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高又摇头晃脑、神气活现地说:“你看她反应多厉害,又要呕吐了……”
小千金听了高这令人作呕的话,倒真的“哇——哇——”呕吐起来……
小千金的哥哥看到高在耍无赖,本来是他自己缺德干下的坏事,还要胡搅蛮缠敲竹杠讹钱。但是,他想,君子不和小人斗,再说,君子也很难斗得过小人。看来,这次妹妹是不能跟自己回去了。再说,他看到妹妹时下这副样子,回去父母看到会伤心死了。为了父母和妹妹,他只得忍下这口恶气,愤愤地问:“欠了多少钱?”
高听了小千金哥哥的话后,知道他已经打算给钱了,眼珠向上翻滚了两下,心里高兴地盘算了一会:这年头,通货膨胀,物价暴涨飙升就似那脱了线的风筝,纸币钱大贬值,毛得很,还是“袁大头”——银圆比较稳当点,就说:“100块大洋”。
小千金一听就急眼了,她止住哭声,收住泪水,她知道在高这种恶棍面前哭泣是毫无意义的,他反而会认为你软弱可欺,于是,她冲着高怒吼:“你钻钱眼里啦!你穷疯啦!你太歹毒啦!你的良心让狗吃啦!你狮子大张口!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个破屋一年的房租也不过3块大洋,还是……”小千金一口气把怒火都发出来,差一点说出是她出的钱,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高对小千金的怒吼虽然有些出乎意外,但他知道她不敢讲出钱的事,就理直气壮地说:“你不当家,你是不知道油盐柴米贵!你以为养家糊口就那么容易,平时吃喝拉撒,就一点儿花销呀!前段时间我给你买保胎药还花了好多哩。”
“你简直不是人,就会坑人!你当我没念过书不识字呀!谁知道你在哪里搞的治哮喘的烂药丸子,硬得像个石头蛋子,有的都发霉长白毛了,我怕你把我毒死,都扔到垃圾桶了……”
小千金真是气疯了,一只手托着大肚子,一只手一会儿抓挠着自己蓬乱的头发,一会儿捶打自己的胸脯,好像要把一年多来憋在肚子里的怨气、苦水一股脑儿地倾倒出来。
高看到一向被自己捏在手心里,见了自己就像老鼠见了猫一般的小千金,今天她哥哥来了,好像有了撑腰壮胆的,竟然敢反抗、数落自己,就凶巴巴地说:“你吃了枪药啦!你抽风啦!你凶啥!你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赖人,把我的好心当做驴肝肺!”
“你是狼心狗肺!你若是好人,那天下的好人都死光了!”
这时,高心里暗骂,真是个傻瓜,连“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都不知道。自己本想把她甩掉,捞点钱花花,好好享受享受人生之乐,她倒想搅黄自己的好事。于是,他就吹胡子瞪眼,恶狠狠地说:“好吧,那你就留下来不要走,和我同甘苦、共患难,共渡难关。咱俩勒紧裤腰带,当叫花子,流浪街头,沿街挨门逐户乞讨。说不上人家看你挺着个大肚子,可怜你,兴许会多给点。如果讨不上饭,咱俩就不吃不喝,一起喝西北风去!”
