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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3)

就这样,张国强成了吴家的一员。因为住房小,吴永飞和张国强小哥俩就挤在一个屋子里,两个人像一对亲兄弟一样。看着他们快乐的样子,吴永飞的父母在心理上也接纳了张国强,把他看做跟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一家人生活虽然艰苦,但也是其乐融融。

然而,这样的日子也只过了两年。1974年5月,天降横祸,吴永飞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不幸双双丧生!那一年,张国强才10岁,吴永飞也刚刚20岁。兄弟俩抱在一起,哭得天昏地暗,都不知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吴永飞一边抹眼泪一边安慰他说,“别怕,有大哥在,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

就这样,两个人便开始东一家西一家讨吃的。过了几个月,吴永飞中学毕业了。根据当时中学毕业生“四个面向”的分配政策,吴永飞被招进当地的拖拉机厂当了一名装配工人。有了工资收入,兄弟两人的生活才有了保障。吴永飞上班后,张国强继续上学,兄弟俩就这样相依为命。

20岁的吴永飞长得高高大大,十分帅气,而且也到了谈恋爱的年龄了,工厂里的一些女孩子都主动向他抛出了绣球。每当这时,吴永飞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家里有个弟弟,我还不能考虑婚姻大事。这些女孩听说他有一个非亲非故的弟弟,也都皱起了眉头,觉得他有些不可思议。这样一拖,一晃吴永飞就到了27岁。

27岁的吴永飞,在那个年代这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大龄青年了。这个年龄很不好找对象了,可是吴永飞还是一副不着急的样子。张国强沉不住气了,他劝吴永飞说:“大哥,你该结婚了啊。”吴永飞笑笑说:“小弟,你不结婚,我就不能考虑结婚的事。等你结了婚,我再结!”

听了这话,张国强在心里暗暗发誓,就为了大哥这份恩情,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来,给大哥挣个漂亮嫂子回家!

1981年,张国强初中毕业了。由于从小一直没有生活在父母身边,他养成了很深的自卑感,在学习上也一直是处于中下等水平,学习成绩一直不好。初中毕业后,张国强放弃了考高中的想法,准备早点找事做,为这个家庭尽点力,为大哥分点忧。

然而,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刚刚实行改革开放,没有什么就业门路。无奈之下,张国强只好去农贸市场卖菜、卖水果、卖肉。挣不到钱,他就不断地转行。好在有哥哥吴永飞的工资做两个人的生活费,他也不必为生计发愁,赔了就换门路,赚了就多干几天。

一个偶然的机会,张国强发现日益增多的小饭店对方便筷子的需求很大,他便马上抓住了商机,找批发商按批发价进方便筷,然后骑上三轮车,给饭店送货。由于他的货价格低,送货也准时,没钱赊账也可以,半年后,他居然有了一大批稳定的客户。有了客户,他就不再自己送货了,而是成立了一个小公司,自己雇了10名下岗职工,由他们向各个饭店送货。

尽管是小本生意,但张国强还是慢慢做出了点门道,也赚了一些钱。第一次挣到钱后,他就把钱交到大哥吴永飞手里,说:“大哥,你是家长,钱就你保管吧!”

吴永飞见弟弟这样重情重义,很受感动,但对弟弟的辛苦钱却推辞不受,他说:“好弟弟,你的心意大哥知道。你自己保管和大哥保管是一样的,还是你自己把钱攒起来,用于发展你的事业吧!”

到1993年春天,张国强已经挣了50多万元。这在当时的沈阳,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张国强的生活依然非常节省,他知道,大哥的婚事还没有着落,自己没有理由拿这些钱去潇洒。

随着张国强事业的成功,爱情也来到了他的身边。有一次,在一个个体工商业协会主办的活动上,张国强认识了一名19岁的漂亮女孩郝娜娜。郝娜娜初中毕业后,也进入社会自谋生计。当她了解到张国强不幸的身世和创业经历后,对张国强非常敬佩。两人在几次接触后,便慢慢产生了爱情的火花。

然而,和郝娜娜在一起时,张国强更多的时候却是想着为了自己这么多年没有谈恋爱的大哥。这一年,张国强29岁,而大哥吴永飞已经39岁了。

几个月后,郝娜娜和张国强开始谈婚论嫁了。要结婚,就要先买房子。这时,张国强突发奇想,他要给自己营造爱巢的同时,给大哥也营造一个!

说干就干,张国强开出支票,花30万元买了两套80平方米的住房,按一样的风格装修后,他便到商场里选购了电视、冰箱等等家用电器,每一样都是同时买两个,运进兄弟各自的新房。直到添置完毕,他才把钥匙交到大哥吴永飞手里。

吴永飞目瞪口呆地看着新房,良久,猛地转身紧紧地搂住弟弟“嘤嘤”地哭了起来。张国强轻轻地拍拍大哥的后背,说:“大哥,这么多年,你为了我吃了多少苦啊,咱哥俩这一辈子就是要有福同享!”

