫、束好发冠,这才推门而出。

见他出屋,原本抱着双手看弟子们练武的方其正,冲王抱朴点头道了一声“早”,又交代了一句“你先逛逛,一会儿就开饭”,便扭头继续监督弟子们练拳了。

日头渐渐升起,眼见这里青山绿水,又有云海日出,王抱朴自然是惬意得紧,忙拍了隔壁唐六郎的屋门,唤了几声“唐兄”,想邀他一起看看山间日出的风景。谁知这一拍之下,却将门直接拍了开:只见屋中无人,被褥却是整整齐齐。

就在这时,只听旁边客房的门“吱呀”一响,杨君笑迈步出屋。二人相视,彼此道了一声“早”,便不约而同地并肩行出长廊。途经唐六郎房门之时,杨君笑向里瞥了一眼,未说话。

不多时,果然有长名殿门人唤他们去吃早饭。二人随那门人行至饭堂,本以为会在那里碰上另一名同伴,可一直等到二人吃完,唐六郎仍是没有出现。

眼见该是向方掌门告辞、继续上路的时候了,王抱朴不禁疑道:“杨姑娘,你可知唐兄去了哪里?”

杨君笑缓缓摇头,忽敛眉向方其正问道:“方掌门,昨夜山上可有异样?”

听出她的话外之音,王抱朴也急了:“杨姑娘,是你说,唐兄可能出事?”

杨君笑并未回应他的疑问,她只是望着方其正,等待对方的回答。

凭长名殿这诸多弟子的守备,若有敌手前来正院伤人,想要全然不惊动门人,在这世上武功能到这地步的人,为数不多。齐澎的身手,她是知道的。而紫云门的众多弟子之中,武功高于齐澎的,也是屈指可数。所以,她毫不担心是不是有紫云门人夜半来袭。她担心的,反而是这长名殿。

毕竟,长名殿与紫云门的怨仇,可说是由来已久。昨晚齐澎去那高崖偷采药材,又被唐六郎放走——这件事,若是被方其正知道了,不知会有怎样的后果。

虽说他二人与齐澎打斗之时,已过午夜,又是在高崖下的山林之中,长名殿的人未必会发觉。但凡事皆有个万一,更何况这长名殿的弟子,绝不可小看。她担心,唐六郎的失踪,是这长名殿的人下的手……

越是想,就越觉有这种可能。再看那方其正之时,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的笑容不似真心、并且透出不怀好意的意味来。杨君笑心中越急,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她只是望着方其正,好似等待着他的答案,实则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个表情与动作。

只见那方其正摇首,笑道:“杨姑娘你放心,昨夜山上并无什么异状。刚才,方某已经问过守门的弟子,他们说唐少侠天还没亮,就急急匆匆下山去了。”

“尚未天明,唐兄下山做什么?”这一句让王抱朴更是困惑不解,疑道,“就算他忽有急事要走,也必定会和我们说一声的啊。”

面对方其正的说辞,杨君笑默然不语,只是握紧了手里的长剑。正当她在思忖这姓方的说辞是否可信、究竟有几分真假,并在心中暗自盘算,若在此时与对方直接动手,擒下方其正要求对方放人的胜算又有几成之时,却听外院传来熟悉的声音:“早!”一声问好,是唐六郎向守门的长名殿弟子行礼。

听得他的声音,杨君笑握紧长剑的手,缓缓松开。片刻的安心之后,她心中又是顿生怒意:这个不长脑子的家伙,一大早四处溜达什么?

