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懒得理他们,首先啊,我不怕专案组,你看他们铺的摊子有多宽,‘水山计划’的调查是一块,吴剑晔、李万水和‘茶碗阵’算一块,现在连车祸死的那个记者也给立了案。但又怎么样呢,‘水山计划’这边,武传风的女婿都交代杀人了,他们咋抓不到幕后指使?李万水不是也把‘茶碗阵’兜了个底朝天吗,怎么查到吴剑晔那一环就查不下去了?还有,我正式跟你汇报一下,碾死记者的那个司机,就在他们立案当天,煤气中毒死了。
刘子良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他有些得意地望着吕孟庄。
“不能再杀人了。”吕孟庄除了眼角凝着一丝忧虑,面情上始终再没见任何变化。
“大哥呀,不说杀人的事,我们还说书记,书记什么态度,那是政治,可眼下讲政治没用啊。”刘子良一直把吕孟庄看得像一座山,他不能让这座山倒了,所以,他现在急着要给吕孟庄打气,“大哥,你说检察院一次一次查不到我们这里来,因为啥呀,不就是因为他们搞不到证据吗,他奈何不了我们呀。大哥,大哥,现在斗的是法律,法律面前真的人人平等啊,咱管他什么书记,管他哪一级检察院、法院,搞不到证据的东西,你看他谁敢往判决书上写。”
吕孟庄心里稍觉宽慰,他攥紧了手套,淡淡地说:“思路清晰就好,我就怕你在关键时候犯了糊涂。”
“天哪,原来大哥你是在考验我呀,我你还不了解吗,犯啥也不可能犯糊涂呀。”刘子良脸上又见了喜色,他像抖一块手绢那样,抖着一双白手套去打吕孟庄的肩。
吕孟庄顺势往前迈一步,让开了刘子良的手套,于是两人又散起步来。
走了几步,刘子良哧哧地笑起来。吕孟庄看也不看他,只问他,要说啥。
“大哥呀,你该放一百二十个心,彪子压根儿就不会咬咱们,他也不敢。”刘子良说。
“是吗?”吕孟庄应了一声。
“你想啊,大哥,彪子现在进去了,他这算是愿赌服输。谁叫他打黑呢,谁叫他玩不过李万水呢,结果自己被上面给盯上了,咱能不清理他吗?可是啊,他这一辈子虽然败了,他外面还有婆娘娃儿,他再是天不怕地不怕,总得为他一家大小留条后路不是。”
刘子良这是把眼睛放到秦剑雄的老婆孩子身上了,果真秦剑雄要反口咬他,恐怕就连灭人妻小断人骨血的事,他也要做,而且他下得去这个手。
吕孟庄直觉得脚底板抽开一丝凉气,一双腿几乎迈不开步来,他不想让刘子良察觉,才赶紧借着一声咳嗽,把自己的脸色掩盖过去,然后又不动声色地往前走。
吕孟庄一双眼定定地望着前方,刘子良就像一条狗,紧紧跟在他身边。
吕孟庄突然就悲从中来,他一时想不明白,他们三个人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大哥,咱俩这最后一笔交易,是不是,是不是可以谈谈了呢。”刘子良看吕孟庄只顾埋头走路,就拿胳膊去拐吕孟庄。
“谈吧。”吕孟庄又趔开了,趔开之后,他才站住,然后转过身来朝刘子良说,“谈咱们的交易之前,我给你订个前提,桃星垣的财产均分没有问题,但有秦剑雄一份,他这一份,交给他妻小,我要你帮她把钱洗得干干净净,让她拿去可以养老传代。”
“啊呀,大哥,你是看得长远。”刘子良脸上挤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表情,转而又咧开嘴笑道,“那你都这样定了,当兄弟的还能说啥,兄弟就照你说的把事情办好就对了。”吕孟庄似笑非笑地盯着刘子良看,一句话不说。这让刘子良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连忙又拿手套去拍吕孟庄:“大哥,你就是给我十个八个胆子,我也不敢在你的手面下耍花招啊,这事就这样定了,我们赶紧说交易的事儿吧。”关于最后一笔交易,之前刘子良说过一个大概。在堂口财富分割上,刘子良原先的主张是,既然要把秦剑雄清理出局,秦剑雄就不算桃星垣的人了,堂口的共同财富就该由他和吕孟庄两个人对半开。但这一条现在被吕孟庄否了,而且,于情于理确实也该给秦剑雄留这一份,所以他虽一百个不情愿,也只好顺着吕孟庄的意思来。
其实刘子良最在意的交易部分,并不在堂口财产多一份少一份上,他这些年谋划堂口解散,心里眼里都只盯着两样东西:一是吕孟庄手里有他立下的身契,这是世间留下的他唯一的罪证,他要以最小的代价拿回来;二是他手上捏着一本《金兰谱》,他要在吕孟庄这种做着袍哥旧梦的买家身上,一次性卖个好价钱。
“大哥,彪子立的身契,你算是交给他了,我的呢,你到底打算怎么给我。”刘子良歪着头,斜着眼睛朝上看吕孟庄。
“身契是当初用来结堂口的,既然现在要解散堂口,你的就应该还给你。”吕孟庄说话表态,总是没有半点儿含糊拖沓。
“啊,”刘子良惊得一张尖脸瞬时缩成了一个苦瓜,“是不是真的哟?”
