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秦响吗,那败家子回来了,快回来吧。”张菊对着电话还是停不下哭泣。
屠凡依然感觉头昏脑胀,偏偏倒到地干脆直接摔在床上。感觉整个世界都与自己绝缘了。由于是第一次喝醉,始终头痛得睡不着,天旋地转,异常难受。
过了一阵客厅里传来了几个老师的声音,隐隐约约听见张菊还在哭诉。
“这孩子怎么这样啊,满身酒味的回来态度还这么差,气得我打人的力气都没有了。”说完是几个老师的安慰,窸窸窣窣的听不真切。
“秦响,下学期我要转教渝石中学了,我答应过他考好了允许他留下来,那时你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啊,拜托你了,这孩子我算是管不下来了。”
秦响又窸窸窣窣的说着些什么。然后便听见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有人走到屠凡卧室的门前来了。
砰砰——传来两声沉闷的敲门声。“屠凡,开开门,你太不像话了啊。才多大呀,就喝酒。”
门里安静得没有任何声响。
“屠凡,你在里面吗,怎么了,生病了?”秦响耐烦的询问着,然后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听有没有什么动静。
“你在里面干……”
“滚——”话音未落,屋里传来了一声吼叫,引得客厅里面的人都转过头去。
而这时到家的蒙单单也是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面,任吴阿姨怎么关心都不应答,这可把老太太吓坏了,立刻给她父母去了电话。
不久父母就赶到家里,相互挤着跑上楼去,却吃了闭门羹。
“蒙可为,你整天就知道公司,公司,看看女儿都成什么样了。”
这下蒙可为不服气了“你还好意思说我了,你那个什么小店,早就叫你盘了,你偏要做,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你什么意思,就许你当老板了,我就不能有自己的事业?”谢小芳得理不饶人。
他两几乎是相互吵着回家的,现在还在吵但是究竟是谁的错,谁又没错。到最后谁都说不清楚。
在吴阿姨的劝解下两人终于冷静下来。蒙可为走下楼去坐在沙发上吸气烟来,谢小芳在那里敲着那堵沉默的门。
“单单,爸爸妈妈回来了,你开开门吧。”不管怎么说,屋子里还是一片安静,听不到任何回应。最后谢小芳只有放弃,转过头准备向下走去。
这时门却打开了,蒙单单泪流满面。“妈妈。”一下子扑到谢小芳怀里。“我以为你不要单单了呢。”
谢小芳抱着蒙单单,放在后背的手摸着女儿漂亮的头发。“傻孩子,怎么会呢,爸妈生意忙嘛。”
蒙可为把燃烧的烟头塞进烟灰缸里面,抬头看着单单微笑着。“就是,爸妈是爱单单的,你看这不是回来了吗?”
蒙单单探出脑袋看着蒙可为。“爸爸……”
蒙可为只是看着女儿哭泣的脸露出鼓励的微笑。
这事引起了蒙可为夫妻两对女儿教育的担忧,所以两人私下里盘算着把单单转到一所好点的学校里去,至少也得是封闭式可住宿的。
又一个中午,阳光明媚得能刺穿眼睛。
黑泉被释放了。几天的光景,也恍若隔世。外面的世界,年味越来越重,道旁树上的灯笼越来越多,一串串的彩灯也捆绑着枝干。路旁的杂货店里,灯笼,年画,福字等年货都被摆到了最显眼的位置,偶尔街边还会有小贩推着铁桶叫卖年前汤圆。到处都是一片祥和红火的景象。但这些美丽的景象都填补不了黑泉那颗忧郁的心脏,孤独的徘徊在繁花似锦,歌舞升平。聆听的却是满世界的悲伤与沉吟哀叹。
到家时刘婆正坐在屋门前收拾着废品,黑泉看见多日不见的养母,心中充满高兴地同时却也满是愧疚。最终安静的走下石阶,到了刘婆面前。
“妈。”
刘婆抬起头来看着黑泉,深陷的双眼蠕动着,好像即将挤出水来。“泉,你瘦了。”
黑泉蹲下去,摸着刘婆的脸,瘦骨嶙峋像一条崎岖的山路般蜿蜒。“妈,你才瘦了。”
刘婆把手放在黑泉的手腕上。
“没有,只是最近一直担心你。”褶皱的嘴唇激动得有些颤抖。
“对不起,妈,我错了,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收养了不争气的我。”
刘婆看着黑泉有些自责的眼睛,低下头继续分拣着废品。
“孩子,你真跟当年的我一样命苦,穷得什么都没有了。看到你,我就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我稀罕你啊,这么多年陪伴着我这穷老太婆,委屈你了。我怎么会后悔?”刘婆的眼神露出一股伤感。
“妈妈。”黑泉抱着刘婆哭得淅沥哗啦,好多年了,都没有这么酣畅地哭过。
“妈。我还有,还有你就够了,以后我要让你住高房子,穿漂亮衣服,吃肉……”
“傻孩子,我不要求那些,只要你能改变现在的命运就最好了。”刘婆意味深长的说。
“好了,好了,妈妈去买菜,今天你回来了,妈给你做好吃的。”刘婆说着站起来。
“妈,今天我去买,我做饭给你吃,你先休息啊。”擦擦眼泪,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刘婆看着黑泉离开的背影,眼角划过一滴眼泪。
迅速跑到超市,买了蔬菜和一些刘婆爱吃的饼干后,走到鲜肉摊位面前挑起猪肉,不经意抬头时却看见了正在埋头挑选的邹晓破。急速转过身,想要逃出去。
“黑泉。”晓破的声音传过来,嘈杂声中也听得清清楚楚。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黑泉只有转过头去,一如既往的忧郁的表情。晓破大步跑了过来,一如既往的直爽可爱。“今天回家的吗?”
