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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三请出山(1)

装风痹一拒曹操

在司马懿从相亲到成亲的这段时间里,天下大势一刻都没有平稳过,原本就苟延残喘的东汉王朝,在灭亡的泥沼中越陷越深。董卓被司徒王允用美人计加连环计杀死后,掌握兵权的李榷、郭汜二人又设计杀死王允,夺了大权。本来,对于李榷和郭汜来说,这已经是非常不错的结果了。而且,只要他们齐心协力,就没有第三方势力能够干预他们独霸朝政。但是,天底下最坚固的堡垒从来都是先从内部开始垮塌的。夺得大权之后,他们觉得对方越来越不顺眼,便开始相互拆台,继而引发了内讧,自相残杀。常言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渔翁”又会是谁呢?

答案是曹操。

据说,曹操这个人年轻的时候放荡不羁,不精于学业,整天喜欢耍弄刀枪棍棒之类的东西。这种人在今天很容易被封上“街头小混混”的名号。公元184年爆发的黄巾起义,给了曹操崭露头角的机会。后来,由于剿贼得力,曹操被汉廷封为典军校尉。

董卓夺权后,曹操在离开朝廷回乡的过程中,因怀疑远亲刘伯奢想要谋害自己,便杀了他全家,并留下了“宁我负人,毋人负我”(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名言”。曹操加入袁绍征讨董卓的组织后,不断壮大自己的实力。后来,他击败李榷,水淹下邳,杀掉吕布,接连剿灭中原的黄巾军十多万人,终于成了独霸一方的枭雄。

建安元年(公元196年),汉献帝刘协在大臣杨奉、董承等人的护卫下,从长安返回洛阳。此时的洛阳,宫殿已被焚毁,街道破败不堪,百姓流离失所,可谓是一片萧条。汉献帝回到皇宫,看到原先红墙金瓦、金碧辉煌的宫殿如今只剩下一片片焦黑的木炭。想到祖上坚守了两百年的大汉基业如今就像这些残砖破瓦一般摇摇欲坠,万分伤心,忍不住号啕大哭。旁边那些誓死追随汉献帝的大臣、太监见皇上哭了,便手忙脚乱地过来安慰。不过,安慰归安慰,皇上毕竟太伤心了,仍旧在号啕大哭。

哭着哭着,一个比继承祖上基业更为现实的问题出现了——汉献帝饿了。人可以三日无米,不可一日无水。经过长途跋涉的汉献帝不仅肚子饿了,嘴巴也渴了。这下可把后面的大臣们给难住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他们千里落魄赶来,粮食和水早已消耗一空,皇宫又因为战乱而破烂不堪,厨房早已面目全非,现在是有钱没处花,有力气没处使呀,总不能掘地三尺去找吧。

就在汉献帝又饥又渴,极度无助,身边的大臣们也束手无策的时候,只听见宫殿门口的小太监喊道:“禀皇上,曹操的使者携御膳求见。”事实上,曹操的使者带来的不仅仅是一盒御膳,还有前往许昌的“邀请函”。

不难想象,当一个人无家可归、极度饥渴的时候,忽然有人送来了一碗热粥、两个白面馒头,还盛情邀请他到自家居住,他会有怎样的反应?我敢肯定,这个人多半会感激涕零,并欣然前往。真是求之不得啊!刘协虽贵为天子,但毕竟是个凡人,面对曹操派来的慈眉善目的使者,面对近乎威胁的“邀请”,他屈服了,或者说,他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其实,早在汉献帝动身赴洛阳之前,曹操帐下的谋士们就已经忙开了,他们为是否应当将汉献帝迎往许昌而展开了激烈的辩论。支持方认为,在皇帝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向他伸出援手,名义上是向外界表明了他们支持汉室的立场,实际上,他们将汉献帝迎到许昌以后,可以获得一个汉室正统的“符号”,并能将其充分利用起来。这种做法,也就是曹操后来所用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反对方则认为,随着东汉日趋衰败,汉献帝已经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了。与其把他接过来,日后碍手碍脚,还不如趁现在除之而后快。最后,以荀彧为代表的支持方的意见获得了曹操的肯定。

荀彧,字文若,曹操帐下的首席谋士。后来的事实证明,曹操和荀彧的选择是正确的。曹操出身低贱,除了最初信任他,跟随他打天下的几个谋士外,很多正统望族都不服他(司马懿所在的司马家族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因此,如何笼络人心便成了曹操所面临的非常棘手的问题。迎汉献帝来许昌,一方面,在天子危难之际出手相助,能够获得一个正统的名号,有利于劝服有识之士来投靠;另一方面,天子是一张非常有用的“政治牌”,就好像斗地主中的“炸弹”,往往在关键时刻发挥奇效,即使在平时,也是一颗非常有用的棋子。采纳了荀彧等人的建议后,曹操马上展开了行动。

