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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跃马弯弓的马上帝王——皇太极(6)

喀喇沁就是皇太极实现假道蒙古的突破口,林丹汗率领的察哈尔部对喀喇沁的欺凌是皇太极打开这一突破口的钥匙。只要高高擎起讨伐察哈尔的大旗,他就能赢得喀喇沁的信任,并最终与他们联盟。

1628年3月(明崇祯元年,后金天聪二年)喀喇沁、鄂尔多斯等部遣使皇太极,请求后金出兵帮助他们讨伐察哈尔,皇太极喜出望外,仅七天就召集一支队伍兵发敖木轮,大败察哈尔属国多罗特部。敖木轮之捷不仅大大提高了后金在喀喇沁等部的声望,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其自身的经济困难。

正当皇太极争取喀喇沁部初见成效之际,又传来一个令人惊诧的消息,袁崇焕上任伊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除掉毛文龙。这使皇太极非常担忧。

皮岛—这个形势险要的海上基地,一且经过袁崇焕的卓有成效地整顿,必然会像宁锦防线那样坚不可摧,随时都可能从海上对后金进行牵制、威胁。在袁崇焕的统一部署下,皮岛已同宁锦、登莱、天津等地的防务连为一体,彼此呼应,互相配合,大有从辽西到海上形成合围之势。皇太极绝不能坐视袁崇焕最终实现这一战略包围,他要乘皮岛整顿正在进行之际,抢先发动一场新的进攻。

为了实现借道喀喇沁的战略企图,1628年8月29日,皇太极与喀喇沁缔结反对察哈尔的军事同盟。一个月后,皇太极亲率大军与科尔沁,喀尔喀、喀喇沁等漠南各部蒙古会师征讨察哈尔,察哈尔不支,拔帐西走,其势力遂退出西喇木伦河流域。后金从关外直插卢龙口的最大障碍已经不复存在;明王朝依靠察哈尔牵制后金的设想也成泡影,喀喇沁却一步步地向皇太极靠拢。

但就在这样一个极为关键的时刻,明廷竟然明令袁崇焕不得与喀喇沁互市,人为地赐予皇太极一个示恩喀喇沁的机会。于是粮食、布匹以及各种日用品,从后金源源不绝地运到喀喇沁。对蒙古各部,皇太极从来都是叛则讨之,降则有之,饥则哺之,寒则衣之,归则抚之,患则安之,凡此种种只求服其心。喀喇沁终于投入皇太极的怀抱,一条通向中原的胜利之路终于被打开了。

察哈尔从西喇木伦河流域败退而逃的消息,使袁崇焕颇为震惊。拥有44万部众的林丹汗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林丹汗虽然野心勃勃,竭尽全力为统一蒙古各部而战,但由于过分迷信武力,毫不讲怀柔,其统一大业竟激起各部的强烈反对,终于成为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

林丹汗的拔帐西行,使得蓟门一线顿失屏藩,已经占领西喇木轮河流域的皇太极,随时都可以绕过宁锦防线直逼长城诸口,而已经西窜的林丹汗也随时都可能对边外进行抢掠,这接踵而来的边患,足以令袁崇焕心忧如焚。

喀喇沁首领苏布地、布尔噶都、戴青等频频出入沈阳的种种迹象,更令袁崇焕感受到一个对付明廷的军事同盟正在形成,为把这种威胁消灭在萌芽状态,袁崇焕奏请朝廷对喀喇沁要相机剿抚:一方面在边外台堡多备衣食,诱其来归;另一方面也要急修防备,防患于未燃,一旦发现他们图谋不轨马上择机歼剿,切断其向辽东方向撤退之路,使其不能与后金合兵一处。然而这一份事关封疆的题奏,并未引起庙堂之上的重视,致使一个个迫在眉睫的建议束之高阁,明朝失去了加固藩篱的最后一次机会。

4 强强交手——北京保卫战

北京突然被围,战事非常残酷,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袁崇焕却再一次让皇太极感觉到巨大的压力。最终怎样解围?

1629年12月10日夜晚,当明廷君臣、军民还在酣睡之时,满蒙联军已经攻克大安口、龙井关,皇太极已然把战火从辽西引至京畿,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事爆发了。

皇太极此次出师,行踪颇为诡秘,最初是以讨伐察哈尔的名义谕令札鲁特、奈曼、敖汉、巴林、科尔沁等各率所部兵来会,然而在同蒙古各部会师后,又以察哈尔业己西窜、路途遥远不便征讨为由,而决定以现已征集之兵力伐明。从表面上看,似乎是临时所作出的变更,实际则是皇太极处心积虑的预谋。这样一个“变更”,不仅使蒙古诸部在不知不觉中被绑上后金的战车,也使得兵伐察哈尔的传闻得以大事渲染,从而给明边将一种假象。为了使突袭的效果更加理想,皇太极还令八旗将士全部换上蒙古衣帽,同蒙古各部的装束一模一样。于是,当这支经过化妆的满蒙联军进入喀喇沁并向明近边运动时,既不会引起长城各口守军的警觉与不安,也不会使宁远的袁崇焕捕捉到任何蛛丝马迹。