“《金兰谱》,你必须交给我,有什么条件,尽管讲。”吕孟庄径直说。
“大哥,你千万莫嫌我话多,我得把这《金兰谱》跟你说明白了,要不然哪,我也不好意思跟你开条件。”
“我知道,《金兰谱》是你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家底,所以你想在我这里卖个好价钱,这不奇怪,我能理解你的想法。”
“哎哟哟,大哥,大哥,你真是叫我无地自容了。”刘子良又是弯腰,又是作揖。
“说吧。”吕孟庄睥睨一眼刘子良。
“大哥,那我就长话短说。你看,你手头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的身契,但我这儿,所有入了咱们圈子的人,每一个人都给我立有一份身契,亲笔写了一册《原罪书》,这些《原罪书》归在我手上,就是我这个七排大爷的《金兰谱》。”
吕孟庄面无表情地点着头。刘子良要王婆卖瓜,开了话闸却停不住,他继续说,大哥,你该听说过雍正朝的《百官行述》吧,那《百官行述》最早出于大清吏部一位叫任伯安的官员之手,任伯安借着在吏部工作,秘密抄写了朝中几百名官员的过失、错误,然后集纳成册,就有了《百官行述》。
“大哥,当时朝中多少人想尽千方百计要夺得这本《百官行述》,你当为何?”刘子良自问自答,“都是想拿这个东西要挟百官,好结私党啊。”
“把你的《金兰谱》比作《百官行述》不合适吧,那你还要不要继续讲《百官行述》后来的下场。”吕孟庄故意点了刘子良一句。
“啊,啊哈哈,不讲了,不讲了,我这是班门弄斧自贬身家了。”刘子良显出些尴尬,“不过,我的《金兰谱》可不是记人过错、失误,我这里任何一个人的《原罪书》拿出去,最少判个十年二十年,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你这条线,没你说得那么牢靠吧,那吴剑晔受了秦剑雄诱惑,还不是背着你出卖了李万水。”吕孟庄故意问,“对了,李万水的《原罪书》一直在你手上,吴剑晔怎么就出卖得了李万水呢。”
“哎哟,这是个意外,吴剑晔是李万水的代理律师,李万水《原罪书》上的那些罪证早就被他收集了一份,”刘子良赶忙替自己打着圆场,“可大哥你得看到呀,咱这条线,底下出了乱子也没事,你看李万水出了事吧,我把他上线一掐掉,这条线‘啪’就断了。”
吕孟庄不置可否,刘子良有些发急:“大哥啊,你别斤斤计较,这么多年来,大到咱堂口的生意,小到你和彪子的私事,多少事多少人不是靠这《金兰谱》的人脉网络给摆平呢,就连那个武传风,多大的来头呀,我怎么搞定的,就靠这《金兰谱》哇。我觉着吧,我这个七排大爷可是对得起大哥你了。”
“除了《金兰谱》,我还要你的‘茶碗阵法’。”吕孟庄说。
“大哥,这我就不跟你打诳语,‘茶碗阵’那东西不值钱了,也无甚用处了,你真要要,我白送给你。”刘子良脸上终于显出一回恐惧的神色,“‘茶碗阵’啊,是我在秘传古法的基础上,重新推演设计的,我自己晓得它该有多复杂,正常智商的人,就是学上一年半载,也不一定掌握内中的诀窍,但是,检察院的一个小青年,只看了一眼李万水的录像,就耍出了我的‘茶碗阵’,还把李万水给套住了。这是高人哪,咱不能跟高人较劲,所以我早就让圈内人停止使用‘茶碗阵’了,报废了。
“陆成?上面来的那个年轻人?”吕孟庄想起之前和陆成会过面,“看起来不怎么成熟一孩子嘛。”
“呀呀呀,大哥,你要真心这样看他,那你怕斗不过他了。”刘子良慌不择言,“你也不想想,上面为啥派一个小年轻主办这么大的案子,我跟你说白了吧,此前邻省发过一起比咱这不知大多少倍的重案,你当谁破的呀,就是这个娃娃兵。”
吕孟庄心里陡然一空,这已是他第二次感觉到对手的存在,而头一次带给他这种感觉的,是萧郡,也是一个年轻人。
有时候,吕孟庄想不明白,即使刘子良这样奸诈毒辣的人物,在他看来都算不上对手,为何这些赤手空拳的毛头小伙子,每每一冒出来,就让他觉得危机四伏。
“好了,好了,说正题,赶紧给你的《金兰谱》开价。”吕孟庄少有地露出些烦躁。
“大哥,那我可直说了啊。”刘子良仰望着吕孟庄,眯了眯眼说,“桃星垣该给我的那一份,我也不要了,省得资产划来转去麻烦,我呢,也不贪心,就要你金控公司60%的股份就好。”
