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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摆威风阔佬造庄仇富贵村妇扒墙(3)

话说王胡在乡下受了一番羞辱,想想很不甘心。自从做了总裁以后他都是上风走惯了的,即便是在老百姓面前牛哄哄的官员,见了他王总裁也是戴高帽子,说恭维话的多,自己家乡这些他看不上眼的土佬儿,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咽不下这口气。这王胡有个喜好争勇斗狠,宁可破财也不愿服输的挺性脾气,如今当了雇员的面在自己乡下吃了败仗,内里一肚子的怒气,非但不愿知难而退,反倒动了个“借佛掐花,以势压人”的脑筋,横下心来要和乡邻们把这口气一赌到底。左思右想,王胡拿定主意:索性来个霸王硬上弓,直接请官府将这些不识抬举的乡邻拿下。他知道,天大地大,莫如官府势力大,中国人向来最惧的就是官府,他王总裁治不了乡民,衙门却有的是办法,只要官府站了出来,不怕这些硬头叫花子的乡民不服软,不让路,反正自己出钱,只要事情办成,赢了面子,出了恶气,他王胡花多少银子都不在乎。乡里不够分量,他就去找县里,他要看看,到底是他王胡的势力大,还是那些穷鬼的搅劲大!

第二天,王胡就到鲁镇找到县里的马太尊,大概述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新老园地的情况和眼下的态势。这马太尊便是那个重用赵耀宗的县令,调任鲁镇之前在山阴县任职。其时王胡曾在他手上顺带炒过几笔公产,两人遂成了至交。马太尊调任鲁镇县令之际,王胡还特意送了一尊“一番风顺”的白玉龙船,说是太尊到自家的故乡去今后便是自己的父母官,马县令也答应王胡今后家里有什么事可以去找他。这次听了王胡的禀报,太尊很有些气愤,说未庄的村民如此愚昧顽劣,不晓事理,须得好好教化教化,一口答应为其排忧解难,并言道:“如今乡间土地虽由私人耕种,仍属官府管制,王总裁身为一方名流,又为地方贡献颇多,到家乡建房情理皆合,也是地方富庶的体现。富人之崛起乃是我邦繁荣之根基,维护富人之利益与也属地方发展之大计,官府自当义不容辞,此事若是不成,便是吾辈官员亲商不力、处事无能……”说了一通官场上的道理后,马县令叫王胡稍坐,此事由他当场解决。言罢,太爷就给未庄的冒统领通了电令,云:“未庄乃变革之标兵,发展之先锋,王总裁乃鲁镇之人才,发展之功臣,回乡建房乃是好事一桩,草民如此目光短浅,实属无知,府衙务要做通乡民工作,确保王老板建房之事顺利推进。”并很是严肃地训示道:“此事关乎官府诚信和富人之积极性,当属影响经济繁荣,地方发展之要事,庄府务要一抓到底,确保成功,如有懈怠,定当严加是问。”王胡坐在旁边听得真真切切,太爷如此重视,令他感激不已,只说太爷这人义气,办事实在,这样的朋友没有白处。太尊处置完毕,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少顷,王胡别了太爷,回去静候佳音。

四、护商

话说这未庄的冒统领自从那次王胡拜访以后,就把替王胡服务的事都落实好了,只以为一切风平浪静,按部就班,也就没太多过问,现今,突然接到太尊的训示,好生惊愕,立马召集了分管此项事务的副统领朱高和几个涉事人员,详细了解了一些情况。原来,先前这班人打从茂源酒家吃了酒之后,都一直在等着王胡前来办理建房的手续,正预备着到时为王胡帮忙,没想到王胡动作如此迅速,自己已先运作了起来,他们根本不知道王胡的具体的算盘和那天发生的状况,所以没一个说的上来,只是说:“已答应批了,只等王老板来拿手续。”冒统领一听,火冒三丈,劈头劈脸将这几个脓包一顿训斥:“人家老板已上告太尊,尔等做事太过被动,让我于马太尊和王老板面前均无法交代,这等麻木,办事效率可见一斑,为民服务何从谈起,如此作风,须得严加整肃!”发了一通火,便当堂下令:抽调精兵强将,弄一个临时的护商小组,专门负责为王老板建房服务,直到庄园建成为止。末了,依然是照着上峰的口吻,大谈了一番“亲商护财,繁荣经济”之类的说辞,并很是严厉地强调:“此事务要让王老板满意,马太尊放心,如有差池,严加追究。”朱高这几个人被统领一顿严训,个个有了压力,第二天,便带着护商小组的几个主要人物,专程赶往绍兴城里,向王胡了解了详情,并很是诚恳地作了赔礼道歉,表明了官府的态度。王胡知道马太尊的训示起了作用,也不客套,拿出设计的图纸,比比划划,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这几个专管建房的人都是内行,一看就懂,看了图纸都赞叹不已,称其为未庄第一豪宅,将来必是亮点之一,定当全力支持到底。

