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呀，吴小丽！”秦文忠真的是吃了一惊，赶紧问道，“怎么回事？你们两个，难道你们……成了？”
王文平和吴小丽相互看了一下，扭头过来说道：“嗯，是的。”
秦文忠一下子有点懵，摸了摸头，说道：“别，别！先让我仔细想想，你们这事有点玄乎……”
一会，秦文忠突然想起什么，对王文平说道：“前一段时间，有一次，是中午刚过的那时，在新历镇镇口的小百货超市门口，你们是不是在那边？”
“是呀。”王文平一边开车一边说。
“我看到你们了，但是不敢认。”秦文忠说道，同时一转念问道，“你们……怎么成的？”
“你忘了年前去小丽家做访，走的时候跟在根说暂借一点钱给小丽父母吗？钱是陆在根叫我送过去的。”王文平说道。
“你也够神的。”秦文忠说道，“你们怎么成的？”
“反正就是互相对上眼了呗，后来留了联系方式，约了几次，就差不多算成了。”王文平笑着说。
吴小丽脸上一阵绯红，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
“那你们下一步有什么打算？”秦文忠说道。
“我也先做一段时间的司机，小丽毕业后就到我们镇上的卫生院，这样我们就近一点。”王文平说。
“真好呀，祝福你们！”秦文忠看了看两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小年轻，想着自己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时光，可惜时光易逝，覆水难收，不禁有点自怨自艾。
“谢谢你，文平，当时给我的警告。前一段时间我还一直有着疑惑呢。”秦文忠转了个话题，说道。
王文平说道：“我姐让我给你的提醒。”
“她去哪里了，你知道吗？”秦文忠故意问着王文平。
王文平放慢了车速，沉默良久，才说道：“她心中的苦不是你我能够理解和体会的，她选择了她的选择，我尊重她，也许那才是最好的解脱。”
王文平看来是个明白人，秦文忠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寻找着话题：“听我派出所的同学说，那个周国良是你救的？”
“人确实是我救的，不过伤好之后干的事情与我无关。”王文平扭头看了秦文忠一眼，说道。
随后一路上，他大概描述了当时的情况。
那天晚上，天很黑，天气很冷，因为第二天要用车，王文平刚送完客人要赶回工厂，车开得挺快的。到小镇镇口的时候，就拐到里边的小吃店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重新发动汽车，想从胡同里边穿出去就可以到过道上了，这样省了不少路。可是，车子刚转过弯，开到派出所门口，准备一下子窜到主干道的时候，突然发现路沿上有个人，他马上急刹车，车子在路上留下一道黑黑的轮胎印。
“难道是自己撞上的？”王文平抹了一下额头，一把冷汗渗了出来，赶紧走下车，一看车上什么都没有刮擦到。再一看旁边，一个人趴在路边，脸上有血，腿耷拉着，手上也是血水，都已经冻得结痂了。
王文平过去将他翻过来，天太暗了，路边也没有灯光，只能拉到车前，借着车灯的光线，他看清了地上的人就是周国良。他急忙用手摸了一下动脉和呼吸，确认还没有断气，便使劲拍了一下周国良几乎冻僵的脸。一会，周国良似乎有点反应，王文平将他放到车的后座，这才发现腿是断的，一只手也不怎么好使了，整一个废人了，怎么办？他也纠结着。
“水！”周国良使劲抬了一下头，睁着肿大的眼睛说道。
王文平将水递过去，将空调开到最暖，看了周国良一眼，启动汽车，直奔浦江的华山医院。
检查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要不是王文平送过来，估计冻也快冻死了，更何况一条腿、一只手被击打成骨裂，脾脏内出血，眼睛完全充血，全身淤青，其他小伤就数不胜数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样的鉴定结果不是车祸造成的。王文平交了定金和部分的医药费，便连夜回去了。
第二次去看他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周国良已经可以下床了，虽然行动还是不便，但是他强烈要求出院。
王文平以为他是为医药费发愁，所以一定要出院，就说：“医药费我先帮你垫付了，你不用着急出院，先在这里休养。你出去能到哪里去，网上都有你的通缉令。医院里是最安全的。”