常 言 道 : “ 吃 别 人 嘴 短 , 拿 别 人 手 软 。 ” 建 安 元 年 ( 公 元 196年),汉献帝答应了曹操的要求,前往许昌,东汉正式迁都许昌。

曹操日趋壮大的势力,严重威胁到了北方的霸主——袁绍。袁绍和曹操都明白,他们之间必有一场决战,胜者即可获得整个北方的统治权,败者将会就此退出历史舞台。很快,这一天到来了,建安五年(公元200年)十月的某一天,曹操在著名的官渡之战中以少胜多,击溃了袁绍大军,从而初步统一了北方。

另外,江东的形势也发生了剧变。年仅十八岁的少主孙权接替父兄的位置,成了江东的新统治者。孙权可以说是名门之后,往前追溯二十二代,他是大名鼎鼎的军事家孙武的后代。他的父亲孙坚英勇善战,在战刘表时不幸牺牲。之后,孙权的哥哥孙策继位。可惜不久后,在一次打猎中,他被刺客的毒箭射死了,年仅二十六岁。于是,年仅十八岁的孙权从兄长手中接过衣钵,统领江东。

曹操战胜后,他的野心开始膨胀了,广袤的中原乃至天下才是他更高的目标。正因为如此,他对人才的渴求变得更加强烈了。

前面提到的曹操帐下的第一谋士荀彧,其“第一”之名当之无愧。原因有三:第一,荀彧在曹操统一北方的战役中提出了很多建设性的意见。具体到战争策略的实施上,荀彧也是多有谋略,深得曹操赏识。第二,曹操南征北战,讨伐各路诸侯时,荀彧跟随大军出征的次数并不多,但是,他肩负着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稳定后方。敢于将整个后方交给荀彧统领,这也是曹操对其完全信任的表现。而事实上,荀彧也没有让曹操失望。第三,荀彧在曹操急需人才之时,向他举荐了大量可用之才,比较有名的有郭嘉、钟繇、荀攸、陈群等。可见他的眼光非常独到。

此外,荀彧还向曹操推荐了一个非常特殊的谋士,这个人便是司马懿。称其“特殊”,实际上是以我们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待的,因为他和我们之前提到的谋士们有两个明显的区别:一是在司马懿的前半生,或者说是在曹操的治下,他并未像前几个人一样得到重用;二是他的成就对曹氏家族而言,是一把“双刃剑”。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得到荀彧的推荐后,曹操立马派人去请司马懿。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讲,战争就是人才的争夺,而且,它的效果是此消彼长的。“得人才者得天下”,出身宦官世家,原本关系网就不牢靠的曹操更是深谙此理。

那么,我们的主人公司马懿这个时候又在干什么呢?

此时,司马懿因为工作表现出色而被升任为河内郡的上计掾。面对曹操手下送来的邀请函,司马懿非常高兴,因为他的满腹才学终于得到了他人的赏识,而且,这个人还是最有实力的军阀统领。他终于有机会在更高的平台上施展自己的才华了。不过很快,他收起嘴角的笑容,转而陷入了沉思。

“我真的应该接受这个邀请吗?我乃北方望族之后,所要做的事应当是为国家效力,光耀司马家族的门楣。或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或披荆斩棘,战死于万里沙场。可是,曹操算什么?他只不过是阉宦之后,如今挟天子以令诸侯,虽有正统之名,却无正统之实。我绝不可以效力于乌合之众!”

于是,司马懿和曹操打起了太极,他甚至连使者的面都没见,便推脱说自己生病了,行动不方便,叫下人把使者给打发走了。

曹操发出的邀请函一一获得了受邀者的应允,因为在这些受邀者看来,如今,曹操实力最为强大,且盘踞中原,是最有前途、最有希望的主子。近年来,曹操和很多望族之间的关系逐渐缓和,同时,曹操爱才的名声也广为流传,因而,很多出身望族的有识之士也都渐渐到曹操手下做事。在这些人中,有素有“无双名士”之誉的北海相孔融,有年少气盛而名扬天下的杨修,还有才华卓著的杨俊、王粲等人。可有些事偏偏就有个例外,比如这里拒邀的司马懿。

当曹操得知一个无名小卒竟然敢拒绝他的邀请时,勃然大怒,他问旁边的官员:“这个司马懿是什么来头?”官员回答说:“司马懿是京兆尹司马防的二公子,因为举孝廉而任河内郡的上计掾。”