其实,王胡这房子本来就是无可无不可的,就这样放弃也一点无碍。可一来,连碰了两回钉子,在乡邻们面前跌了他富人的架子,他心有不甘,二来,不少的砖瓦材料已经运了过去,摆在那里,再要这么拉了回来,脸上更加的挂不住了。但若是继续这样硬着头皮上,又怕乡民们再来作对,事情办不成反而弄得更加难堪,因此也是进退两难。想想他王胡地里生地里长,这些年跑官入府,走南闯北,多大的世面都经识过,处处都是心想事成的,几乎没吃过败仗,现今却在一帮无知的乡邻面前遭遇如此的不敬。他很窝火,情绪很逆反,到了这互不给面子的份上,他执意要利用一切能为他所用的资源和乡民们较劲到底,非把事办成不可,好好出出这口窝囊之气。怀着这种极度对抗的心理,王胡才去找了马县令。好在太尊态度坚定,做事果断,这才让他彻底地定下心来,如今见这几个人专程登门,又是道歉又是承诺,他也不再客气。于是,脑子一转,计上心来:干脆把拿地的事都推在了官府的身上,待水到渠成自己再去营建,省得自己再去和乡亲们搅劳。

中午,王胡特意到富绅酒楼订一桌,盛情招待未庄上门服务的父母官们,席间的话题固然离不开王总裁起房拿地的事。王胡也拐弯抹角地说道:“我王古月在外好歹有几处房产,鲁镇、绍兴都有头二百个方的大房,住的舒舒服服,并非无处安身,只是记念着家乡的情缘,图想将来有个叶落归根的地方,不得动的时候和乡邻们叙叙旧,才想到乡下盖房。”话音未落,领头的副统领朱高就带头拍手,称赞道:“王老板的桑梓之情,感人至深,我等定当鼎力支持。”说完端起酒杯要给王胡敬酒,王胡忙端着酒杯站在桌子旁边,顺势叹了许多的苦经,道是;自家的摊子大,啰唆事多,一天到晚的假忙,实在没许多精力和乡邻们去搅和……好吃好喝的官员一边安慰王胡,一边不住的承诺说:这事镇上的衙门负责一路绿灯,全程的跟踪,这一套班子直到王老板大屋落成,喝了贺梁的喜酒才撤,叫他放宽心思,只管把材料准备齐备,其余一切由庄府保驾。

见这帮官人满口应承,王胡乘势接着话头说:“既然诸位大人如此看得起王某,房子定址放线、打基础等前期的事务我想托了在座的官人,如若大人们不便,这房我也不急着盖了。”一听此言,朱副统领慌忙站了起来,十分诚恳地道:“王总裁乃干大事业之人,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要和草民们一般见识,庄园之事你照计划落实,拿地、定地址等等一应的手续皆由府衙负责,前面的不愉快乃我等的工作失误,我自罚一杯,以示惩戒。”说完,咕噜一口,把杯子里的酒水都顺到了肚子里去了。其余众官人也跟着仿效,纷纷自罚自饮。

王胡虽是生意人,但这些年和官员打了不少的交道,晓得官场的做派,办起事来多是说得铿锵有力,办得稀松拖拉,逢场作戏的话到处能用,事后变卦的招数随手拈来,你要不紧追不舍,说不定来回几个扯皮就叫你白欢喜一场,更何况这是酒席桌上的话,若不板上钉钉,胡子一抹,屁股一转他就变脸也是作兴的。见这副统领和所有的官人一致的表白,他忙接过去把话说死,笑道:“难得统领和诸位大人如此关照,王某十分感激,具体如何运作各位官人商议着办,我王某一百个放心。至于拿地用钱用钞方面,但凭各位作主,多点少点不要和他们计较,诸位不要帮我王古月省钱,让乡邻们沾点便宜也是我王某的功德,只是把墙脚弄下来就好,到时即便我没工夫亲自到场,也一定派手下得力的人参加,负责安排好各位的吃喝问题,事成之后定当重重报答各位。”说完,王胡示意小老婆一起站起来敬酒。朱高等人也呼啦一下站了起来,一一和王胡夫妇碰了个满杯。

