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晚上我终究还是没有去。
王路特意打电话给我。
我特诚恳的说路路,您老人家请客我居然没机会到最遗憾的就是我自己,可有什么法子呢?姐姐我明天大把事情等着,总不能让我的崇拜者们发现他们心目中的神其实是个酒鬼吧?很丢面子的说。
肖慰很晚的时候发信息给我,他说钱浅,哪天咱兄弟单独出来喝酒,真怀念从前无法无天对酒当歌的日子。
我擦着还滴水的头发,摇头。
肖儿找我喝酒?估计是又在找机会跟我说教。
这孩子这么多年俨然把自己当我的保姆,堂堂流氓少爷啰嗦起来像只母鸡,委实可怕。
打开电脑,Daniel在,他说Central County在下雨,空气里都是阴阴的寒。
他说Joy,你那里是不是也是秋天?昨天去宾大,在校园里转的时候突然想起认识我的那天。
我笑,“Daniel你老了,居然开始怀旧。”
“我现在才是人生最好的时候好不好?”
“对对对,你还年轻,六十都不到。”
“Joy,你的嘴巴真够坏。”
我默。
他发好大一个笑脸过来,“Joy,我想你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
认识Daniel也有几年,刚刚认识他的时候我才刚到宾州没多久,人生地不熟,在校园附近到处找房子,刚好看到他在贴广告,招合租室友,条件开的非常彪悍,要求性别女,三围都列出来,不知道的以为他找女友。
感觉到我站在身后,他回过头来,咧着嘴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出奇灿烂,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和他做室友的几年里,他帮我很多,给我介绍兼职,带我去淘实惠的小物品,意粉做得出奇好。
作为一个在美国那种环境下长大的男生,在男女关系上居然一点不滥,他无疑是个异数。
他是个好孩子,单纯,善良,甚至还有一点羞涩。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可以写出那样的招租广告。
他追了我很久,可我更愿意和他做普通朋友。
很多时候我也会想,若我不是在国内经历过太多,和他在一起,也未必就是件坏事。
只是可惜,他在我生活里出现的很不是时机。
这几年我心灰意冷,完全不想再谈感情。
下线的时候已经凌晨,躺在床上很久都睡不着,实验休息室空间狭窄,一张简易床,一只沙发,太晚了不想喝咖啡,于是点了支烟。
烟火在夜色里忽明忽灭,窗外星光灿烂。
明天会是晴天。
电话突然响,看看号码,居然是方初。
犹豫了一下才接起来,估计是喝多了酒,他大着嗓门喊,钱浅,开门,快点给我开门,为什么不给我开门。
我哭笑不得,“钥匙不在你那里?我在实验室。”
他俨然油盐不进,继续嚎,“开门哪,开门!钱浅,就算我住的是你的地方你也不能这么对我,我不要在门口睡!”他声音慢慢低下来,开始口齿不清,仿佛喃喃自语,“钱浅,给我开门啊,为什么不给我开门,外面好冷……”
然后电话掐断。
我揉了揉额头,死的心都有。
这算什么事儿?
哪个混蛋没事干居然灌他喝那么多酒?
想归想,虽然不情愿,可还是爬起来换了身衣服下楼。
老娘容易吗?大半夜的不睡觉屁颠屁颠跑回去给他开门,还是给别人开我自己家的门。
造孽也不带这样的。
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去,平时十五分钟的路程,我愣给缩短成七分钟,连我都忍不住佩服自己的效率。
喘着粗气跑到别墅区,远远便看到他银灰色的跑车以一种异常诡异的姿势停在路边,却没看到他本尊。
心莫名紧了紧。
他就是这样大半夜把车开回来的?酒后驾驶,这孩子不要命了吗?
车里是空的,环顾一圈,不见人。
我有些慌了。
掏出手机刚要拨他电话,门侧的灌木丛旁边突然摇摇晃晃钻出个黑影,脚步踉跄,险些跌倒,风过处,熏死人的酒气。
我忙扶住他。
他醉眼朦胧,晃了晃头,好似在确认我到底是谁,嘴巴几乎咧到耳根,对着我肩窝吹气,“钱浅,你终于出来啦。”然后一把抱住我,脑袋在我颈侧蹭了蹭,语气里说不出的委屈,“为什么不给我开门?外面风好大,我好冷。”
我苦笑,他全部重量几乎都挂在我身上,我要用好大力气才能保证自己不趴在地上,“钥匙不是在你那里?怎么反倒跑来找我要?”
他有些茫然,神情说不出的孩子气,歪着头看我,“钥匙?你要用我的钥匙吗?”他手忙脚乱地挨个掏自己口袋,突然举起手,晃了晃挂在食指上的钥匙串,嘻嘻笑,“是这个吗?你要用吗?可是,你要我的钥匙做什么?”
我快哭出来,上去夺钥匙。
他居然非常灵活地闪开,眯着眼睛笑,“想抢?嘿嘿,我方初的东西你也敢抢?不想活了吗?”
我无奈,“方初,开门的钥匙在你手里,你不给我钥匙,我怎么开门?你不冷了吗?”
“呃?冷?是哦,我好冷,可是,你是谁?”
我不耐烦,“你说我是谁?”
他探头过来,几乎与我鼻对鼻眼对眼,喷我一脸酒气,熏得我几乎要吐。他眨眨眼,“哦,是钱浅,对,是钱浅,难怪跟我恶声恶气,这世上还能找出第二个对我态度这么差的人?”他一把推开我,力气大的出奇,险些把我推倒,“钱浅,我讨厌你,非常非常讨厌。”
然后他蹲下去,手指在地上反复画圈,钥匙掉在地上,发出叮当脆响,“钱浅,你坏心,就知道欺负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我叹气,捡起钥匙开门,转身过去扶他,声音也软下来,“是,我是很坏,所以你更应该对自己好一点,来,乖,先进去,外面冷。”
他不安分地挣扎,“不,我不进去。”
“方初,别任性。”
他垂着头,眼皮不停打架,嘟嘟囔囔说着什么,仔细辨认方才听清,他说钱浅,你欠我的。
我叹息一声,伸手穿到他腋下,扶他起来,他居然不再挣扎,昏昏沉沉把头靠在我肩上,不知是不是错觉,我好似听到他在叹息。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到楼上他住过一晚的房间,他闭着眼,嘴唇紧抿,眉头皱成川字,看上去很不舒服。
帮他脱掉外套,盖好被子,想了想,去洗手间洗条毛巾把他的脸脖子手指仔细擦了一遍,倒杯清水放在他床头,拉好窗帘,才关了灯出去。
回到房间趴在床上,几乎脱力,额头上全是汗,不知是不是折腾的太久太累,很快便睡过去,连被子都忘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