“你为什么要救我？”周国良终于认出救他的这个人是害他那个人的司机，有些担忧地问着。
“你觉得你是个坏人吗？你觉得你罪有应得吗？”王文平反问道。
周国良便将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给王文平听，最后说道：“我今天就要出院，我要为我自己讨个公道！”
“你这副样子怎么讨公道，走路都难。都说了，钱暂时不用担心，你们这些人，在工厂里边这么长时间，我也看得清清楚楚。这次救你是你的运气，也是我们的缘分，我也是觉得你够男子汉，才来看你，也劝你好好养伤，身体养好了，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慢去做。”王文平劝道。
“你根本无法理解我的心情，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一定要争取时间，不然真的什么都没有用了。”周国良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狠狠地捶着床沿。
“那你下一步怎么办？”王文平说道。
“钱就算你借给我的，我一定会还给你的。至于我的事情，你还是别问了，这对你有好处。”周国良说道。
“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很多事情现在无能为力，也许就是时间未到，时间一到便迎刃而解了。我劝你还是养好身体再说。”王文平力劝着。
周国良抱歉地笑了笑，对着王文平说道：“兄弟，你的心意我心领了。我已经决定了，今天就出院，然后就回老家一段时间，等你说的‘时间’到了，我再来谢你。”
只是后来王文平才发现这是周国良的缓兵之计，因为几天后，他家的门缝里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塞进了一叠钱，上边还有一张字条：“谢谢，珍重！”之后便是吴国良家“鬼屋”的传说及吴保法殒命在周国良手下的消息，着实让王文平唏嘘不已。
故事讲完，机场也到了，秦文忠其实这时最高兴的是王文平和吴小丽能牵手在一起，于人结缘总比与人结怨来的好。看着这小两口，他觉得挺般配，上前和他们握手后，说道：“愿你们能幸福快乐！”
转身离去没走几步，王文平追了上来，说道：“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秦文忠一看，是两张银行卡，便不解道：“怎么说？”
“这一张是我姐的积蓄，全部的，她临走的时候给我的，叫我一定要在你走的时候交给你。”王文平说道，“放到你们的基金会里吧，她还说过贫困的小孩子要资助，但是我们乡村学校里边的老师我们也要鼓励他们留下来。”
秦文忠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王文平又说：“而这一张里边大概有一百万，是吴保法的。”
“什么？”秦文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地问道。
王文平好似意料到秦文忠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平静地说道：“现在很多企业的老板，表面上有一套帐，暗地里边还有一套帐，平时看他们前簇后拥的，风光无限，背地里边都是小心翼翼，瞻前顾后，一部分是辛辛苦苦挣来的，一部分是黑手黑脚套来的，各人有各人的财路，各人也有各人的退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做的这块就倒了，或者是没了，或者是被人挤了，都是有可能的。这样的老板不会把所有的钱都放在公司的账户或者自己的账户上，一部分人会寻找海外途径，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可以躲到国家机器追不到的地方，一部分人利用各种各样的途径将钱分散到看似不搭界的各个角落，用不着的时候就放着，一旦有需要就可以聚起来，至少衣食无忧，或者东山再起都有可能。而且分散财产的途径只有老板自己知道，其他人都不清楚，保证了财产的安全性。