有了一套房子,张国强再给大哥介绍对象也就变得十分容易了。几个月后,张国强给哥哥介绍了一位25岁的姑娘,两人很快也开始谈婚论嫁了。

1993年8月18日,在一家大酒店里,兄弟两人一块举办了婚礼。前来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不下300人。当亲朋好友们听说哥哥吴永飞结婚的新房、家具、家电等等都是弟弟张国强慷慨赠送的,都感慨不已。吴永飞单位一位工会干部是业余书法家,当场挥毫写下四个遒劲的大字——“同甘共苦”。

结婚的第二年,吴永飞的大女儿吴盈盈就出生了。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个女孩却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按照国家当时的计划生育政策,允许吴永飞可以再生第二胎,于是,1995年,吴永飞第二个女儿吴婷婷又出生了。但是,张国强的妻子郝娜娜却始终也没有怀孕。

1996年,吴永飞的人生开始成了一条下滑线。4月,他从拖拉机厂下岗了。下岗后,42岁的吴永飞不好找工作,心中便十分苦闷。张国强安慰他说:“工作的事,慢慢来,有弟弟养你,你怕什么?”可是,厄运却没有就此罢休。这一年的7月,吴永飞便突然感到恶心,还常常呕吐、头痛,浑身无力,张国强强拉硬拖地把他弄到了医院。医生在给吴永飞检查完身体后,告诉他们,吴永飞已经患了尿毒症!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绝症,吴永飞傻眼了,张国强也懵了,恩人大哥怎么能患上这种病呢!张国强苦求医生,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把大哥的病治好。医生告诉他,治疗这种病,只有两种办法,一是常年靠透析来维持生命,那要有巨额医药费作后盾;二就是换肾,可是合适的肾源一时很难找到。吴永飞非常苦恼,甚至想一死了之,可是又牵挂着那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女儿。张国强天天陪着他,帮他做思想工作,让他卸下思想包袱,抓紧时间治病。

为了找到良医,给大哥吴永飞治好病,张国强把自己的生意托付给了一名在自己手下打工的“铁哥们”老赵,然后就带着大哥出发了。他带着吴永飞去北京、上海和广州等各大城市各大医院,寻求为大哥治病的良方。他的大脑里就装了一个信念,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挽救大哥的生命!

到1998年底,张国强已经带着大哥吴永飞足足奔波了两年多,钱也花了无数,医生也见了无数,然而,吴永飞的病情却是越来越重了。1998年12月的一天,张国强带着吴永飞从天津赶回沈阳。安顿好吴永飞后,他马上赶回自己的公司,可公司里这时只有一个人在守着他。他这才知道,那个老赵已经离开公司几个月了,而且带走了公司原来的所有客户,另起炉灶了!

紧接着,1999年春节后,吴永飞的妻子扔下了丈夫和两个小女儿,跟着一个未婚的中年打工仔走了。临行前,面对卧在床上的吴永飞,妻子流下了歉疚的泪水:“对不起,没办法,不是我心狠,而是这种生活,我……我实在是受够了!我还年轻……你的病,哪怕有一点点好转的希望,也行……”

躺在床上的吴永飞把脸扭向墙,也是泪流满面:“你走吧,我理解!我……还有弟弟照顾!”

吴永飞的妻子走了,剩下了吴永飞和两个女儿相依为命。吴永飞的精神状态变得更加不好,失去妈妈的两个孩子整天哭着向他要妈妈,他几次都想一死了之,是张国强及时发现后才把他救回。

然而,此时的张国强为了给大哥治病,也已经是山穷水尽了。到2000年4月,张国强用尽了所有的积蓄,而病床上的吴永飞还在等着透析。他只好咬着牙,决意卖掉自己的房子。

当他犹豫着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妻子郝娜娜时,郝娜娜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死死地盯住丈夫,口气充满了怨恨:“你……你,为了你大哥,你连我们的家都不要了?”

张国强低下头,歉疚而坚定地说:“对不起!大哥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不管他……”

就这样,郝娜娜和张国强也分手了。

2002年7月,张国强又卖掉了大哥的房子,用卖房款来给大哥做透析,延续大哥的生命。同时,他也多方寻找肾源,想为大哥做换肾手术。

2003年1月,医院肾病科传来喜讯,终于有了能配上型的肾源了!张国强兴奋地把吴永飞送到医院。

1月19日,吴永飞做了换肾手术。然而不幸的是,换肾失败了!手术后不久,吴永飞便出现了严重的排异反应。几天后,吴永飞的病情迅速恶化,进入了弥留状态。

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吴永飞拉住张国强的手,干裂的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张国强泪如雨下:“大哥……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不放心盈盈和婷婷,对吗?大哥,我向你发誓:我这个叔叔,一定要把两个侄女抚养长大成人!”

