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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陆议之涅槃(6)

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

这是吕尚(姜子牙)在《六韬》一书中的言论,所谓《六韬》,即文、武、龙、虎、豹、犬’陆议所吟诵之句出自《文韬》,大意是战争并不仅仅是简单的军事,而是政治的产物。唯有与天下人同利者,才能战胜对手,取得天下。

在陆议看来,南国的双雄之间,刘备与孙权是不同的。孙权是为了建立一个新王朝、新国度,而刘备动辄以恢复汉室为号召,然而天下人真的希望恢复汉室吗?

所谓汉室,最初兴起于汉中的弹丸之地,然而刘邦却因为宽厚待人、简约秦法而得到人心,加上善于使用韩信等人才,遂翻越秦岭,与楚霸王争夺天下,终于建成大汉帝业。此后虽然外有匈奴强邻、内有诸侯之乱,汉朝历代帝王,却大体上能任用贤能、励精图治,四百年江山稳固,百姓安乐,其中虽有王莽篡位,可是人心思汉,所以光武帝能中兴汉室。

可是到了刘备这个时代就不一样了,百姓和士大夫所见的汉朝,是外戚与宦官交替把持的腐败王朝,是迫害党人、禁锢才俊的邪恶帝国,是君王荒淫于其上、官吏横征暴敛于下的苛政朝廷,从汉桓帝到汉灵帝,直至董卓把持的长安小朝廷,百姓和士大夫并不愿意回到这样的时代。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曹丕取代汉献帝为天子,士人认可,百姓安定。

“如果能建立一个政治清明的新王朝,谁也不在乎皇帝是姓刘还是姓曹、姓孙!”

其实刘备所谓“匡扶汉室”,也只是为了自己的野心罢了,天下人不会天真到相信他真的是为了汉献帝而战,他只是为了自己的权力地位而战罢了。说到底,刘备、曹丕、孙权都是一类人,区别仅在于谁能建立一个给天下人以希望的新王朝。

荀或曾寄希望于曹操,诸葛亮寄希望于刘备,而陆议则寄希望于孙权。这一战’陆议与其说是为了孙权而打,倒不如说是为了自己的希望而打。

击退刘备,辅助孙权建立一个政治清明、天下人翕然向往的新王朝,这便是陆议的生平抱负。为了这个抱负,陆议可以放弃个人的私怨、可以脱下书生的儒服,慨然登上厮杀的战场。

决战就在眼前!

69.今夜无眠

这一日,昭武将军朱然蒙召进人了陆议的行辕,密谈了许久。第二天朱然便从猇亭城中消失了。

夜深人静,正是人人酣睡的时候,貌似沉睡香甜的陆议忽然坐了起来,警醒的孙舒城也立刻睁开了双眼。

“夫人,如果陆议战死的话,就改嫁给喜欢的人吧!”陆议莫名其妙地说,“你有自己喜欢的人么?”

“我喜欢的人只有陆伯言一个。”

陆议笑:“可是我不过是你的叔父指定的夫君而已。”

虽然是政治联姻,可是男女之间的情愫是很微妙的。黑暗中孙舒城幽幽地望着丈夫的身影,她预感到了今晚将要发生什么?

“如果能回来,我希望你能为我生一个儿子。”陆议想起自己那死于难产的前妻和儿子陆延,那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

“我可以为你生很多儿子。”孙舒城想起了自己的祖母吴氏,她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

“我打算给他起一个名字叫抗。”

抗,御也。陆议给儿子起这个名字,大概是为了纪念这场抗御刘备的夷陵之战吧,又或者是希望他能在这个乱世中抗御一切侵扰,健康长大。

孙舒城起来点亮了灯火,陆议已经站了起来,他注视着妻子,目光炯炯有神,而孙舒城则眼中有泪。

“你大概猜到了我要做什么吧?”