听了王胡最后的说辞,朱副统领心里这才明白,今天他们这一帮官人都上了这王老板的套路,可自己已经差不多说了拍胸脯的话,又不好往转再收,也不能破坏这热情洋溢的友谊气氛。他一时感到有些突兀和为难,对王胡的话既不敢表态,也不敢回绝。朱高坐下来默默地吃了两口菜,定神思考着对策,想了一会,心情便放松了下来。朱高晓得,这王总裁眼下是走的县里马太尊的路子,冒统领又交代得很是严厉,只说要把事情办成,让王老板满意就行。上头有大人物罩着,责任有上官扛着,自己横竖只是奉命而行,到时即便有什么不妥也用不著自己担待……于是,咽下一大口菜后,朱高主动站了起来,端起酒杯,道:“王总裁不忘根本,回乡建房,其情可敬,拿地一事我等定当按总裁的意思照办,乡民的工作我等去做,此事包在我朱某和这帮兄弟们身上,若拿不到地,影响王老板庄园施工,我等即向统领辞官,回家种地去。为表诚意,我在这里自饮一杯!”言毕,咕嘟一声,把刚斟的一杯好酒又灌进了肚里,众人见了,也跟着副统领把杯子又弄干了。王胡见这帮官人如此实心,好不感动,也大大地干了一杯,并叫小老婆亲自给各位官人倒酒。

正事谈妥,一桌人皆大欢喜,其乐融融,最后,大家又推杯换盏,预祝王家庄圆满建成。

却说副统领朱高等一干人回到府衙后,把王胡的想法禀报了冒统领,其间不乏添枝加叶,说这王老板如何如何了得,除了马太尊,好像上面还有大官的后台,若不是自己百般地解释,他马上就要弄到上面去了……那意思是给冒统领加点压力,把这事着着实实搁到府衙的身上,减轻些自己夸口揽活的责任,这也是官场上相互糊弄的惯招之一。

其实,冒统领自从被马太尊“指示”了一顿之后,也把王胡建房的事放在了心上,现见副统领如此一说,当即指示:“亲商事大,省得王老板再和乡民劳神争执,干脆先由府衙出面把地基拿了下来,待基础落实妥当,墙脚铺了下去,再交给王老板,随他怎么去建造。”有了冒统领的确切指示,朱高这才把在酒席桌上的应诺如实地说了出来,统领听了频频点头,只是强调:“此事关乎亲商和地方形象之大计,亦牵及你我在马太尊面前的褒贬,你等务要吸取教训,争取主动,尽快把乡民的土地拿到手,具体操办不拘形式,一切以王老板和马太尊满意为准。”朱高听了,一一领命。

有了统领的明示,朱副统领这帮人胆子大了许多,次日凑在一起商议了半天,拿了个大致的方案,大意是:先把杨二嫂等几家乡民召集起来,教化教化,宣传宣传当今的大势和官府的指令,让乡民们有个怕惧,再以官府的名义向各家征用田地,按高价给钱;如若不成,则以寻衅滋事论处……大家一致觉得,这个既能让乡民看得见好处,又不失官府威严的法子甚是高明,都道乡下之人目光短浅,闹腾闹腾都是为的几个钱,只要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再犟的阻力也一定会土崩瓦解。一帮人七嘴八舌,如此这般,想好主意要和小民较量一场。

五、冲突

次日,未庄府门的一干人马在副统领朱高的率领之下,带着王胡家的图纸,绳子、尺子,信心满怀地来到榆树村。

官员们一脚就跑到杨二嫂家里,说是要借块地方办些公务。二嫂见一大堆官员登门,甚是蹊跷,也不知何事,只是搬凳扫地,烧水泡茶忙个不停。几个人刚一坐下,那个朱副统领便开了口问杨二嫂:“那天王老板房子拉线圈地时,碍了那几家的田地,是谁拔的桩子?”杨二嫂一听,知道这帮人是为王胡起房子的事而来,只不知是要让他称心的起,还是不让他起。杨二嫂回道:“照他那天的式样,碍了四家的田头,有马三、赵四、六一公公三家,最多的就是我家,有三分地多点,其他各家大约都在二分到二分半地之间,那天拔桩子两三个人都动了手,我也拔了。”朱高在本子上记下了各家的名字,点了点头。

杨二嫂一边烧锅一边嘴里不住:“王胡胎生不对,招呼都不打一声,以为有钱就瞧不起人,拉起来就要挖人家的田,谁不来气。这些人,你哩官府也要好好教导教导,要不,有两个钱就耍上了天,一点也不把我哩穷人放在眼里。”朱高也不言语,吩咐几个手下,按杨二嫂报的名字挨家去找人,通知到这里来议事,得令的几个人问了路径,分头出去,朱高只是站在门口眼睛望着王家老园,不知在想什么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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