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每个孩子的课堂
沈括在《梦溪笔谈》中写到：“我有次奉使察访河北事，到了磁州（今邯郸磁县）锻坊，观看了炼铁，才见识了真钢。原来只要选取精铁，用炭火锻炼百多次，每锻一次就称一回，锻一次轻一回，直至锻炼多次而重量不减，纯钢就锻成了，即使再锻炼上百次也不会再损耗了。这是精纯的铁，它的颜色清明，磨光后就暗暗的，又青又黑，与一般的铁迥然不同。也有的铁炼到消耗尽了也没一点钢，这完全取决于铁的产地。”你要想得到真钢你就要千锤百炼，但也有虽千锤百炼耗尽材料和精力而不得钢的。现在，假设是好炉子、好师傅，选进了一批优质的矿石来，师傅们不分昼夜锻炼，好铁当然含杂质少，锻炼起来省事多了，也不会分散那么多，得到的自然是精钢。就像和面那样，精粉越和越有劲，颜色清明，暗暗的，有欲透明感，而劣质的面粉和起来如和泥一般，即使你翻来覆去地和上无数次，也根本不会有精粉那样的质感。如果你问师傅的功夫在哪里？答曰：“一选料，二煅烧，三技艺。”一个过程走完才可以得到一炉精钢。读后振奋不已，心动不已，原来这锻铁也如育人一般！
今思，学校教育就好比一个冶铁的熔炉，老师就好比那个锻炼铁的师傅，学生好比从各处运来的矿石。我当然不是把炼钢厂和学校比较，我是说，我们的老师不可能如冶铁师傅那样选料，一看上品的料就收下，下品的材料就减价卖给收废矿石的。如果那个选料的师傅好赖矿石照收，那他一定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师傅。而仅仅是义务教育阶段的学校是不能选学生的，都要收下，都要教好，都是义务，然而，义务教育阶段明显的功利化倾向实质上已经将学校推离了轨道。谁的责任？我说家庭占主要责任。有一些家长说，“谁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成才”，“都是一个孩子，谁敢拿自己的孩子做试验”。不瞒你们，我就发现过，一些家长硬逼着孩子择校，桥西的跑到桥东，桥东的跑到桥西，农村的跑到市里，市里的跑到县城。做父母的想过没有，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要克服多少路途上的艰难与风险。社会的责任主要是由这些家庭的需求逐渐演变而成的，这样的结果往往导致教育冷一阵子热一阵子的，严重影响了学校的教育教学工作。比如，要求学校办快慢班，学校推进课程改革遭到反对；家庭过分溺爱孩子，学校开展活动怕热怕冷进行举报等等。我刚才比喻炼钢，你说这炉子钢还怎么炼下去。就教学来说，哪位老师不喜欢高分数的学生，高分数本身就是优势，说明学习基础好，上课精力集中，勤奋、专心、悟性好。那些经常考不好的低分数学生与高分数学生呈相反的基础和条件，他们有的懒惰、贪玩、厌学，当然还有其他的因素，这样的学生教起来相对费劲，脾气好的老师能够反反复复教他们，脾气不好的老师三下五除二就吼叫起来了。其实，别说老师了，我当校长的看见悟性不高的人也会头上冒烟的，所以我说老师比煅烧冶铁的师傅更加需要良好的心理素质。一个老师的基本条件是职业素质加心理素质，这两样都不可缺少。学校的教育教学改革，改来改去的，不管怎样，还不是为了所有的学生都学习好，都有所发展。
追分追得昏了头
古代有一则故事，是说一个国君喜欢勇猛有力的人，不喜欢那些个讲仁义的人。因为处在战国，所以喜欢来点快事。这个国君就是宋康王，一天惠施的族人惠孟拜见他，康王十分不耐烦。惠孟说：“我这里有一种道术，能够让你有这种功夫：再骁勇的人也刺不进你的身体，再有力的人也击不倒你。大王难道不想具有这种功夫吗？”康王说：“好，这种功夫我倒想听你介绍介绍。”惠孟于是接着说：“刺你而刺不进身体，击打你而击不倒你，但这还是使受刺激的你感到一种侮辱。我这里有一种道术，能够让你有这样的本事：再骁勇的人不敢刺你，再有力的人不敢击打你。但不敢刺你，不敢击打你，不等于他没有这种想刺、击你的意图。所以，我这里还有一种道术，能够让你有这种品行：使别人就根本没有这种想伤害你的意图。但是没有这种想伤害你的意图，不等于说他就有一种爱护你、使你得利的心。由此，我这里再有一种道术，能够使你有这种德行，即别人非但没有伤害你的意图，还无不欣喜愉悦爱你使你得利。这种德行要远远超过勇武有力，在这四种情况中属于最好的一种，大王难道不想获得这种德行吗？”康王听后说：“这正是我想获得的。”惠孟接着说：“孔子、墨子就是具有这种德行的人。”我看今天追分的人们，莫不如康王一样，急功近利想得到一种刀枪不入的功夫，所以我说他们追分追得昏了头。