孙舒城点点头,召唤来近侍,她们手中捧着早已准备好的甲胄。陆议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穿好全套甲胄。这时孙舒城已经斟满了出征的祝酒,捧到夫君面前。陆议一饮而尽,决绝地走出房间。

“叫所有将领来见我!”

半个时辰后,韩当、周泰等一班将领进人了议事厅,赫然发现他们的大都督陆议穿上了全套戎装、手持将令,众将立刻明白了什么,大吃一惊。

“老将军,还记得赤壁之战么?”

“自然。”

“那么,就把刘备军当做曹操的战船一般化为灰烬吧!”

“啊,是用火攻么?”

“火具准备好了没有?”

“木柴和干茅都捆扎好了,火具倶已齐全。”出来禀告的是小将丁奉,原来那些被认为是用于搭建防御工事的木料都是纵火之物。

“好极了,朱然将军早已经从水路出发,诸葛瑾、骆统、周胤(周瑜之子)的部队也已经于昨日从公安出发,现在轮到我们了。”

韩当、周泰等人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原来一切早已经安排妥当,各路兵马各自按照计划行进,这一回是真的决战了。

对于猇亭本部的将士,陆议的命令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汉军御营中,刘备正沉浸于自己的睡梦之中,他一会儿梦见关羽、张飞,一会儿又梦见孙尚香。

“你为什么娶了吴懿的妹子,还把她立做皇后?”梦中孙尚香不改当时的强势"指着刘备的鼻子质问。

刘备想解释,可是一时瞠目结舌,只是觉得身体好热,周遭好热,仿佛火烧一般的灼热。

“起火了!”

刘备大汗淋漓地醒来,只听见外面的叫嚷吵闹之声。

“怎么回事?御营失火了吗?赶快找水灭火!”

刘备起身,让侍卫为自己穿戴甲胄,他以为是营中士卒不小心走水失火,所以大声地呵斥。

“不好了,陛下,四处都有营盘着火!”

“报告!敌人来袭营了……”

“快命左右领军前来护驾!”

这时左领军吴班和右领军冯习的营盘也都遭遇了吴军的火攻,烧得焦头烂额。大将傅彤跑进了刘备的御营。

“陛下,营盘四处皆是火,吴军乘火夜袭,不知有多少兵马,陛下赶快到马鞍山上去避一避吧!”

当下傅彤殿后,掩护着刘备向马鞍山方向退去。

马鞍山在西边,暂无火势殃及,刘备到这个时候,也只好选择上山躲避了。一路只见烈火熊熊、遍野火光不绝,耳中是杀声震天,仿佛四处都有吴兵杀来。

好容易登上马鞍山,卫队绕着刘备四面围护,刘备这才惊魂稍定。

“吴将潘璋杀人右部,右领军冯习已经战死了!”

“吴将孙桓从夷道城中杀出来了,前部大将张南腹背受敌!”

此时,不见殿后的傅彤归来,想来也战死了。刘备从山上向下望去,吴兵已经从四面杀来,眼看马鞍山也不是安全之所。

刘备想起江边还有少许船只,可以载他去江北投奔黄权。可是眼下之计是要先逃离马鞍山。

混乱中,一些驿人(刘备在白帝城和夷陵之间设立了若干驿站,这些驿人便是驿站的工作人员)也登上了马鞍山,他们担着一些废弃的铠甲,堆积在山口焚烧,希望可以以此阻挡吴兵的追击。

“快跑!”

刘备也顾不上皇帝的尊严,跟着这些驿人奔向江边。可是很快便看见江边也有吴军。原来是朱然从水路包抄到刘备军的背后,击溃了刘备的舰船,杀了统领蜀汉水军的程畿,然后在江滩上登陆作战。

天渐渐亮了,刘备已经能望见巫山,翻过巫山便是益州的土地。可是刘备的十万大军已经在夷陵道上化为灰烬了,为了此次东征所筹备的舟船、器械、水步军资,全部落人了陆议之手。江面上漂浮着无数汉军的尸体,几乎将峡口堵塞。

“陛下,前面便是夔道,直达白帝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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