躺在弟弟的怀抱里,吴永飞的眼角流出两行泪珠,带着感激和期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2003年10月,为了给大哥治病而变得一贫如洗的张国强,一只手抱着8岁的婷婷,一只手拉着10岁的盈盈,来到一片破旧的平房区,以每月80元的价格租了一个窝棚式的小土屋,与一群外省的农民工们为伍,开始了艰难的生涯。

当地有个比较大的一个劳务市场,没有生活来源也找不到任何工作的张国强只好来到这里找活干。

可是,憨厚老实的张国强不会主动出击抢活儿,这样也就挣不到钱,张国强焦急万分。自己饿上几天倒是没事,可家里的两个孩子怎么办?挣不到钱,他只好节约开支,找不到活儿的时候,他就连中饭都不吃了,每天中午可以省下三元钱的盒饭钱。不吃中饭,实在饥饿难忍,他便跑进路边的公用卫生间里,趴在水龙头下,“咕咚咕咚”地灌一肚子凉水。

由于中午总不吃中饭,张国强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终于在一天中午,张国强实在坚持不住了,蹲在路边,他觉得天旋地转,最后竟然一下子昏倒在路上!

这时,当初曾给他公司打工的两个下岗职工认出了他,急忙给他买来一份盒饭,一瓶纯净水。张国强吃了东西,喝了点水,这才慢慢恢复过来。厚道的张国强当初办公司时,对下属一直都不错,这两个人对张国强也一直非常感激。见他落魄到这个地步,两个人揽到活儿,就常常自己不干,让给张国强干。在两人的照顾下,张国强平均一个月可以挣到600元。

白天干一天体力活,回到家里,他又开始照料两个侄女,做饭,为孩子洗衣服……疲于奔命地忙碌着,直至深夜,两个侄女甜甜地睡着了,他才能上床休息。尽管日子很累,但是,看到两个侄女健康地生活着,他也很欣慰。

2004年12月,一家装修公司承包了一户家庭的装修工程,缺一个力工,就把张国强叫去了。

这户家庭是一个单亲的家庭,户主是一位名叫刘姗姗的中年妇女,离婚后带着一个16岁的女儿过日子。做仓库保管员的她,省吃俭用买了一套67平方米的楼房。可是,装修公司的老板欺负刘姗姗不了解装饰原材料的价格,预算报价比市场价格整整高出了一倍。

张国强发现后,感到气不过,就偷偷把这件事告诉了刘姗姗。刘姗姗据理力争,最终省下了近5000元。于是,她对张国强产生了好感,张国强也喜欢上了这个老实、善良的女人。两个人都经过了命运的坎坷,彼此有很多共同语言……

2005年正月初三,刘姗姗领着女儿来到张国强小窝棚式的家里拜年。已经懂了一些事的两个侄女看着叔叔和刘姗姗亲热地说着话,十分敏感。刘姗姗母女走后,12岁的盈盈凝视着张国强,凄然地说:“叔叔,我……我不愿意你和阿姨结婚!”

张国强避开她的目光,嗫嚅地说:“孩子,你还小,你不懂,叔叔需要……需要有一个家……”

10岁的婷婷天真地说:“叔叔,我们三个人,不也是一个家吗?”

“婷婷,你不要瞎说了,叔叔说的家,是指阿姨!”盈盈眼里涌出了泪花,“叔叔,阿姨是不会要我们的。你要是和阿姨结婚,你就去吧!我和小妹在家里。你常回来看看我们就行!”

张国强的心一下子被震撼了,这天晚上,他一夜未眠。第二天,他去了刘姗姗家,商量两个人的婚事。果然,刘姗姗表示不同意接纳盈盈和婷婷一起。张国强也表示理解,便自己回了家。

回到家后,张国强仿佛一下子虚脱了,浑身发冷,便蒙着被子躺在炕上。盈盈和婷婷见叔叔生病了,她们一个倒水,一个张罗做饭做菜。盈盈一边做饭,一边小声对婷婷说:“等叔叔病好了,我们让叔叔送我们去上学。”婷婷觉得上学远没有在家里自由,就不大情愿:“为啥上学呀?”

盈盈认真地说:“学本事啊!等我们长大了,叔叔也老了,到那时候,就得靠我们姐妹来养活他了!想挣钱,没有本事可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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