她冷冷侧目,望向那个姗姗来迟的友人。只见唐六郎冲守门的弟子一一点头打了招呼,一面笑着跨入门中。然而,当对上她的视线,他的笑容僵硬在唇边。唇角的弧度微微垮下,却又被他拉扯起一个勉强至极的笑:“早。”

“早,”方其正笑着回应,体贴问道,“唐少侠,这么一大早就下山,你是否是有事要办?若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便是,只要方某办得到的,定不推托。”

“没,没什么,”唐六郎忙摆手,笑道,“多谢方掌门关心,我已经处理好了。”

方其正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王抱朴看看日头,见时候也不早了,他向方其正作了一揖,道:“方掌门,那么我们也不打扰您了。多谢您的款待,告辞。”

唐六郎也是跟着他抱拳行礼。方其正也不相留,笑着道了一声“请”之后,侧身亲自送三人来到前院的大门边。

三人向方其正及两名守门弟子,各道了声“后会有期”,随即迈开步子,踏上了下山的石阶。

比起上山时层层攀爬的劳累,下山的路要省力许多。再加上晨风舒爽,送来草木清香,王抱朴只觉心旷神怡,身上无一处不觉惬意,话也比平时多了不少:“唐兄,你先前下山做什么?见你迟迟未归,我与杨姑娘都很担心,生怕你出了什么事儿。”

唐六郎歉然道:“抱歉,我以为赶得及下山一趟,一时没想到这山上晨雾颇重,估算了时辰。”

王抱朴听之不禁感慨:“唐兄好本事!都已来回上山一趟,还这么精神,一点也未显得疲累。”

“这哪里算得上什么本事,”唐六郎挠了挠头,尴尬笑道,“做我们捕快这行的,平日里跑多了,也就这点长处。”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缓缓下山。只因山间湿气颇大,露水润湿了石阶,比平常更为湿滑,行路必须格外小心。

一路走下去,见杨君笑一直未说话,王抱朴轻声询问:“杨姑娘,你可是有何不适?”

“无。”杨君笑摇首道,只应了一个字。

见她不愿多言,唐六郎沉默片刻,忽然加快了步子,走到她的身侧,轻道:“杨姑娘,抱歉,昨夜是我不该,未曾考虑你的心情。”

听到这句,王抱朴“呃……”了一声,骤然停了步子。他走在最后,因此站在上一层的阶梯之上,居高临下地望了望唐六郎,又望了望杨君笑,他不由抽了抽嘴角,尴尬道:“那个……需不需要在下先回避一下?”

“回避?”唐六郎不解王抱朴为何有此一说。

王抱朴一手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随后抬眼望青山云海:“咳,那个,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嘛……”

唐六郎愣了愣,这才会意过来,慌忙摆手:“不是不是!王公子你千万别误会!”说了这句,他又急得转头望杨君笑:“杨姑娘,抱歉抱歉!刚才是我失言,不是故意坏你名节、害王公子误解!”

见他急得额角冒汗,杨君笑颔首,道了一声“我知”,才让唐六郎放下心来。随即,他向王抱朴说明了昨夜一事:从如何无意间发现高崖上有人,说到齐澎夜半偷采药材,再说到两人如何发生了争执,到最后他放走了齐澎。

“原来如此,”王抱朴这才恍然大悟,微微蹙起眉头,他好声劝道,“杨姑娘,不管怎么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下觉得,唐兄此举,实是出于良善。”

杨君笑尚未答话,却听唐六郎慌忙辩解道:“王公子,我们并非杨姑娘,自然也无法体会她的怨仇。你莫要说什么‘良善’,我虽不后悔放走齐澎,但我仍觉得此举愧对杨姑娘……”

说到此处,他转而望向她,诚恳道:“抱歉。”

杨君笑仍是未答话,只是看着对方:昨夜,她的确是气急唐六郎坏事,害她不能杀那齐澎。但她亦知道,他与她不同。

从小,她在师父那里学到的是“仇必报、情必还”,学到的是想要不受人欺负,便只有依靠手里这柄剑。而他,他却是一名捕快,学的是正气,学的是法理。

然而,心里明白归明白,虽能体谅对方的做法,心中的怨气却仍是难消。这让她连半句话都不想说。

杨君笑目不斜视,自顾自地踏下山阶。见她的态度,唐六郎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自衣袖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递了过去。

