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美丽的城市里,我已和美丽的菁儿流浪了五年。五年里,我租住的房屋换了一处又一处,而房里的女主角却始终只是菁儿,有菁儿相伴的日子,我情感的天空温柔而灿烂。
我感激上苍让我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认识了一个可人的女孩。五年来,快乐与欢笑在我与菁儿的身旁哗哗流淌,让我忘却凡尘的一切忧愁——我们餐餐相聚酒吧,曾创下一月品味二十八只酱板鸭的“伟绩”;
我们甩着哗哗作响的钞票,换来精美的入场券,相拥翘首欢迎歌星前来小城演出;我们打的飞奔在城市的街道,把爱的足迹写遍春夏秋冬……如此浪漫生动的爱情生活,常让我感动得刻骨铭心,我想,菁儿的心底,也定有幸福的波澜在轻轻荡漾。
然而,在我二十六岁生日前夕,菁儿的脸上却一片凄美。花前月下,灯红酒绿中,她常冷不丁地问我,何日是佳期?我苦笑,反问她,这种生活不好吗?菁儿叹着气说,可是最完美的爱情莫过于爱有所归啊。我无奈地说,你不是不知道,我没钱啊。菁儿涨红着脸质问我,没钱?你可有近2000元一月哩!我赔着小心解释说,我是有2000元一月,可我们要吃要喝要玩要生活得有品位啊!菁儿哭着说,再这样“品位”下去,我八十岁也做不了新娘的。我忙向她保证,为了我们的爱情,为了我们的后半生,我一定不再乱花钱,节约每一个铜板,力争三年内建设好一个美丽的爱情温巢。菁儿笑了,靠到我宽厚的胸膛上,眼中,果真有幸福的光芒在闪烁。
可是,多年的生活习惯,却让我积习难改,我照例呼朋引伴空樽对月,照例修筑长城彻夜不眠。菁儿一次次劝我,我却又一次次地让她失望。
二十六岁的生日说来就来了,为了让我人生的里程碑能留下些美好的回忆,我早早就通知了哥们,生日那天一定要玩个痛快。菁儿说,你忘了自己的诺言?我说,我不会忘记,这次就算最后一次吧,新的生活从二十六岁开始。
菁儿一双忧郁的眸子对望着我,至微至缓地点点头,说,我相信你。
生日的那天晚上,我在金都大酒店大摆宴席,哥儿们喝得迷迷糊糊后,又到歌厅鬼哭狼嚎了一番,之后实在累得不行,就地在酒店开了几间房,菁儿的眼角虽有一丝不快,但她仍大方地招呼客人,大方地掏出厚厚一叠的钞票去买单。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日,哥们说,玩几把吧。我犹豫地望望菁儿,菁儿一脸严肃,我忙说,不啦,今天……今天我有事。哥们起哄了,咋啦,还没结婚就惧内了?我一听,豪气就上来了,手一挥,谁说的,不就是玩几把牌么?不就是要钱吗?上!菁儿拉我,我说,就这一次了,你观阵吧。
那天我们直玩到凌晨才散伙,菁儿也一直陪我到那时,回去的路上,菁儿就跟我吵起来,她板着脸说,她不会再听我的了,她要与我分手,而且,她将不留在这个城市。我笑着说,菁儿你不会的,你是我煮熟了的鸭子。
菁儿说,你等着看吧。
第二天我起来时,菁儿已端坐在镜子前梳妆,仍然是一脸的美丽,我凑过去吻了她一下,说,我上班去了,中午带你最爱吃的酱板鸭回来。菁儿无言。
当我提着酱板鸭回到住地,喊着菁儿的名字时,门上只有一把铜锁在风中轻轻晃荡。我急切地打开房门,一切如旧,只是少了菁儿。在品味着鸭子的美味时,我忽然想到,莫非菁儿真的走了?但房内整齐的一切又告诉我,她没真走,她肯定是跟我赌气。但我还是拨通了菁儿的呼机。菁儿回话说,她正准备上去北京的火车了。我说,菁儿,你别开玩笑了。再不回,鸭子就只剩骨头了。菁儿说,那就让它剩骨头吧!