直至12月12日夜,后金己经夺取大安口、龙井关、洪山口的二天,坐镇关外的袁崇焕才惊悉这个消息,京师告急,袁崇焕六百里加急山海关总兵赵率教,令其火速入关救援,他本人也从宁远急驰至关。军情危急刻不容缓,这位督师仅率5000铁骑先行入关,至于1.5万名步兵则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自12月17日从山海关发兵,到22日抵达蓟州,一路之上,兵不解甲,马不停蹄。在此期间,孤军入援的山海关总兵赵率教已经阵亡;遵化在被围困四天之后也告失守;三屯营驻军在敌兵压境的情况下不战自溃;抚宁、永平、迁安、丰润、玉田等州县人心浮动,兵无固志,蓟东危如累卵。

蓟东既是京师的东部门户,也是后金军队出入长城要塞的必经之地,蓟东的安危直接关系到整个战局的发展。因而袁崇焕一抵蓟州即对蓟东的防御进行部署,命参军杨春守永平,游击满库守迁安,都司刘振华守建昌,参将周宗武守丰润,游击蔡裕守玉田。从攻守全局出发,命前总兵朱梅等扼守山海关;令昌平总兵尤世威从蓟州还镇昌平保护皇陵,为加强昌平的东部防卫,又六百里加急给保定总督刘策,命其驻守密云;还令宣府总兵侯世禄镇守蓟州西部重地三河,以防敌军西奔,袁崇焕本人则坐镇蓟州,准备同从遵化西进的皇太极决一死战。12月26口,袁军在蓟州东部20里的马伸桥与后金前锋部队遭遇,大败敌师。袁崇焕的突然出现,既在皇太极的预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尽管这位后金汗估计到他会火速入关救援,然而他的对手不是尾随其后,竟然截击于前,的确使皇太极感到意外。皇太极深知袁崇焕用兵的厉害,决定避开蓟州绕道西行,次日以200骑兵出现在蓟州城东,虚与周旋,其大队人马则利用林木的掩护,从东南方向直奔三河而去。在此之前,袁崇焕已安排宣府总兵侯世禄率部移驻三河,但由于该部一路之上肆行掠夺,三河县民拒之门外,侯部遂向西北方向的顺义开去。三河素为东来之敌西奔或南下的必经之地,袁崇焕得知敌兵主力已越蓟州西行之时,皇太极正从三河起营杀向通州,为了分散明军的注意力,皇太极特派岳托、阿巴泰等率一支偏师进攻顺义,大败驻扎在那里的大同总兵满桂和宣府总兵侯世禄。

皇太极避实就虚的战略,打破了袁崇焕拒敌于蓟东的设想,两种作战部署摆在袁崇焕的面前:一是入都,一是向敌。所谓入都,即抢在后金军的前面赶到京城,上解君父之忧,下安万民之心,背靠京城与敌血战;所谓向敌,则是寻找敌军主力,或伺机歼其一部,或轮番夜袭敌营,使之难得片刻之安宁,充分利用京东一带的有利条件,牵制、削弱、困扰敌军,等被甩在后面的1.5万关外步师到达之后,合兵一处重创入侵之敌。显而易见,前一种方案是屈从感情的结果,后一种部署是出于理智的考虑,一个是被敌入牵着打,一个是牵着敌人打。尽管袁崇焕也深知转战蓟东,寻敌决战对敌军更具有威胁;尽管有明代严禁外镇之兵擅至城下:然而在20万敌军逼临京师的千钧一发之际,他怎能置君父安危不顾而转战蓟东呢?!一向用兵诡诈的皇太极,如果再次摆脱明军的堵截而兵至京城,京城岂不危险!在全力护卫京师的忠君意识的驱使下,袁崇焕放弃了理智的抉择,从蓟州出发,两昼夜急行300里,赶到北京外城东南方向的左安门外。

满蒙联军在入入之后,如入无人之境,自东而西,势如破竹,风驰电掣般地扫荡着京畿重地。那绵延起伏屏藩其北的万里长城,那振守要塞的大明将士突然显得如此的无能为力。半个月以来,崇祯寝不安席,食不甘味,他的宏图大志早已被敌军入侵搅得踪迹全无。他被忧虑、恐惧与愤怒所笼罩,时而神色黯淡,时而狂躁,时而满怀希望,时而又万念俱灰,整日处在希望与失望的折磨之中。

