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赛玉琴的妈妈由杭州来到这西北边陲N市,得到一份正式工作——在省运输公司当了一名统计员。
那年头,在西北大地,汽车司机可是个令人羡慕和嫉妒的好职业。特别是在这偏僻贫困的地区,物品稀缺,道路不畅,哪有今天四通八达的高速路!长途司机可以发挥他们走南闯北搞运输的优势,搞到一点肉蛋等类的食品。
这些食品,在今天饭饱酒足的人们看来太平常的东西,而在那食不果腹的年代,却大大地影响着人们的生活质量。所以,有的司机就自豪地说:“手握方向盘,给个县太爷也不换。”“听诊器、方向盘、人事干部、营业员”成了那个年代令人羡慕的好职业,甚至有人夸大其词地说:“汽车一响,黄金万两”……
该运输公司有些司机也给赛玉琴的妈妈带一些东西,无非是鸡、蛋、肉类。赛玉琴的妈妈总是如数地把钱付给司机,分文不少,因为她知道,对她来说是没有免费的午餐,她不想也不能欠下任何一位司机的人情。当然,司机带来的东西比较而然价钱都不贵,再说,那时有钱也难以买到。
给赛玉琴妈妈带东西的司机,有的是看到她们娘俩孤儿寡母,怪可怜的,出于同情恻隐之心,这当然是好心人;也有的不怀好意,图谋不轨,想施以小惠,在她身上打主意,讨她的便宜,这就是品行不端的好色之徒了;还有的年轻未婚司机,看上了赛玉琴,单相思,一厢情愿地想娶玉琴为妻,就一门心思地在她这个“丈母娘”的身上下工夫、献殷勤,争取好感,自然而然带东西比其他司机更殷勤些,像这样的司机,就难说是好是坏了。
其实,那时候各种物品奇缺,这运输公司的司机利用跑长途的有利条件,给在家的职工带点东西是常有的事,本来是无可非议,也并非坏事。
尽管赛玉琴的妈妈对司机给她带东西还是持比较谨慎的态度,她从来不主动求司机,像有的人那样,叫司机带这带那,但是,她还是忽视了“防人之心不可无”的信条。她自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职工,是一个小小的老百姓,无权无势,不想、也永远不可能升官发财,对于司机给自己带点东西,不会有人说三道四,何况,她每次都是分文不差地把钱付给了司机。
然而,她错了。
人们对男女关系,向来感兴趣,喜闻乐道,再加上一些喜好制造桃色绯闻的人,由于自身的空虚,想入非非,绘声绘色、惟妙惟肖地描述,说得有鼻子有眼儿,仿佛自己亲眼所见。
她本人虽说年近中年,但是由于她天生丽质,风姿犹存,身边又有个如花似玉、正值豆蔻年华的妙龄女儿,这样的寡母孤女,必然会吸引众多人的眼球。有人说她和某某司机抛媚眼、送秋波,眉来眼去,甚至,有人说她和某个司机勾搭上了,看见那个司机半夜三更才从她家里溜出来……
中国人对男女之间的事,受封建礼教的约束几千年,向来严肃有余,而活泼不足。男女有别,坐不同席、食不同器,授受不亲,这种感情的压抑,导致虚伪的一面:表面上是一本正经、满口仁义道德的正人君子,甚至可以比得上坐怀不乱的鲁男子柳下惠,肚子里却是男盗女娼者有之;又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者也有之……尤其是,受男尊女卑思想的深刻影响,在男女关系的问题上,受伤害最厉害的总是女人,谁都知道“破鞋”是作风不好女子的专有名称。
真是人言可畏,众口可以铄金。舌头尽管没有骨头,却能使人粉身碎骨。那些针对赛玉琴妈妈的流言蜚语,很快就传得满城风雨。与妈妈朝夕相处、相依相伴的赛玉琴也必然受到影响和牵连。她刚参加工作,一些流言蜚语就传到她工作的厂里,对她的工作和个人生活的影响就可想而知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原来,给玉琴妈妈无中生有编造出来的各种流言绯闻,追本溯源,都是来自与她妈妈在一个办公室工作的那个满脸横肉的胖女人,也就是“文化大革命”批斗她妈妈时,歇斯底里、欲置她妈妈于死地的那个恶女人。
这个凶神恶煞般的女人,人们暗地里叫她“母夜叉”。又由于她好嚼舌根子,搬弄是非,编假话,有人背后骂她“长舌妇”。俗话说心宽体胖,然而这个胖女人却不仅心胸不宽广,而且十分狭窄。她悍妒成性、好生是非,一张“乌鸦嘴”能编造出各种绯闻故事。而且,她的裤腰带比她的嘴还要松,三句话就不离下半身,搔首弄姿,十分愿意与男人打情骂俏,只是愿意和她好的男人不多。她男人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又体弱多病,难以满足她旺盛的性欲。她在家里经常河东狮吼,发无名之火,她男人就像个乖乖的小绵羊,性饥渴导致她心理失衡。
赛玉琴妈妈和这个悍妒成性、尖酸刻薄的女人在一起工作,也是她的不幸。她想不到这个遇事生风、蛇口蜂针的女人对自己会如此嫉恨,背地里给她娘俩编造出如此多乌七八糟的绯闻;她更想不到会发生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她那“不理想”的身世,被这个心狠手辣、蛇蝎一般心肠的恶女人利用,在背后造谣生事、煽风点火,挑唆造反派把她揪出来游街示众,欲置她于死地而后快,差一点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