吕孟庄又盯了一会儿刘子良,这回刘子良也不躲他的目光,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
“你都瞅上我的金控公司了,那可是我的私人产业,和堂口没有关系的。”吕孟庄笑着说。
“那也不见得吧,金控公司虽然不在堂口财产中,我这个当兄弟的可没少做贡献啊,别的不说,就你的信托公司,套住那么多房产老板,哪一桩背后少过我刘子良的配合?”谈开了生意,刘子良也不客气。
“60%,你这是要控股,要当老板,让我给你打工?”吕孟庄不动声色。
“大哥,《金兰谱》到了你手里,这一座城的财富,还不都是你的了。”刘子良说。
“我不要那么多财富,我就要《金兰谱》。”吕孟庄转身往回走,边走边说,“就按你说的办,尽快把股份转让给你,这一套转让手续,你务必给我洗得清清白白。”
“好说,大哥,兄弟我是干这个的,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刘子良腿短,跟在吕孟庄身后,一边小跑一边觍着笑说。
七十一
刘子良家离广电大厦只一条街的距离,陶莕媛恰好就在广电大厦上班,所以在工作日这几天,他们两个反倒成了隔壁邻居,离得最近。
这天,星期一早上九点多,陶莕媛刚刚开完例会,手机上就接到一条刘子良发过来的肉麻短信,叫她赶紧去他家里。陶莕媛看完短信,只笑了笑,随手将信息清除了,然后就跟台里告了半天假。数九天,外面落雪不止,陶莕媛从广电大厦后门一出来,立即撑开一把黑伞,这伞既挡住外面的雪,又遮住她的脸,她就这样循着街边的人行道,一路步行去了刘子良家。
陶莕媛进屋才掩上门,刘子良边就天呀地呀地喊叫着“美人儿”“心肝儿”,边就猴急火急地上前来,一把将她箍住。刘子良本来就比陶莕媛矮,加之陶莕媛今天穿了一双长筒高跟皮靴,他抱住她,他的额头也只及她的下巴颏儿。可他偏要去亲陶莕媛的嘴,下身又一个劲儿地往她两腿中间蹭,他就像是饿疯了的獾猪攀不上那光杆儿的果子树似的,全身抖抖索索扑腾欢实了。
陶莕媛把包扔了,俯下身去,张开嘴吸住了刘子良的舌头,一双手就从他的背上摸下去,一直摸进他内裤,抠住他两瓣尖瘦的屁股。陶莕媛呻吟起来,刘子良也“嗷嗷”地浪叫,连屁股也在陶莕媛一双手上摇起来了。
“美人儿,我……我想死你了,我还在……还在办公室就想你,就回来……回来给你打电话。”刘子良半眯着眼睛,翻着一线白眼仁。
“你老婆呢,不在家么?”陶莕媛手上使了劲儿,狠狠地挠着他的屁眼儿。
刘子良一边“啊噢啊噢”地叫,一边快咽气似的断断续续地说:“我……打发……打发……那个……那个婆……婆娘……去香港了。!
说话间,陶莕媛感觉到热乎乎的东西浸进了她的丝袜,黏在她腿上,她站住没有动。这样过了约莫分把钟,刘子良就像是牛打冷蹄那样弹了两下腿,然后才慢慢松开手,人依着陶莕媛瘫下去,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板上。
陶莕媛瞥了一眼地上的刘子良,看见他还眯着眼,裤裆湿了一大片。陶莕媛遂转过身去,边扭动腰身屁股,边脱了大衣挂到门边衣柱上,然后就往浴室去了。这时候,外面的刘子良在有气无力地“喵喵”地叫,他在唤他最宠爱的那只肥猫。
陶莕媛只稍微冲洗一下,裹了条浴巾在腰上,又出来了。出来见刘子良还瘫在地板上,裤子已经褪光了,那只肥滚滚的猫正趴在他两腿中间,吐着猩红的舌头,就像蛇吐信子样舔着他的秽物。
陶莕媛放下头发,去一边的沙发上坐着。她一坐下,一双雪白修长光洁的腿从浴巾底下稍稍分开来,那儿就若隐若现地正对着刘子良的脸。
“难怪人都说‘男不养猫、女不养狗’,原来猫也会干这个。”陶莕媛一把一把地撩着披散下来的头发,一双媚眼望着刘子良说。
“嘻嘻,猫儿它呀,和人一样,都喜欢吃腥。”刘子良梗了脖子,勉强抬起头来,色眯眯地盯着陶莕媛。
陶莕媛也盯着他:“你的瘾也忒大了吧,原来说轮妻的时候大大方方玩,你现在是一逮住空就要啊,这样下去不怕被你的吕大哥知道?”
“哎哟,我的心肝儿,轮妻一个月才一回,人家哪里等得了?”刘子良一双眼睛色眯眯地抚着陶莕媛通身上下,羞羞涩涩地说,“我呀,我都快害相思病了,我现在是每天每夜每时每刻都想你在身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