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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跃马弯弓的马上帝王——皇太极(13)

皇太极时的沈阳故宫中,有所谓“崇德五宫”后妃,这五宫为中宫清宁宫,东宫关雎宫,西宫麟趾宫,次东宫衍庆宫,次西宫永福宫。崇德五宫后妃的地位远高于其他妃子,其他妃子尚有继妃、侧妃等。皇太极的后妃见于史籍者计有15人,史籍之外的更有多人。由于种种原因,庄妃并没有得到皇太极太多的宠爱。皇太极在崇德元年,封了一后四妃。在四个妃子里面,庄妃入宫最早,却位列第四。

排在第一位的是关雎宫宸妃。宸妃是庄妃的姐姐,入宫那年都26岁了,而且还结过婚,她比庄妃进宫晚14年,竟然排在第一。位列第二的是麟趾宫大贵妃,这个贵妃原来是蒙古林丹汗的遗孀,叫囊囊福晋。位列第三的是衍庆宫的淑妃,也是林丹汗的遗孀,叫窦土门福晋。这两个人都比庄妃进宫晚15年,但是都排在了庄妃之前。另外,庄妃14岁就结婚了,25岁才生顺治,顺治在皇太极的11个儿子当中,排行第九,可以看出,庄妃在皇太极的时候并不是特别受宠爱的,皇太极最宠爱的就是关雎宫的宸妃。

海兰珠来到盛京的时候皇太极正出外打仗。那天,皇太极作战归来,走进宫殿大门,一眼看到了站在凤凰楼上的海兰珠。那科尔沁草原上艳名远播的凤凰女,就站在凤凰楼上飞檐斗角的金铃下面,微仰着头,双手抱在胸前,仿佛在为盛京宫殿的宏伟建筑而惊叹。博尔济吉特氏和大玉儿陪在两旁,分明是正引着她四处游览。看到皇太极时,三个人一齐站在楼上弯身行礼。

皇太极仰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海兰珠,觉得炫惑。夕阳镀在她身上,却无由地给人一种夜晚的感觉,仿佛珍珠刚刚自她的蚌壳里走出,身上洒满星光。那珍珠女郎吸尽了天地精华,缓缓站起身来,拾起长长的裙裾,袅袅娜娜,自凤凰楼上拾级而下,只见她头上戴着金丝翠叶冠,身上披着淡黄色的缎子大氅,下着湖绿宫锦百褶裙子,摇摇摆摆,弱不禁风地走到大汗身前一尺的距离,莺莺呖呖地问一声好,便柳插花摆地叩拜下来。

皇太极亲手挽起,只觉触手暖玉温香,不禁一时有些失神。海兰珠缓缓抬起头来,明眸皓齿,莞尔一笑。皇太极益发惊动不已。他实在不知道这位神仙似的女人从何而来。当随后赶来的皇后博尔济吉特氏介绍她是谁的时候,他才如梦方醒。

按说后宫佳丽无数,皇后博尔济吉特氏虽说已年近四十,然而徐娘半老,风韵犹存,难得那一种母仪天下的从容态度,无愧中宫皇后,雍容华贵;那两个林丹汗的女人更是艳丽无比。大玉儿英气勃发,不似人间凡品,其余嫔妃贵人也都春花秋月,各擅胜场,然而这些女人与海兰珠比起来,竟俱都相形见绌起来。只觉她竟不能以年龄、胖瘦、甚至美丑来评价,无论什么人见到,脑里只留得一句话:美,从未见过的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美。

海兰珠的美已经不是眼睛怎么样的亮,嘴巴怎么样的润,皮肤怎么样的吹弹得破,腰肢怎么样地柔软纤妙,甚至不是明眸善睐的眼风,花娇柳媚的神情,不是应对得体,举止合宜,而是这所有的细节融合在一起,汇聚成一种气质或者一种气息,渗透身体的每一寸肌肤,然后再自每个毛孔里散发出来,让周围的人感觉到。

最难得的,是她态度里的那种可亲,你只要和她呆上一会儿,说几句话,或者只是盯着她看上几眼,就会被她的那种魅力所感染,不由自主地对她体贴怜爱起来。她是一个女人,一个成熟的二十六岁的女人,没有女人会比她更像是一个女人了;同时因她生得弱,自小娇生惯养,父母捧在手里含在嘴里宠大了的,从未经过什么烦恼忧愁,虽然已不年轻,举止作派中却有一种天然的稚气,孩子一般的天真和依赖,却又不是矫揉造作,让人见了,忍不住心生怜惜,对她予取予求,百依百顺。皇太极一见倾心,欢喜得觉得得到了绝世珍宝一般。

蒙古博尔济吉特氏家族中的两个女性已经嫁给了皇太极,姑姑居中宫,享“椒房之尊”,二侄女为永福宫庄妃。皇太极顾不得从博尔济吉特氏家族中已纳了一后一妃,还一定要娶这位美女。第二年海兰珠与皇太极成婚,于是,后宫中出现了一姓姑侄三人同事一夫的新鲜事,海兰珠被封为东宫(天雎宫)宸妃。仅次于皇后,位居四妃之首。皇太极对这三位后妃恩宠有加,其中尤以宸妃最受宠爱。

2 太子夭折——宸妃成疾

宸妃因为爱子夭折,过早逝去。皇太极也在宸妃去世两年之后的一个秘密之夜“无疾而终”,这其中有什么只属于情人之间的秘密吗?