家庭、学校、社会莫不为孩子考个高分数、上个好学校而绞尽脑汁、竭尽全力的，特别是学校已经深深地陷入了分数的陷阱，昏昏然不知所以然，实在可怜至极，吾不忍观之。看在同行的份上，我也提提醒，听不听由你、信不信由你。
这之一，追分数，要知道“根本”这个词。也就是要想吃鸡蛋你得先把鸡养好了，如果你只要鸡蛋不要鸡，我才知道你原来是真的发昏了。我现在问，分数是怎么来的？你会说，是学习来的；我再问，学习是怎么来的？你会说，是孩子在学校里老师教出来的。这样说是有根据的，要不然你就不会把孩子送进好的学校了。我再问，老师是怎么教出来的呢？你会说，某某老师可有考试经验了，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的。我再问，老师怎么知道自己能够猜得准、选得出复习范围让你考试得高分呢？你可能说不出长短、多少了？总不能说出题人泄密了吧。有一个假设，咱们给能猜题、会选复习范围的老师换上基础差的学生让他教，还会出现预想的结果吗？你一定犹豫不决的。举一个例子，两个人赛车，一个是优秀赛车手，你给他一辆接近报废的车，另一个是普通驾驶员，你给他一辆同一品牌的新车，然后指定好时间、地点和比赛规则，如果不出任何意外的话，我想，任何一个人都能预测到比赛结果。有人看到一座宏伟的建筑，赞叹的话马上脱口而出：“哇！好美呀！”能有多少人去想它为什么会这么美呢？其实，最美的建筑根本离不开优秀的建筑师和优良的建筑材料。
这之二，我就说说建筑材料吧。就学校而言，这个建筑材料就是学生，一个个优秀的建筑材料组成最美、最壮丽、最惊人的建筑，这个组成的建筑可能就是一所名校，这不应该是空话，这是实实在在的事情。最美的建筑告诉我们，学校一定要清楚为谁而建，建成什么样子，否则建筑就不会有美的神韵。就好像太阳和月亮一样，白天是太阳的事情，夜晚才是月亮的工作，如果月亮希望长久地发挥作用，让太阳休息一段时间，我想，大批生物就可能因此而灭绝了，它们只有交替工作，我们人类才会生活的幸福。学校也是如此，我承认学校是学习的场所，但是它不是唯一的场所。学习的场所很多，也包括公共图书馆、各种学习基地、互联网、家庭等任何一个地方，特别是网络时代学习无处不在。只有一个前提是他们愿意学习，如果是一个爱学习的人，那么处处都是他的学习之地，处处都是学习之时；如果是一个把学习当成负担的人，你就是把他关进图书大世界里面，他也会躺在书堆里呼呼大睡的。不是有没有书的问题，不是学习场所的问题，而是学习的内在动力或者说是学习的欲望问题。
这之三，一个清晰的道理告诉我们，该干的事情一定竭尽全力干好，属于别人干的事情我们一定不要代替他。《老子》说：“那些硬代替工匠去伐木的人，很少有不伤其手的。”这样，才各尽其能，各得其所，各展其才，各有所获。
诲人不倦学而不厌
人之为学，多者兴发于始，而疲于终，少有持之以恒，自强不息者。因为《诗经》里面说：“常见善始，少见善终。”就是这个意思。我们从事教育教学工作，一则自己诲人不倦，二则使学生学而不厌。