曹操听后一愣。

曹操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呢?原来,司马懿的父亲司马防正是曹操的恩公。这个恩,是知遇之恩。

曹操年轻时,也曾和司马懿一样举孝廉。因为当时并没有科举制度,升官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别人的推荐。不过,不要误解,所谓的举孝廉,是指还没有当官,只不过是进入了当官的预备队。就好比今天的预备役,只有当军队的人才不够用时,才会轮到他们施展才华。这些孝廉一开始很难有出头之日,官职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只有老前辈们退休了,或是犯错误了,或是调走了,他们才会有机会。但是,这些机会通常是非常难得的。就算有,后面一大帮人等着呢,凭什么就能落到你的头上呢?所以,在当时,不管你是一匹多么好的千里马,如果没有欣赏你的伯乐,恐怕你一辈子都难有出头之日了。举孝廉的曹操就是因为无所事事,所以才成了“盲流”,整天混迹于街头市井。他就是一个典型的“待业青年”,直到遇见自己的伯乐……曹操的伯乐正是司马防——司马懿的父亲。当时,曹操正是受到京兆尹司马防的推荐,才成了洛阳北部尉。这个官有点类似于今天的北京市公安局局长。正是因为恩公的提携,曹操才有了展示自己军事才华的平台,也才有了后来的赫赫战功以及加官晋爵。

“恩公的儿子,自然要慎之又慎地对待。不然,有人会说我曹操背信弃义,连自己恩人的儿子都不放过。这事要是传出去了,那些有才之士恐怕都被吓得跑光了。”曹操静下心来想了想,司马懿、司马朗两兄弟是河内一带的青年名士中的佼佼者,他们代表了一个庞大的青年士族阶层,如果将他们网罗到自己府中,自然会对各方青年贤俊产生巨大的感召力。况且,传说中那个聪慧的天才如果不落到他的手里,也着实可惜。如今,天下大乱,人才是自己建立基业最需要的。

虽然很不高兴,但一向唯我独尊、说一不二的曹操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不快,叫来了当初参与举荐司马懿的毛玠,让他带上自己亲笔写的聘书,前往河内郡温县孝敬里,去请司马懿出仕。当时,毛玠和崔琰一起主持选拔青年贤才的活动。他选人的时候,非常注重人的清廉操守,就算那人名声再显赫,但品行不端、不守本分,也得不到他的青睐。他勤俭朴实,为人表率,因而使天下人形成了一股注重节俭和品行操守的良好风气。至于举孝廉的司马懿,品行自不必多讲,才华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毛玠非常乐意走这一趟。

很快,这个消息传到了司马懿的耳朵里。他知道毛玠来者不善,虽然宣称自己是来探望的,实际上是曹操派来一探虚实的。之前,他宣称自己染了重疾,行动不便,倘若这次在毛玠面前不慎露出破绽,那么,曹操那边就不好交代了。于是,他略加思索,把夫人张春华叫到身边,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告诉她应对毛玠的办法。

不久,毛玠便来到了司马府上。在会客厅里,夫人张春华早已沏好了茶,等待毛玠的到来。毛玠一进门,便略带同情地看着张氏,说:“我家主公惜才,先前听闻仲达贤弟病重,特派我前来探望。”

张氏装出一副悲伤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说:“多谢曹大人关心。毛大人一路辛苦了,是否暂作歇息,再行前往。”

毛玠可没这闲工夫喝茶,便催促道:“夫人莫要客气。司空大人(指曹操)关心仲达贤弟,令我探望后速速复命,烦请带我前往,只求一见。”

张春华见执拗不过,便说:“毛大人请随我来。”

在张氏的带领下,毛玠来到了司马懿的病榻前。病床上的司马懿正歪着脑袋,嘴里不时地流出口水,浑身上下几乎不能动了,看样子病得不轻。毛玠上前问道:“仲达贤弟,曹司空差我来看你啦……”毛玠说完,等待司马懿的回答,但司马懿迟迟没有回应。良久,他才迟钝地点了点头。

“两个月前,我夫君突然患了风痹病,现在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哎,不知何时才能好起来啊……”这里所说的“风痹病”,其实就是今天的风湿病。司马懿的症状,用今天的话来说,可以描述为“风湿引起的全身性瘫痪”。

毛玠见状,心想司马懿病得如此严重,应该不是装出来的,也许是曹操多虑了。况且,司马懿年纪轻轻,应该不会有如此城府。退一步讲,就算司马懿是装出来的,可是,作为一个青年,得到曹操的召唤,应该会迫不及待地前来,而不应该也没有理由故意装病来拒绝曹操的邀请吧。于是,他告别张春华和躺在病榻上的司马懿,赶回曹府复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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