婚后的皇太极与宸妃恩爱无比。这天早上起来,海兰珠觉得浑身无力,皇太极急忙把她扶到炕上,吩咐仆人唤御医来。海兰珠脸色苍白地躺着,御医低头跪着为海兰珠诊脉,皇太极一会儿走一会儿停,等得不耐烦,怒斥御医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诊不出个所以然,你们都给我滚蛋!”

御医说道:“启禀皇上,娘娘有喜了!”

皇太极大喜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御医点头道:“奴才有把握,喜脉十分明显了。”海兰珠与皇太极兴奋地相互看了一眼,幸福之情无以言表。

关睢宫快建好的时候,皇太极携着海兰珠一同进得关睢宫门来。只见这里奇花异草,曲径回廊,并有池塘丘壑,假山浮亭。隔水一间亭榭遥遥相望,风里雾里,依稀如画。皇太极不禁触动情致,反复吟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又指着一带松梅道,“古人说梅畔抚琴,松畔闻筝,所以我特地命礼部在此植松种梅,以不负爱妃弦索,你喜欢么?”

海兰珠谢恩,望着对岸,温婉地说:“大汗看这一天秋气,半箭湖水,倒让我想起另一首诗,似乎比《关睢》更加应景。”看皇太极点头,海兰珠朗朗吟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她原本一直面色苍白,羊脂雪玉一般,然而如今身怀六甲,双颊平添几分血色,更加艳压桃花,明媚不可言表。

皇太极痴痴相望,但觉观之不足,情难自己,叹道:“这首诗里写的女子,真像是你,不管我怎么样追求接近,你却永远好像若即若离,宛在水中央。”皇太极握了宸妃的手,情深意长地说:“爱妃,你知道吗?我在围场上的时候,每射出一箭,都在想着,这是我在替我的爱妃射猎,我要把最好的一切都赢来送给她。白天骑在马上,我想着你;晚上睡在帐篷里,就更加想你。在梦里,我看到你对我笑,眼睛黑得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你的笑容可真美呀!” 宸妃也动情地望着自己的丈夫,夫妻的情意不意言表。突然一阵风声鹤唳,宸妃微微打了个寒颤,皇太极顿时紧张起来:“是不是觉得冷?你身子不便,千万不可着凉。我们先回宫歇息吧。”皇太极亲自把臂相扶,仍然自来时的门里走出。皇太极感叹道:“爱妃,我怎么觉得跟你在一起,不是皇帝与妃子,只是男人与女人。百姓们心目中天神般的皇上,说到情,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在偌大的后宫里,我还是寂寞,还是有求之而不得的痛苦。遇见你,我第一回尝到两情相悦的快乐!想我这半生,穿梭在血腥的沙场和血腥的宫廷之中,早就累了!还好上天把你赐给我!”海兰珠只是微笑着,似乎皇上说的话她都懂,而且正是此时她心中所想。

一个新妃子的得宠便意味着无数嫔妃的被冷落,她们的怨气升上天空,笼罩在后宫的上方,形成一道不散的阴霾。后宫的夜晚,从来都是怨恨大于缠绵的。在这众多后妃中,天生丽质者不乏其人,然而皇太极惟独钟爱宸妃海兰珠,在她的身上倾注了夫妻间的全部感情。此时皇太极已过不惑之年,比宸妃大16岁,二人形影不离,情投意合。

皇太极登基以后才知道,这汗位的宝座,得不到时竟是那样的梦寐以求,然而在费尽心机排除万难据为己有之后,那说不尽的酸甜苦辣,又悄然而来。每次离开宸妃去打仗的时候,他都觉得异常痛苦。他有时候会想,当一个老百姓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每天和自己的老婆在一起。皇太极要去打仗了,临走时告诉宸妃:“好好等我回来,我要亲手杀只老虎剥了皮来给咱们的小阿哥做帽子。等我回来,你要耐心地等着我,一定想着我。”一句话倒有三个“等我回来”。这样的婆婆妈妈依依不舍,对于皇太极同样是新鲜的经历。直到出宫前一瞬,他还在执着她的手说:“宸妃,真不愿意离开你。”

崇德二年,宸妃在关雎宫生下一位皇子,按长幼排列,这是皇太极的第8子。在过去,即使在中宫有子嗣的情况下,宠妃生子亦有希望成为太子,将来可以继承皇位,何况中宫皇后自入宫以来,一直未生个皇子,立嫡已不可能,那么宸妃的这位皇子很有可能成为太子。

爱妃产子,皇太极十分喜悦,遂创大清以来之先例,大会群臣,盛筵宾客,同时颁发大赦令,释放了许多囚犯。他的理论根据是“自古以来人君有诞子之庆,必颁大赦于国中,此古帝王之隆规”。