小千金的哥哥从来没有见过妹妹如此伤心,发这么大的火,他怕妹妹伤了身子。再说,他实在不愿意看到高那油腔滑调、胡搅蛮缠的无赖嘴脸,就急忙挡住,“好啦,房租我来付,再给你50块大洋。我回去凑钱,住几天我就来。”
小千金的愤怒也大大地出乎高的意料,他怕把她逼急了把私奔时她带的私房钱和细软说出来。再说,她肚子里怀的是自己的娃儿——自己的种。不是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吗?自己的种,不是龙种,也会是虎种哩,绝不会是孬种。于是乎他就借坡下驴,假惺惺地说:“大舅哥大老远来了,还没吃饭吧?咱们吃饭去。”边说还边摸摸自己囊空如洗的衣兜,佯装掏腰包找钱的架势。
小千金的哥哥实在不愿意和这种人再纠缠下去,就说:“我还有点别的事,我先走了。”他给妹妹使了个眼色,就倏地转身从屋里走出去。
妹妹看到哥哥的暗示,知道哥哥私下和自己有话要说,就跟着出来送哥哥。走到大院,哥哥回头看了一眼,高没有跟出来,就赶紧对妹妹说:“你在这里再待几天,我很快就会来接你。我有个学生的姑妈就住在前面的街上,距这儿很近,我来时去过她家。我把身上带的盘缠给你点,剩下的我都放在她家,请她代管,你用的时候到她那里去取,一下子都给你怕被他偷去。你慢慢收拾好了就住到她家,做个临时落脚的地方,我来接你也方便。”
哥哥讲到这里,妹妹虽然知道哥哥一向办事稳妥,但她猛然听到要自己这个狼狈的样子,挺着个大肚子像逃难一般住到陌生人家里,很觉难堪,有些犹豫,不好意思地说:“不要麻烦人家啦!”
哥哥看看妹妹面有难色,知道她不好意思住在别人家,就又进一步安抚做工作:“你放心,那学生的姑妈为人很热情、很真诚。你在她那里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把身体养养,像你现在这副样子爸妈看到会伤心的……”
妹妹听到哥哥这番话,特别是说她现在这副样子爸妈看到会伤心的,自己也就咬着嘴唇使劲地点点头,表示同意,伤感的眼泪又夺眶而出,吧嗒吧嗒直往下落。
细心的哥哥把妹妹安置妥当,又再三地叮嘱她注意身体。而后,就从衣兜里拿出张纸条递给妹妹,“这是那家的地址,你收好。”他还有些不放心,又强调了一句,“最好背下来,记在心里。”
妹妹一直泪眼汪汪、低声啜泣,仔细地听着哥哥的话,不住地使劲点头。她看看哥哥为自己的事奔波得身心疲惫、满脸倦容,自己又内疚又惭愧。她又小声地问:“爸妈都好吗?不要给钱……”就又哭哭啼啼起来。
哥哥没有把妹妹与高私奔一年多来给父母造成的伤害告诉妹妹,怕增加她的愧疚,而是尽力安慰她:“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你时下这个样子,需要钱好好补养补养,那50块大洋也会给他的。人一生的路,不可能都是一帆风顺的坦途,走好也不容易,有时也难免会走错。只是要注意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造成无法挽回的不幸。你回去以后,如果愿意出来工作,可以教书,我们学校还缺教员……”哥哥语重心长地开导鼓励妹妹,“现在不要想得太多了,人世间,红黑两重天,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人应该很善良,但不能太单纯。以后要多长个心眼,学会保护自己。爸妈都好,你放心,爸妈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子行千里母担忧’,‘可怜天下父母心’……”
哥哥说到这里,妹妹又“哇”的一声,号啕大哭起来……
哥哥怕妹妹伤着身子,又耐心地安抚妹妹一番……
这时,哥哥和小妹看到高跟了出来,哥哥庆幸该给妹妹安顿的事情刚安排好。哥妹两人相互使了个眼色,哥哥就拔腿离去,妹妹啜泣着向屋里走去,高还假惺惺地喊着:“我们出去吃饭吧!”哥哥头也不回,就当没听到。
其实,高哪里是要出去吃饭,他是觉得他们兄妹两人在外面有些时候了,他不放心,疑神疑鬼,怕他们兄妹背着他做出不利于自己的举措,就编出“到外面吃饭”的谎话来干扰冲击他们。
办事一向细心周到的哥哥把妹妹安顿好后,就去了他学生的姑妈家,把钱留下,拜托人家关照一下妹妹。学生的姑妈十分热心,毫不犹豫地满口答应,让他放一百个心,并留他吃饭。
小千金的哥哥在学生的姑妈家吃过晚饭,就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他事先订好的小旅馆。一天的奔波与折腾,他实在太累了,两条腿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似灌了铅般沉重。他马马虎虎地洗了把脸,倒在床上就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