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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英雄(8)

但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狗在现代家庭生活的舞台上占有固定的地位。美国人仍在继续着他们从乡村到城市的迁移,狗也陪伴他们走过这一过程。它们的地位从农场上的工人上升为伴侣,从外界的动物变成了温暖人心的宠物。自从狗成为人类的保护者,成为人类朋友的那天起,让它们工作,特别是让它们从事有生命危险的工作,就需要人们对这一事业有巨大的责任感才行。1942年的战争就是这种事业。这时候,与在阿道夫·希特勒掌控下的世界的前景相比,做出一些平时看来困难的事情也变得简单了。

军方承认,要人们把自己的爱犬捐献出来,他们在情感上是难以接受的。“为了感谢那些为战争牺牲自己的情感和金钱,将自己的爱犬捐献出来的主人们,我军将始终向他们表示最诚挚的关怀。”这是1944年美国军方发行的一个小册子上一篇名为《二战中的军犬》的文章中所写的。这个小册子是给军犬部做宣传的,里面还包括《军犬抓住了一个日本人》《淘气和空军一起飞行了200小时》《奎尼在行动中牺牲》《从加利福尼亚到非洲的小猎犬》。

《男孩为战争捐出自己的爱犬》一文引用了童子军尤金·尼斯拜尔的话。在一封写给军需处将军的信中,尼斯拜尔写道:“作为一名童子军,而且幸运地拥有一只健壮、聪明、年轻的比利时警犬,我认为把它捐给我的祖国,让它接受国防训练是我的义务。要是我的狗能加入你们的军犬队,我该是多么骄傲。您能告诉我怎样才能将它送进军犬队吗?”

现在尤金·尼斯拜尔是新奥尔良州的一名兽医。我打通他诊所电话的时候,尼斯拜尔医生完全被我的电话惊呆了。现在他已经81岁了,他想要把爱犬捐出去差不多是70年前的事了。他告诉我那只狗名叫费迪南,是按照《费迪南的故事》这本儿童读物中的公牛的名字取得。故事中的费迪南是个很有绅士风度的和平爱好者,它拒绝参加斗牛表演。战争开始的时候,尤金和他离了婚的妈妈一起住在曼哈顿97号大街的一间公寓里。那段时间周围的邻居乱七八糟,因为他妈妈需要工作,尤金经常一个人待在家里。他对费迪南十分迷恋,他说它“不仅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保护人”。费迪南肯定是个不小的奖品,因为尼斯拜尔说其他邻居中只有几家养狗的,更重要的是,费迪南长得像是那个著名的任丁丁的表兄弟。尼斯拜尔的妈妈要在长岛一处地产上工作的决定对尼斯拜尔来说的确是个不小的冲击,因为那里不欢迎狗。他们搬去长岛的时候尼斯拜尔13岁,这个年纪的孩子对任何事物都难以割舍,更别说是一只狗了。在听说军犬部之前,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费迪南,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影剧院的一个新闻短片中看到的。“把费迪南捐出去我感到很自豪,”他说,“我希望它会表现得很好。珍珠港事件之后,对我们这些孩子来说,座右铭是‘希特勒是臭大粪’。”

他不记得费迪南是否被军犬部接收了,也不记得它后来怎么样了。他只记得他和妈妈很快离开了曼哈顿,他们没有带上费迪南,他再没见过费迪南。

尽管李想要重新入伍,但他已经50岁了,不能胜任激烈的活动。然而,他因犬类训练师而出名,这一点让美国军方看到了他的价值,军队中的军官邀请他去河畔镇的哈恩营地帮忙训练那些捐来的狗。包括厄尔·约翰逊和卡尔·斯皮茨在内的其他好莱坞犬类训练师也在为军方服务,但李有一个特殊的财产:任丁丁三代。这只有名的狗激励人们将自己的狗捐献出来。李把任丁丁三代带到哈恩营地,在那里,它有自己的军队编号,也有自己的军衔(中士),还与其他狗一样接受了为期六周的训练。

与“一战”中的狗一样,人们把这些狗训练成哨兵、信使、侦察员、扫雷兵、飞机观测员和生命体征裁判员。美国空军还开始试着用降落伞把军犬投射出去以追踪敌人的行进方向(一个关于这一工程的说明上说一只名叫杰夫的纯种拳师犬“跳了13次,其中12次都很成功”)。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想让军犬发挥更多的功用,而不仅仅是起到辅助战争的作用,因此他将一个由八名训练师和他们的短毛猎犬组成的精良队伍(短毛猎犬是海军的官方用犬,在那里人们把它们称为“邪恶之 犬”)送往所罗门群岛。这些海军和他们的狗一起行动,这些狗在水里和陆地上都能作战,还和水兵们一起待在散兵坑里。这些狗特别擅长发现敌军,电台失灵时,它们会接续传递信息,这在整日湿漉漉的南太平洋地区非常常见。对战争来说,这些试验可谓巨大的成功,但对那些军犬来说就不是这样了。其中五只在战争中牺牲,剩下的因为感染了斑疹伤寒症而不得不被杀掉。