然而,前7个皇子诞生时,并未举行什么大型庆典活动,也未大赦。之后,庄妃生第9子,麟趾宫贵妃又生下第11子,亦未如此隆重地办理。由此可见,皇太极是将宸妃生的皇八子作为“储君”来对待的。因庞爱宸妃而宠皇八子,也算是“爱屋及乌”吧。

皇八子诞生之庆典,甚至蒙古各部落的首领均来供奉大量贺礼,一时间,盛京城内热闹无比。此时的皇太极,开疆拓土,称雄于东北,加之娇妻产子,诸事顺遂,可谓春风得意,踌躇满志,皇太极将倾全力攻击最后的对手明朝,要跟朱元璋的后代争天下了。宸妃更是看在眼里,美在心头,喜上眉梢。

遗憾的是,在皇太极的国事热火朝天的时候,他的家事却过早地越过了高峰。谁也想不到,那个来到人世只有六个月的小生命,竟会引发这样可怕的连锁反应,带来这样多的不幸,以致差一点断送了大清国的锦绣前程。皇太子没有来得及命名就死了,作母亲的宸妃无论如何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不管皇太极如何施恩赐物,不管皇太极用怎样的怜爱去抚慰、去宽解,宸妃海兰珠仍然一天天地衰弱下去。眼见着一朵娇嫩的花正在逐渐凋零,皇太极手足无措,又无能为力。因为宸妃是心病,任何高明的医生也不能治好。

3 日夜兼程——未见最后一面

皇太极抢入盛京宫殿大门,直扑关雎宫。然而,出现在他面前的只是宸妃那香消玉殒的遗体。皇太极耐不住巨大的悲痛,哭天号地,泪如雨下。宸妃究竟是怎样的女人?竟让这个以武功见著、驰骋疆场的皇帝,有如此真挚的儿女之情?

崇德六年(公元一六四一年)九月,明朝蓟辽总督洪承畴,率十三万大军前来援救关外重镇锦州。皇太极御驾亲征,九日率军扎营在松山城西北十里处。十二日,从盛京来到的官员向皇上奏言关睢宫宸妃得病。时值两军对垒的紧要时刻,皇太极却毫不犹豫地立刻召集诸王、贝勒、贝子,命他们固守杏山、高桥,随后,十三日一大早,皇太极就车驾起行,赶回盛京。

十七日,皇太极抵达旧边界驻跸。当夜一更时分,盛京遣使来奏报宸妃病危,皇太极闻讯立即拔营,连夜赶奔,并遣大学士希福、刚林及冷僧机、索尼等急驰前往候问病势来报。希福等人五更赶到盛京,方入大清门,听得宫内传出一片哭声,宸妃正于此刻薨逝,没有等到与心爱的丈夫最后再见一面。冷僧机和索尼不顾人马劳乏,汗湿淋淋,立刻回马急奔,在盛京城外遇到圣驾,便以宸妃已逝奏闻。

皇太极犹如五雷轰顶,登时恸哭失声,飞马驰入大清门, 直扑关睢宫,直扑到海兰珠的遗体上,恸哭不止,捶胸顿足。皇后与众妃力劝、诸王贝勒跪求,都不能阻止他的如流泉一样的热泪。他下令宸妃丧殓之礼一切从厚,甚至元旦节也免去朝贺、停止筵宴乐舞,等同于国丧;他自己身离宫院,独居御幄,朝夕悲痛,竟然六天六夜不饮不食,终于导致昏迷休克,吓得后妃及诸王大臣设祭物于神前祈祷。十月里,宸妃海兰珠受册谥日敏惠恭和元妃,终年三十二岁。

此时,都察院参政等人见皇上这副样子不知如何是好,所有人在皇太极身边长跪不起,纷纷奏请皇上以天下大局为重,保重身体。

也许是英雄志终于克服了儿女情,皇太极终于有所醒悟,表示今后要善自排遣。但实际上,他仍是难以自拔。他对宸妃频繁地举行各种祭奠:初祭、月祭、大祭、冬至节令祭、岁暮祭等等;重要的祭祀,皇太极都亲率王公大臣、后妃福晋等参与典礼,宣谕祭文,献茶献酒;皇太极亲撰的祭文,情真意切,催人泪下;皇太极还召喇嘛、僧、道等颂诵经文,使宸妃早生福地;在宸妃丧期内狂妄作乐的官吏和宗室,都召来皇太极的暴怒,被革职禁锢。这已经成为事实上的国丧,连外藩蒙古、朝鲜等都遣专使来朝吊祭。

后来为了恢复衰弱的身体,排遣忧心,皇太极每月出猎郊野。但每一出猎必定过宸妃茔墓,皇太极必定又恸哭一场,并必定与同行的皇后诸妃奠茶奠酒。自他闻宸妃生病的消息从前线赶回盛京后,就再也没有重返松锦战场,从而也就结束了他四十余年的戎马生涯。他的身体虽也有见起色的时候,但元气已伤,已无完全恢复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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