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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打仗不为百姓,这仗就不能打!”(1)

次日,李靖拿了通关文书,别了家人,带上虎京,径往太原而去。

其时齐王李元吉在太原,越发骄矜。李靖赶到后,入府拜见。

李元吉不喜李靖,但深知此人腹有良谋,日后或有用处,因此假装热情接待:“李开府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李靖便把当年命司马冲腾引兵逃出马邑的事说了。

“李开府,你是知道的,这北边之地,让刘武周占了不少,你说的这支人马,不易立足。”李元吉道,“三百人也不少,整天要吃要喝,弄不好扛不住饿,投了刘武周。”

李靖道:“齐王殿下,这支兵马,是臣当年保留下来报效朝廷的。若不出此下策,还真就是刘武周的人马了。”

李元吉心道,报效朝廷个屁!当时你是想告发父皇才跑的,现在充好人,那时哪有“朝廷”!但他并不说破,对李靖道:“李开府莫急,待我派出侦骑,四下找寻看看。你只管在府中安心住下,待有消息,当即告知。”

李靖无奈,只好在齐王府中等待。

这一等就是一个月,丝毫没有音信。李靖便找到李元吉辞别:“殿下,我看还是由臣再去找寻吧。”

李元吉其实就没想帮他找人,派出的侦骑也就到所属州县过问一下,就回太原了。

李靖只得作出犯险行动:亲赴马邑,到谢康途那里打听,或有消息。

其时刘武周在马邑,兵强马壮,所向无敌。虎京还好说,认识他的王仁恭已死,但李靖在马邑丞任上,多有抚民之举,官民大都相识。现下这一带为刘武周所控,若被指认,恐怕会遭杀身之祸,是以李靖才出此下策,请李元吉帮忙查找。

但李靖想着司马冲腾、张宝相等兄弟,当初因为他一句话而在营中哗变,现今兵荒马乱,是否存留,不得而知,心下十分焦灼,决定冒险前往来复庄,兴许谢康途能通过商业渠道,探知三百名兄弟的下落。

于是,李靖辞别齐王,带着虎京,一路北行。沿途景象,比之李靖离开时,再加凄惨。李靖投了小店,与虎京均作商人打扮。路过城镇,刘武周治下军兵四处勒索,李靖为免麻烦,皆使钱打发,虎京愤愤不平,好几次准备动手,被李靖止住了。

幸好一路无事,终于在一个月夜赶到来复庄。

有庄丁报知康翁,谢康途本已睡下,听说李靖到来,赶紧整衣出见。

“药师啊,你可是把我吓着了。”康翁看上去有些疲惫,“你这一去,音讯全无,我是日夜忧心啊。”

李靖道:“谢康翁挂怀。不过,你的商队遍及天下,长安发生的事情,应该了解啊。”

康翁叹了口气道:“自从刘武周称帝后,他严令所辖之地官民,不许出界,违者立斩,只有前来相投之民,概不追究。我的商队,在以前还能往来音书,现在已完全断绝,我也成了聋子瞎子。就连犬子信之在江都,都联络不上了。”

李靖知道谢康途的个独子,名叫谢诚,字信之,自小经商,精明能干。谢康途深知江南是经商重地,因此让爱子亲自到江都,自己则把控北方。然而由于战乱,商路断绝,父子已有半年多没联络了。

李靖随即将长安发生的事情,详细向康翁讲了。康翁听罢,道:“李渊登基,我倒是听说了,希望新唐能早尽荡平天下,还百姓一个清平。”

李靖又将此次来意讲了。康翁道:“药师真是重义之人,这些兄弟,天天盼着你哪!”

李靖一喜,便问张宝相他们现在何处。康翁道:“自你走后,宝相来过几次,我也暗送了些钱粮。他们现在于云中落雁山落脚,聚了千余兄弟,好不热闹。”于是叫人把薛宗胜叫来。

薛宗胜走路还有些跛,但见了李靖,三步并作两步,哭拜在地:“将军,可见着你了!属下是天天想着你哪!”

李靖眼眶潮湿,一把扶起他,道:“宗胜啊,我也想着你和兄弟们。这次来,就是接你们出去,为结束战乱而战!”

当晚,李靖在庄上,与康翁、薛宗胜畅叙别后之情,并初步拟定计划:由谢康途出面,在刘武周处讨得官凭,就说自己的商队要出关,到江南做生意。考虑到上千人的队伍太扎眼,分四路化作商人,前往太原汇聚。康翁见李靖马匹足力有限,便将自己心爱的河曲良马“白龙”赐予李靖。这是一匹神骏异常的良驹,李靖本想推托,康翁道:“药师,你是战将,没有好马怎么行?我这个样子,又骑不了马,送给你最合适了。”