为师者如何做到诲人不倦呢？这其一，是教育信仰，这信仰生发于心，心里有什么行动有什么。一般地说是思想支配行动，所以树立教育信仰者，则视教育为天职，视教师职业为神圣，视学生如爱子；无信仰者，则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这其二，是教育精神，一般说教育信仰一旦孕育头脑，则追求信仰，实现人生价值力量产生，这种力量的初始则是精神力量，欲试的动力则是教育精神；有了教育精神，一个人会披荆斩棘、勇往直前。这其三，是教育目标，通俗地说，为人生目标，就是一个人发展的高度和宽度。有一种“行远自迩，登高自卑”的精神，有一种滴水穿石的功夫，更有一种格物致知的境界。这其四，是教育能力，能力来自于自身而源于外界，自身是指欲望、宿求、内力，我要学、我必学、我要提高，全都是自身内聚力量的激发，然后生成为学习提高本领的动力，这种由动力而生成的能力，就是教育能力。这其五，是教育追求。这是综以上四条之和，有了信仰、精神、目标、能力，将之合四为一体，使之成了追求发展的力量之源。任何一位教师有了源源不断的教育力量他们怎么能够疲倦呢？他们只会埋怨时间太紧张了。他们还要休息、娱乐，甚至寻求失落的那些酸甜苦辣吗？如果一位教师能够修成如此之境界，那他的教育之光怎么还能够熄灭呢？
再说说学而不厌。为什么厌？厌是因为重复，一次不厌，两次不厌，一百次绝对要厌了。犹如吃饭，一天三顿米粥，一月三十天米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米粥，后来，一提到米粥就马上会呕吐。一些学生面对一位没本事的老师，天天重复教材上的内容，厌！如果是一位充满生命活力、知识活力、生活经历的老师，喜欢！就像一位小孩子偶尔生发了虚荣心，希望有一位科学家或者企业家的父亲一样，想一想，瞬间得到了满足，可是自己的父亲毕竟是一位卧病在床的病人，这时的孩子如果有坚强的意志就会勇敢地站起来，高举拳头高喊：“我要努力，我要坚强、我要奋斗！”如果是一位贪图享乐的人，可能立刻放弃家庭远走他乡了。所以我说教师的工作是将教育教学综合起来，若只是教学则无教育，怎么还能够培养完整的人呢？一般地说，学习过程、学习行动、学习能力是在参与、合作、动手中产生的，是教学做合一，所以教师一旦具备了教育教学活动力量之源泉，便会倾其所能，竭尽全力，成为学生学习的喷涌泉水，源源不断、永不枯竭！
一般人讲学而不厌，诲人不倦，我把顺序颠倒过来成了“诲人不倦，学而不厌”。强调教人的精神境界和本领的修炼，让教师成为学生学习的源头活水而非一潭死水、污水或濒于干涸之水。让学生畅游知识泉水之中，学习的快乐自然发生。因此，孔子说：教育教学应深信义理之无穷，而实用其力，自始至终都是勤奋学习，无一毫之懈怠，然后谓之好学也。人之设教，若不能尽心开导，到费力去处，便都厌倦了。因此，我特特提倡：老师，诲人不倦；学生，学而不厌。
学习是一种感受
我以前到外地的名校参观时听到最多的议论是：“哇！你看这里的校园文化多好啊！这里是文学家画像，那里是科学家的画像，还有……”回到自己的学校后仍然心潮涌动，你让他谈谈学习的收获和感受时，他还是那几句话，什么文化、格言、名画之类的，唯独没有自己的。我把属于自己的东西理解成为感受，因此我认为，学习是一种感受。
有人问：“什么是真正的哈佛？”哈佛学子会这样告诉你：“真正的教堂多半是那个看不见的教堂，真正的哈佛也是那个看不见的哈佛。这个看不见的哈佛存在于哈佛之子的灵魂里。”我在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学习时，一位教我们教育管理的老师说过一句话：“有些东西要靠反复实践得来，我就是把成果全部讲给你们，你们还是学不会。”十多年过去了，现在细细品味确实如此。我越来越发现，我的一些教育同行们刻苦学习、改变现状、办好学校的热情很高，他们每到一处都迫不及待地挤到前面拍照，问这问那的。特别是带有目的地来到一所仰慕已久的名校学习参观的人，更是心急如焚一般，对于校方介绍的学校发展历程、办学理念连一句都没有耐心听下去，一心想知道他们的“名校秘方”，这令对方特别为难。有些老师还时不时地冒出一两句抱怨：“给我们介绍的都是没有用的，想听的他都不讲了。”让我来告诉你们吧！其实，我们自己的学校也是很好的，只是我们在做的过程中总是粗枝大叶的，轻易丢掉了那些看似没有用的东西。我们今天急于寻找的“秘方”，可能就是昨天扔掉的。这就是我们总是预想名校能给我们大家带来什么，然而一阵激动过后，仍然会涛声依旧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