袁崇焕千里勤王、急驰入关的消息,使得拒敌蓟东的希望又在崇祯的心底悄然升起。当袁崇焕抵达蓟州、与敌对峙的同时,即接到令其节制、调度各路入援之师的圣谕。袁崇焕命前总兵朱梅奔赴山海关扼守关门,又令昌平总兵尤世威“仍还镇,护诸陵”,并命保定总兵刘策移驻密云、策应昌平。然而上述控制关门、保护皇陵的安排却与崇祯的集全部兵力于蓟东、挡住敌军西进的设想大相径庭,袁崇焕已然失去君父的青睐。皇太极舍蓟州而西进三河、通州,直逼京师的做法,不仅使得拒敌于蓟东的希望化为乌有,也使得袁崇焕在君父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崇祯却把一腔怒火都发泄到袁崇焕身上,未能把敌军拖在关外;他责怪袁崇焕无忧患意识,对长城诸口掉以轻心;最让崇祯恼火的还是那位面对强敌进犯、兵临城下而无应对之策的兵部尚书王洽,于是王洽便成为龙颜大怒的第一个牺牲品,被诏逮入狱。环视满朝文武,他再也找不出一个可以力挽狂斓的人物。陷于绝望边缘的崇祯突然想起那位在前朝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的老臣孙承宗,此人罢官家居已有四年之久。希望之光再一次从年轻皇帝的心中升起。

1630年1月3日(崇祯2年11月20日),满蒙联军从东北、东南两个方向进逼京师,皇太极的御营就扎在北京城外的东北角上。由代善、济尔哈朗、岳托、萨哈廉统领的右翼军进逼德胜门,由莽古尔泰、阿巴泰、阿济格、多尔衮、多铎、豪格率领的左翼军杀向广渠门,皇太极则居中调度,总统全局。不料右翼军刚刚接近德胜门,正遇上从顺义败下来的宣府、大同援军。惊魂未定的宣府总兵侯世禄无心恋战,率部夺路而逃。孤军苦战、渐渐不支的大同援军在向城门后撤时,又被城上施发的炮火所误伤,顿时乱了阵脚。右翼军乘机掩杀上来,大同援军全军覆灭,只有总兵满桂在百余兵士的护卫下逃进瓮城。

当旗开得胜的右翼军鸣金收兵时,左翼军却依旧在浴血苦战,这是后金建国14年以来从未遇到的硬战、恶战。10万骁勇善战的满蒙将士,在与数千明军激战四个时辰之后竟未能挫败对手,不仅如此反而在对手的追击下败退10余里,对于交战的双方这都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结局。

1月3日凌晨,袁崇焕得知莽古尔泰等已率重兵杀向广渠门。对于袁崇焕来说,如何指挥这一场即将发生的战事,的确是一个新的考验。袁崇焕立即在广渠门外布下阵势,他自己位居正中,右手是总兵祖大寿(广渠门以南),左手是副将王承胤(广渠门以北)。从人员的配备来看,南线的实力要优于北线,南线不仅要挡住敌的西进,还要防止敌军沿左安门窜至尚无重兵驻守的永定门,以保证人烟最稠密的外城居民免受战火。开战不久,王承胤部就在敌人的强大攻势中节节后退,致使居中而战的袁崇焕部的左翼一侧,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处于两面受敌的不利状态。袁崇焕此时如果后撤一步,整个阵脚必然大乱,只见他冒着如雨的飞矢率先挺入敌阵,顷刻间两胁都被敌箭射中,根根箭杆露在战袍之外,所幸身着厚甲不曾穿透。他硬是拼着有进无退的精神与血战到底的气概杀出了一条血路,一条通向胜利的血路。时间与空间似乎已经凝固。饥饿,寒冷,疲劳,死亡的威胁,所有这些孕育在生命中的感觉与欲望此刻已不复存在。人们只是机械地重复着一个又一个的格杀动作,前面的士兵倒了下去,后面的无需思索就顶了上来,从红日东升到日中正天,从日中正天到日落西山。袁崇焕和他的将士突然发现了转机——敌军阵脚发生了骚动,原来一支援军已从敌军背后杀了过来。处于腹背受敌的入侵者终于支持不住,径直向运河方向败退下去。

原来援军是是11天前以原官起用的前内阁大学士孙承宗。

1629年12月23日,孙承宗接到皇帝令其火速进京督办军务的紧急谕令,这位67岁的老臣全然不顾个人安危,即刻简装上路,奔驰在从高阳到北京的大道上。正当皇太极从通州拥兵西进逼向京师之际,孙承宗却只在24名士兵的护卫下悄然驰出东便门,在铺天盖地的敌军缝隙中穿插而行,仅用一天的时间即抵达满目疮痍的通州。通州系遭运的终点,控制住通州,就能保证南北大运河畅通无阻,就能保住京师经济供给,也就能对锐意西进的皇太极从背后予以钳制。

以临危受命力挽狂斓而闻名的孙承宗,在历经四年罢黜的磨炼之后,变得更为深邃、敏锐。皇太极假道喀喇沁、突破长城诸口的消息,使这位饱经沧桑的老臣忧心如焚,既为国家多艰而扼腕,亦为百姓而长叹,也为昔日部下袁崇焕的处境而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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