任丁丁三代没有机会到海外去。作为一个明星,它有公关工作要做,那就是作为军犬部队的代言犬。1943年一份从哈恩营地发行的报纸里这样说:“有一只狗在这场战争中工作最辛苦而且几乎完全出于自愿。这是一只美丽、聪慧又无畏的动物,它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知疲倦地帮助这个国家。它不是别人,正是任丁丁三代,那个电影明星任丁丁的孙子..开始它的主人想要它加入正规军成为一只军犬,但后来人们发现,保持它的自由,让它免受军队生活的限制,它就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德国牧羊犬很快成为美国军方的“军用犬种”,而任丁丁三代是唯一在战争期间告诉人们美国的军犬应该是什么样的典范。

任丁丁三代和李经常在加利福尼亚州各地出现,为军犬部做宣传。回到哈恩营地,任丁丁三代还会被用于各种测试,很多测试的危险系数很高。在一次测试中,它戴着一个犬类防毒面具被关在一间毒气室里;在另一个测试中,它带着电线穿过一片随时可能爆炸的雷区来测试一只狗在雷区中迂回前进的能力。休息的时候,它会问候那些来营地的影星和娱乐明星,其中有鲍勃·霍普、杰克·贝尼和歌星凯特·史密斯。哈恩营地的时事通讯报道说参观了狗食厨房之后,“史密斯小姐对那里的干净和整洁表示震惊”。

好莱坞向战争靠拢,战争也慢慢接近了好莱坞。其中一个不幸的英雄是一只名叫莱西的英国母狗。这个角色是在1940年与公众见面的,它出现在当年畅销的年轻人的小说《莱西回家》当中,这本书讲了关于一只漂亮的柯利犬的故事。这只狗的主人是生活在约克郡一个穷苦家庭的凯拉克劳弗斯一家。山姆·凯拉克劳弗斯失业后,家里人不得不将莱西卖给一个有钱但残暴的邻居。故事中讲述了莱西“经受的独裁统治”,以及它要与凯拉克劳弗斯家的小儿子乔重新团聚的决心。

《莱西回家》一书的作者艾瑞克·奈特出生在英格兰,但在美国长大。小时候他从未有过一条属于自己的狗,但他很喜欢柯利犬,这也是生活在约克郡的人们最喜欢的一种。奈特在纽约工作,既是剧作家又是记者,为了完成《星期六晚间邮报》的一项任务,他回到自己童年的家乡约克郡去调查地区贫困问题。他了解到有些家庭因为过于拮据而不得不将自己的柯利犬卖掉来糊口。他在杂志上发表的一篇以小说形式对其中一个家庭的特写,赢得了广泛赞誉,一个出版社催促他将其扩展成一部小说。几个月后,他完成了小说《莱西回家》。

就我所知,李从未见过艾瑞克·奈特,但他们的生活轨迹却是平行的。他们都出生在19世纪90年代,相差不过几岁。两人都在自己懂事之前就失去了父亲,他们童年中都有几年与母亲分开的生活经历。奈特之所以跟母亲分开是因为当时他妈妈在俄国找了一份工作,因此将他送到马萨诸塞州和亲戚住在一起。两人都在“一战”中服过兵役并参与了二战(奈特是美军特殊服务部的一名少校)。两人都看到自己创造的角色活了起来,展现在大众面前。然而,跟李不同的是,奈特从未看到莱西对流行文化的全部影响。就在他出版《莱西回家》三年后,他在苏里南一次特殊服务部的飞行中因撞机而身亡。

1943年,就是奈特去世那年,他的书被拍摄成同名电影《莱西回家》。(这本书标题中“回家的狗”这一表达是一句英国俚语,用来描述那些自己找到回家的路并回到主人身边的狗,因此制片商将中间的连字符去掉,这样更加便于大众理解。)这部电影捧红了饰演对生活充满渴望的乔·凯拉克劳弗斯的罗迪·麦克道沃。这个男孩的父亲山姆·凯拉克劳弗斯是由演员唐纳德·克里普斯饰演的,他能非常熟练地与动物一起合作:他的妻子简·默芬与其前夫劳伦斯·川普一起推出了强心。