晚上,菁儿没回。第二天,菁儿仍不见踪影,打呼机,没反应。我这才真正的慌了,我意识到,菁儿可能真的走了。仔细检查房间,果然没见了菁儿的专业书和她常穿的两套衣服。面对四堵冰冷的墙,苦涩的泪珠不由漫出了我的眼眶。
我度日如年,到处找菁儿,但茫茫的人海里,再也没见到那让我熟悉万分的身影。在万分无奈的情况下,我决定打菁儿北京的舅舅的手机,这是我所了解的菁儿所有亲朋中的最后一个线索了。好不容易打通了,我惊慌地说我是菁儿的朋友,菁儿是否在?电话那端冷冷地说,菁儿是来了北京。我正想请他叫菁儿听电话时,电话却挂了。
我以后几乎天天打那个手机,也不管那个到底还是不是我未来舅舅的人烦不烦,菁儿的舅舅说,你不要再打了,菁儿不会接你的电话的。听着无情的嘟嘟声,我泪涌如泉。
我想,菁儿可能真的从此就走出了我的生活,但她一辈子都走不出我的感情,我应当好好珍藏她留下的一切。我忙跑回去,翻箱倒柜,把凡与菁儿有关的物件都一一珍藏起来。在整理物件的过程中,我发现我与菁儿共有的一本存折不见了。
这本存折是五年来我与菁儿留下的唯一积蓄,钱不多,16000元,但对我来说,这并不是一笔小的数目。
我着急地重又翻箱倒柜,连墙缝都没有放过,但我最终还是没有发现,我认定存折一定是菁儿带走了。我想,她带走了也好,多少能弥补一些我心灵的愧疚。假如她执意要走,即使她不带走这本存折,我也会送给她的。
只是,我从此就成了真正的一文不名的穷光蛋。五年前,我从乡下孤身一人身无分文地来到这个城市,五年后,我同样又是孤身一人身无分文地待在这个城市。
我真正开始反省起自己来,我愧疚万分地感到,我真的对不起菁儿,让她苦苦跟了我五年,最终却是这样一个凄迷的结局。如果我能早听她的话,说不定现在我已与她在自己拥有的房子里安居乐业。因为,我曾经有这样的能力。
可是,现在我必须从零开始,我已没有任何退路和靠山了,我必须改弯我的一切。
但强烈的思念之情又让我拨通了她舅舅的手机。这次,菁儿终于接了电话,她冷冷地问,找我干什么?我结结巴巴地向她赔礼,她恼怒地说,你还有事没有,没事,我就挂了。为证实存折的去向,我说,菁儿,我们的存折……没听我说完,菁儿就哭了起来,她说,没想到她真的看错人了,我三番五次打电话,原来是问存折!她说,她不是爱财的人,她绝对没拿存折。之后就很绝情地挂断了电话。
我也想菁儿应当不是那种人,她一定不会带走存折的,但存折到底哪儿去了呢?我跑到银行去查询,账上的钱还在,我想挂失,但存折是以菁儿的名义开的户,我没菁儿的身份证,办不了。
这笔钱就只有死在银行了,我最后的一丝侥幸心理也完全消失了。
为了生存,也为了替自己争口气,从此之后我果真变了,努力工作,节俭生活。我深深知道没有经济基础的爱情永远只能是镜花水月,我不想菁儿的故事在我的人生篇章中再次重演。虽然,菁儿于我来说,只是一个遥远的梦幻了,但我总不能一辈子生活在梦幻中。
这一年,我的销售业绩在全公司名列第一,工资、提成加年终奖,我一共有近6万元。除了花掉一小部分外,其余的,我全存入了银行。年底,当我在清寂的住所翻看这本存折时,不禁又心潮澎湃,泪花涔涔。我想,如果菁儿不走,存折不丢,我会拥有它吗?菁儿啊,要是你现在还在该多好!
过完年后,我回到城里租住的房子时,房门却开着,我慌张地冲进去,一个我熟悉的身影坐在床上,是菁儿,我欣喜万分地扑过去,抱住菁儿一顿哭。
菁儿说,你的情况朋友们都告诉我了,其实他们不告诉我我也猜得出。我痛心地说,菁儿,你整得我好苦哟。菁儿笑着说,整错了吗?我忙说,没有,没有,不整不成器啊。菁儿说,怎么样,佳期不再如梦了吧?
我尴尬地说,菁儿,我现在还是买不起房子。菁儿说,差多少?我说只怕还差一小半呢。菁儿没做声,打开她的小包,拿出两本存折递给我说,加上这些够了吗?我一看,一本是菁儿在北京打工一年的收入15000元,一本是我们原来的16000元。我又惊又喜,忙问菁儿,你带走了存折,为啥说没有?菁儿笑着说,你这种人,不断你的后路,你改得了吗?
如今,我与菁儿已买了房子结了婚,但那本存折,我们却一直没有取出来花,我们珍藏着,因为我们知道:刻骨铭心的爱,是永远也不能支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