之后,康翁派了管家,前去拜见刘武周。刘武周虽称帝,但深知康翁树大根深,以前还帮过他的忙,将来扩张版图也用得着,就亲自写了手令,让康翁的商队出关,并嘱康翁尽快遣人从江南运送丝绢到北地,好向始毕可汗纳贡。其时始毕病重,对美女已不感兴趣,却对南朝丝绢情有独钟。

有了刘武周的手令,李靖化装成客商,前住云中落雁山。薛宗胜这次说什么都要随行。李靖本来念他上了年纪,有意让其在康翁处养老,但薛宗胜血气上涌,声言再也不和李将军分开,加之康翁认为薛宗胜箭术神妙,或可助李靖一臂之力,李靖就把薛宗胜和虎京带上了。

云中毗连马邑,路途并不遥远。李靖按张宝相留给康翁的路线,绕过官道,抄小路到了落雁山。

落雁山与突厥边界接壤,山高谷深,倒是一方清静之地。李靖进入山口时,见峡谷两旁依山修筑了工事,一如他在马邑时的教习,不禁暗暗点头,心想这司马冲腾和张宝相倒是将才。

正当李靖准备策马入谷之时,山中一声炮响,顿时人喊马嘶,一标军马冲出谷来,为首的二位头领,正是司马冲腾和张宝相。

多时不见,这二人面皮晒得黑红,颇显健壮。特别是张宝相,越发英武。

二人见了李靖,滚鞍下马,磕头道:“属下等迎接来迟,请李大人恕罪!”

李靖连忙下马,扶住二人道:“是李靖害得二位兄弟受苦了,快快请起。”

二人眼中有泪,但随即面露喜色。张宝相道:“大人请看,属下等选的这落雁山,是否还过得去?”

李靖笑道:“若想当山大王,此处倒是块风水宝地。”

于是二人请李靖上马,边与薛宗胜打招呼,边看了一眼虎京,见李靖没说话,也就没问。

行路间,李靖问司马冲腾:“冲腾,你们是怎么得知我到来的消息的?”

司马冲腾笑道:“大人,这你得问宝相。宝相是你一手带出来的斥候头领,自然有他的办法。”

张宝相也笑道:“大人,你与这位兄长一到来复庄,我手下的兄弟就知道了。不仅知道你亲自前来看望兄弟们,还知道长安的一些事情。”

李靖便将虎京介绍给二人。三人相互在马上行礼。

当张宝相得知虎京差点杀了李靖时,怒目圆睁,对虎京道:“虎兄,你要是真把咱们大人杀了,俺张宝相就是追到天边,也要取你项上人头!”

李靖摆摆手道:“都过去了,以后都是兄弟。再说,要论单打独斗,你在虎京手下走不过三招。”

“不信!”张宝相勒住马,“虎兄,咱就下马比画比画。”

虎京笑道:“张头领,俺虎京这点把式,是万万打不过你的,你还是饶了俺吧。”虎京跟了李靖以来,耳濡目染,先前戾气已将去尽,因此不理张宝相的挑衅。

“虎兄,兄弟与你开个玩笑罢了。”张宝相哈哈大笑,“你在大人身边照料,兄弟们感谢你!”

于是众人说说笑笑,转眼到了山寨。李靖见山间房舍整齐划一,兵士行止得体,不禁感叹二人统兵之才。

到了寨前的空地上,但见一千兵士整齐列队,个个精神抖擞,旗甲分明。司马冲腾将令旗一挥,兵士喊声如雷,刀枪整齐划一地挥出,虎虎生威。李靖精神一振,觉得自己在马邑练兵时也不过如此。看来,司马冲腾和张宝相,天生就是将兵的料。

李靖检阅完兵士,到寨中正堂坐了,司马冲腾这才正式禀报:“启禀将军,自奉命引兵离营之后,冲腾与张宝相在此山落脚,开垦荒地,修建房舍,饲养马匹。远近兄弟闻之,竞相来投,属下等择精壮组营,现已组建精骑一千,日夜操练,只盼将军归来统领。”

李靖动情地说:“兄弟们辛苦!李靖愧对你们。”

司马冲腾道:“将军,我们每日仍按马邑校场的教习之法训习,只是闲时耕种、修葺,手上的功夫倒没有撂下。据最近考校结果来看,我们这一千兄弟,可击破刘武周五千兵马。”

李靖道:“各位兄弟,我是来带兄弟们到南边去打仗,并不与刘武周交战。”

“南边?”司马冲腾愕然道,“将军,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为新唐效命,李渊连个大官都舍不得给,只给你封了个开府的四品散官,有官名而无职事,还不如先皇实在!”

李靖耐心地说:“冲腾,我寸功未建,皇上给了官阶,已是不易了。这次北上,就是想同兄弟们一起,在南方挣个功名。”

司马冲腾道:“将军,你就是让兄弟们去死,我们又有何话说?但现在天下纷乱,人心思定,我看不如在这落雁山招兵买马,安抚一方百姓,待时机有变,以将军之才,要啥功名没有?”

李靖看了看张宝相。张宝相把头一低,不敢与他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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