我就是吴老板散财的一个角落，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落，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老吴家和老王家还是有点间隙在里边，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找到我。我们签订了一个私人协议，他将这些钱以‘借款’或者其他名义交给我，由我保管，平时会定时给我一些酬劳，只要他有需要的时候，我随时都要拿出来。当然他不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提出这个要求的。到借给他的时候，他还将给我一部分佣金。甚至有些老板将房屋等固定资产转给远方的表亲，同时签订私下协议在某种特定条件下需要归还，自己收取一定的佣金。”
秦文忠几乎是张着大嘴听完的，但一转念说道：“这个还是吴家的钱，他父母健在，应该还给他们养老。”
“吴老板应该早就有安排的，再说了如果没有他的授意，我是不会这么做的，这也是他为什么会信任我，将这些钱放在我这里的原因。”王文平说道，“当时他我和协议的时候，附加了一条，他是兑换这钱的唯一人，一旦他放弃兑换权，那么这些钱就交给你，放到你们的基金会里边支持家乡的教育。我当时其实也是挺纳闷的，他说他也说不好什么原因，反正就说了自己读书还是太少……”
秦文忠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这里边的数额实在有点大，说道：“你姐姐的钱我收下了，并且保证按她的意愿使用。但是保法的钱，数目太大，我们这个基金会也是非官方形式的，存在一定风险，再说我即将辞去基金会里边的职务，只保留理事一职，过段时间我就要赴美交流。要么你去找一下市里边的福利基金会，我给你写封信……”
“吴老板说过这样一句话：这村上他最佩服和敬重的就是您，最相信的也就是您。”王文平坚定地说道，“哦，对了，我和我姐也相信您。”
秦文忠接过银行卡，百感交集，上去和王文平拥抱了一下，说道：“无论我们之前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走过什么路，至少这份情，我发誓绝不辜负！”
飞机起飞了，秦文忠特别定的靠窗的座位，看着下边纵横捭阖的麦田和油菜地，整齐的乡村洋房，路上飞驰的汽车，一条条灰色带子的高速公路……秦文忠眼睛噙满泪水，他确信无论走到哪里，这里就是他深爱的故乡。
两个多小时的颠簸后到达了首都机场，美丽的妻子穿着灰色的大衣抱着可爱的儿子早就站在出口等候。秦文忠紧紧拥抱了他们，这时候他才发现，妻子无论身材、神态还是五官都有点像娟子。
看着丈夫呆呆地看着自己，妻子晓枫娇嗔的说道：“色色地看着我干吗，回家叫你看个够。”
秦文忠自己有心事，被妻子这么一说，顿时面红耳赤。
晚上，妻子晓枫早早地就哄着孩子睡觉，自己洗完澡就爬上床等着秦文忠。这么长时间的两地分居，对于两个本来如胶似漆的年轻人来说实在太漫长了，当然对于妻子晓枫来说更是如此。原来是妻子的渴望和主动，后来却变成了秦文忠的主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甚至有点粗暴，好像发泄着淤积的情绪。晓枫感到强烈的冲撞，几乎冲到床头的墙上，连续两次的淋漓尽致以后，秦文忠似乎缓解过来。
妻子晓枫脸上红晕还没有消退，用手轻轻地打了一下秦文忠，娇嗔的说道：“你这色鬼，几天没见，也用不着这么用力，我头上险些撞个大包呢。”
看见秦文忠不说话，她似乎察觉到什么，问道：“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文忠深深的从鼻孔里边呼了一口气，一边说道：“家里没什么事，大家都很好。不过这次回去，我真的好像经历了一场噩梦，一场噩梦！直到刚才，我才真正确定，那不是一场噩梦，而是真实的事情。”
“什么事情……”未及妻子问完，秦文忠又发起进攻……
四十四
此后的某一天，和母亲通话中得知，在西湖边上的草丛里找到了一双布鞋，上边还绣了漂亮的碎花，后跟还有一个“娟”字，不过捞遍整个西湖都没有找到人。母亲说，也许正应了老话中的一个传说，她是一个仙女，耐不了天界的束缚，下凡来，徒增了诸多烦恼，终究抵不过世间惆怅，循着自古就沾有仙气的西湖水回到天上了。而另外一个消息是，小村开始大规模拆迁了，再过几个月全家就要搬到城郊的农民新村去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