有一千多只狗前来竞选主角。书中主人公莱西是一只母狗,但在电影中以及后来的电视上,这个角色是由公狗来饰演的。这是因为公狗的毛皮比母狗的更加有光泽,母狗每年要换一次毛,但公狗不用。换毛期间,母狗的毛看上去又脏又乱。公狗在体形上也比母狗大些,这样那些童星在它们身边就会看起来更加惹人喜爱(由于这种视觉效果,年纪稍大经验较多的孩子可以在片中饰演比其实际年龄小的角色)。

得到这一角色的是一只名叫“朋友”的黑白相间的公狗,它的主人是动物训练师洛德·韦瑟瓦克斯。韦瑟瓦克斯曾训练过几只明星狗,其中有阿斯塔,它是电影《瘦人》中的一只硬毛小猎犬,但韦瑟瓦克斯最大的希望是找到一只具有明星潜质的德国牧羊犬,因为这一品种是唯一经常在电影中出演主角的品种。他在好莱坞的生意不太景气的时候,他就为私人客户训练有问题的宠物。“朋友”就是这些有问题的宠物当中的一个,它总爱追着汽车跑并狂吠不止,这简直要把它的主人逼疯了。韦瑟瓦克斯想办法让“朋友”不再狂吠,但改不了它追赶汽车的毛病,所以它的主人就直接把它留在韦瑟瓦克斯这里了。韦瑟瓦克斯很喜欢“朋友”,但几乎没有需要柯利犬出演的电影,他也不需要宠物,因此他把这只狗送给了一个朋友。

几个月后韦瑟瓦克斯听说米高梅公司要拍摄电影《莱西回家》,于是他决定把“朋友”要回来,带它去试镜。除了有追赶汽车的毛病之外,“朋友”是一只经过良好训练的狗,它的表现很出色,绝对有实力赢得这一角色。它是一只漂亮又善于表达自己的动物,还天生长着一副可怜相,让人心生怜爱。它是电影的主要演员,结局很是令人心酸。据报道,米高梅公司的总裁路易斯·B·梅尔第一次观看这部电影的时候眼里迸出了泪花。擦拭双眼的时候,他意识到这个电影明星的吸引力是那样巨大。后来又有了几十种关于莱西,也就是“朋友”的报道,还有一篇新闻连载。电影首映之后,韦瑟瓦克斯带着这只狗在全国巡游,在剧院和剧场中表演,就像李和任迪当年那样。电影发行三年之后,柯利犬成了美国第三大流行犬种。

1943年柯利犬成为电影明星是件新鲜事:德国牧羊犬已经在好莱坞占据统治地位几十年了。其他犬种或者偶尔是杂种狗也会有电影角色,但自从强心在荧屏上出现之后,除了德国牧羊犬再没有别的犬类能够出演电影主角或成为明星。而且,柯利犬与德国牧羊犬实在是大不相同。这两种都是牧羊犬,体形也差不多大,但在其他方面它们却截然不同。德国牧羊犬肌肉丰满,毛发短而密,线条紧致。它们的脸看上去友好而欢乐,长着一双黑色的眼睛,总是用一副热情又不耐烦的表情看着你,像是在等你赶紧说完口中的话,开始一天的紧张工作。它们总保持着蹲伏的姿势,丝毫不放松,像是随时准备有所行动。它们非常适合做士兵和警犬。它们坚强、有毅力、做事有条不紊。相反,柯利犬总是看起来心事重重还很害羞。它们的眼睛总是半眯着,耳朵向下耷拉着,口鼻部又长又细,看起来很脆弱。即使是在摇尾巴的时候,它们给人的感觉也像是马上就要崩溃或要大哭起来。它们被用在恶劣的环境中工作,但由于它们的皮毛像长围巾一样,让 它们看起来很讨人喜欢。它们的腿和脚看上去很脆弱,似乎支撑不住那胖乎乎的来回摇摆的身体。

莱西不仅是第一只成为电影明星的柯利犬,也是第一只作为主角的母狗。莱西这个角色并非因为巧合才被塑造为母狗,按照传统定义来看,它显然该是只母狗。人们珍惜它是因为它漂亮、温柔、充满深情,也愿意为爱做出牺牲。莱西出现之前,流行文化中狗的形象通常是公的,它们是动作电影中的动作明星。就算有母狗出现,它们通常扮演的也是次要角色。在任丁丁出演的电影中有好几代母狗饰演任丁丁的爱妻纳内特,但只是出演个别片段。只有母牧羊犬三都在三部无声电影中出名,其中包括《报复尖牙》,但它总是乔装成一只公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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