黑泉不由得看着那张清澈可爱的脸,呆滞的吱出一个字。“嗯。”
“你说你怎么这么傻啊。怎么可以那么做,让我多难受。”虽然有些责备的意味,但晓破还是坚持着一张笑脸。
黑泉转过头来,看着地板。“没事,你就当我犯贱。”
晓破傻了眼,不知其意,跨步走在黑泉的面前。“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那,我还能怎么说。”黑泉抬头看着面前的晓破,苦笑着反问一句。
这句话让晓破为之一震,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与黑泉对视三秒钟。“总之。总之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黑泉不以为意,擦过晓破的手臂,便要往收银处走。
晓破对眼前的这人越来越感到陌生,越来越感到遥远,傻傻地看着他的背影,说不出一句话来。两秒钟后,又突然像是换了电池的玩具,大步的向他追去。
黑泉已经在收银处了,帐已经结算清楚,仪器上显示:32。80。黑泉正掏钱的时候,晓破突然从后面把她的东西扔上收银台,对着收银员说。“一起算多少钱?”
黑泉感到惊异的同时有些不乐意了。
“单算,单算。”说着把钱递过去。
晓破一下子把黑泉的手推开。“算完了吗?”
“嗯,算好了,一共是六十块二。”
邹晓破迅速把钱递给了收银员。收银员把东西装进一个塑料袋里面递给了黑泉。然后晓破拉着黑泉像逃离犯罪现场一样,跑出超市。
黑泉有些生气的挣开了手,停了下来。“袋子拿来分东西。”
晓破嬉笑着从包里掏出购物袋。“分赃咯。”
东西分完以后黑泉也没有给她个好脸色。“我不需要别人可怜,尤其是你!”
晓破再一次愣住了,看着黑泉无趣的眼神,委屈的说。“我哪有了?”
“我犯贱,你也是。”黑泉不想再理她,提起东西向左走去。晓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明显的比以前更加消瘦,阳光下的轮廓显得有几分锋利。身上穿的衣服,皱褶遍布,色彩暗淡,正如他的性格一般,令人悲悯。
晓破当时就想冲上前去,塞给他一千块钱,但是她却没有。静静地心里变得异常难受,像是辣椒水掉进了心脏的沟纹里面,释放者锥心的疼痛。
看着那身影越来越小了,晓破满脸没落,转头往右边走去。
走着走着突然听见好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隐隐约约得不真切,始终没有回头。但声音却是越来越近了,才猛然转过头去,黑泉正喘着大气的跑过来。“东西,拿掉了。”
晓破有些疑惑。“什么东西?”
“你,自己看吧。”说着把袋子递给晓破。
晓破接过袋子,打开发现几盒饼干上面搁着一袋卫生巾,顿时脸都红了。快速的取出来放进自己的袋子里。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满脸羞涩地忙着道歉。
黑泉还是没有表情。
“还好没走太远。”说着转身回去。
晓破看着他的背影,满脸通红却暗自发笑:难不成黑泉把这个也当成饼干了?
越想越是想笑。
路上的黑泉也觉得这事有些荒诞,却舍不得露一丝的笑容,急速回家给妈妈烧午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