沉默了片刻,杨君笑微一思忖,瞥了一眼友人,终究是伸手接过。

纸包的分量轻得很,折成了单薄的方形。她将油纸拆开,却见金黄的色泽——

糖棍。

杨君笑怔住了。她只能默默看着油纸包里露出的那截金色的糖棍,却不自觉地将手指越收越紧。

记忆之中,在她年幼之时,那根融化在手里的糖棍,是为数不多的关于她爹的记忆。昨夜,她无意中提到,未想到友人却是记在了心里。

这,便是他天还没亮就急急匆匆赶下山的原因么?她的心里已有答案。然而,心中暖意越胜,她却只是将唇抿得更紧。

见她将纸包攥紧在手中,唐六郎张了张口,却又是闭上了嘴。他想再说一句“抱歉”,又觉得这个词儿太轻。可他不过一介武夫,没王抱朴读的书多,也没有陆茶的好口才。即便他绞尽脑汁搜肠刮肚,也想不到更好的说辞。到最后,他还是只能望着她轻声道了这个再寻常不过的词:“抱歉。”

杨君笑缓缓摇首,应了他:“无事。”

王抱朴看了半天的戏,虽然不明白那糖棍代表什么,但他见杨君笑愿意答唐六郎的话,便知道芥蒂已解。他顿时舒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既然说‘无事’,那便是和好的意思了?”

杨君笑避而不答,抬眼反问他:“下一步,你想去哪个门派?”

王抱朴沉思片刻,道出三个字:“紫云门。”

杨君笑挑了挑眉,唐六郎亦是“啊?”出一声:“为什么?抱朴兄,你不记得么?杨姑娘先前已说过,唯独紫云门她是绝不会去的。”

王抱朴点头道:“这一点我明白。只是既然长名殿的方掌门这里咱们说不通,那只能试试与紫云门沟通看看了。毕竟,这段恩怨是由紫云门先行挑起,若紫云的掌门肯低个头、道个歉,或许事情还能有转机。”

“哈,”杨君笑嗤笑一声,“好个书呆子的想法。”

唐六郎本想劝说王抱朴打消这个主意,毕竟他一共三次碰上紫云门人,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会面,想必那紫云掌门也不是好说话的人。然而,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紫云门是该去一趟的:一是为了尝试化解长名殿与紫云门两派的恩怨,使他们共入“太平约”;二,则是考虑到昨夜想到的那些解不开的疑点:诸如紫云门人对于杨远和杨君笑的不同态度,实是令他费解。

想到此处,唐六郎赞成王抱朴之言:“好,我也正想去见识见识那紫云门,究竟是怎般的模样。”

他转而望向杨君笑,道:“杨姑娘,你若不方便,那咱们便约定在紫云门附近的镇子里相见,我与抱朴兄自行上山便可。”

“就凭你们?”杨君笑反问道,她丝毫不留情面,一针见血地指出事实,“你已与紫云门有过三次正面交手,你认为他们会这么大大方方地放你上山?”

“呃,这个……”一句话,堵得唐六郎没了对词,然而下一刻他仍是道,“即使不会那么顺利,这紫云门,我还是想上一趟的。”

杨君笑未说话,只是敛眉望向身前的友人。见他认真神色,她知道对方心意已决。半晌之后,她垂下眼,淡淡应了一声:“好。”

紫云门地处神州之南。其所在的紫云山,论起山势并不高,但因气候潮湿,常年云雾缭绕,在日头之下,隐隐透出紫气,有如幻彩迷雾,因而得名“紫云”。

然而,与长名山脚下的小镇繁华、采药人集聚的情况大不相同,三人越往紫云山的方向进发,这路上的集镇就越少。到最后,离那紫云山还有约莫十几里的地方,便望不见寻常百姓的身影了,只剩一条人烟稀少的山路,曲曲折折地向密林之中延绵而去。

走在满是尘土的山路上,王抱朴不由摇了摇头,感慨道:“这紫云门虽然是武林正道,但现在看来,想必是不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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