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夜晚总要比寻常地方来的早一些,那匹枣红色的骏马暂时性获得了自由,在一旁吃着草料,时不时打个响鼻,周围是虫子的叫唤,不扰人,听着还有些悦耳。
篝火把围在一起的三人脸庞照得红扑扑的,张先生依然在疗伤,楚景言往篝火内扔了几根树枝之后拍了拍手,看着身旁的殷温婉问道:“京师很大吗?”
“很大很大。”殷温婉回答道,“即使皇城占了四分之一,依然很大。”
楚景言感慨了一声:“我听说那里是天下最大的城池,洪武十二年的时候,人口就已经破了百万。”
殷温婉看着楚景言,同样颇为感慨,她自小生活环境与众不同,见惯了杀人与被杀,而这个白天时候亲口说从未杀过人并且不会杀人的少年,见到那血腥的一幕幕,好像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困扰。
他只想着要去京师,只想着去传说中的沁烟楼看看,听那里最红的姑娘唱一首小曲儿。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殷温婉说道。
楚景言抬起了头看着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美丽女孩,点头道:“你问。”
“你会修行吗?”
“当然会。”
“很厉害吗?”
“师娘说,同龄人里面比我厉害的没有几个。”楚景言挠了挠头发,随即笑道,“不过那是我十岁时候说的话。”
这话怎么听怎么都感觉是一种自傲,即便白天发生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但殷温婉却不能认同楚景言这般的自信,于是她说道:“大明冠军侯的独子,天赋异禀,十六岁参军,十八岁便成了将军,深受当今陛下的赏识,一身修为据说到了褪凡境界巅峰。”
见楚景言不为所动,殷温婉不甘心的接着说道:“蜀山大弟子戚清荣,今年二十一岁,已经步入天炬,被称为千年难出的修行资质。”
自人类开始学会修行,直到把当年统治自己的天上人逐出大陆之后,三千年的岁月不知出了多少旷世奇才。
应觉,玄府,褪凡,天炬,引神,大圣。
境界高深莫测,修行自然千辛万苦。
自然而然,修行者数量极其稀少。
楚景言低头摸了摸自己脚下的皮靴,然后搓了搓。
见状,殷温婉咬牙切齿道:“西北野王独子,修为不可知,但据说两年前就已经能击败天炬初境的强者。”
楚景言依然不为所动。
“你到底是有多厉害,难不成已经破了天炬不成?”殷温婉被楚景言的这种无所谓态度彻底击败,气急败坏道,“如果你破了天炬,我.我还真不信你已经破了天炬!”
“我当然没有破天炬,你想什么呢?”楚景言惊奇的看了殷温婉一眼,“我要是破了天炬,怎么可能还会被困在这山里出不去。”
“那你刚才那股无所谓的样子是为什么?”
楚景言的语气十分真诚回答道:“你刚才说的那几个人我都不认识,但是他们确实都比我厉害.而且听他们的身份,一定都杀过人。”
“这点我也比不过他们。”
“那你怎么.。。”
不等殷温婉把话说完,楚景言便开口道:“但是我觉得我能超过他们,而且说我厉害的是我师娘,我相信我师娘说的话。”
“因为师娘从来都没有错过。”楚景言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师娘是谁?”殷温婉好奇的问道。
“师娘就是师娘,我有三位师娘。”楚景言说道,“这趟出来一是为了找我的师父和师姐,二是为了见见世面,还有,我得给我的师妹带庆丰轩的糖葫芦回去,因为听说那家的糖衣和山楂都是最好的。”
一旁的张先生缓缓睁开了眼睛,语气中略带着些许的苦涩:“少侠莫要有沮丧之心,殷姑娘刚才所提及的那三人,皆是当今天下最受瞩目的青年才俊,智勇双全不说,修行资质更是超凡脱俗,远非寻常人物能相提并论。”
听到这,楚景言这才问道:“先生是何修为?”
张先生说道:“我资质愚钝,修行四十余年,不过玄府中境。”
“这样啊。”楚景言了然,接着便同情的说道,“那你确实是没我厉害。”
张先生只觉得胸口一闷,原本化去的淤血好像又重新回到了胸腔,于是他紧紧闭上了眼睛,决定不再和楚景言说话。
太气人了。
见殷温婉正偷偷的抿嘴乐呵,楚景言又往篝火内扔了几根树枝,对她说道:“既然接受了你允诺给的好处,我自然会送你们出山,但我也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对上殷温婉的眼睛,楚景言说道:“我虽然是从山里出来的,从小接触的就那几个人,偶尔下山见的也不过是周围的牧民山民,恩.我的意思是,我这个人其实很单纯的,很容易被骗,所以你千万不要骗我。”
“骗你会如何呢?”殷温婉问道。
“我会很生气。”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生气时候是什么样子,但师娘说生气很不好,所以我觉得,人最好是不要生气。”
楚景言很认真,殷温婉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张先生的铁剑竖在一旁,纹丝不动。
片刻之后,殷温婉点头道:“我不会骗自己的救命恩人,有什么你可以问我。”
楚景言很满意殷温婉如此重视自己的态度,于是问道:“白天要杀你们的那伙,到底是什么人?”
殷温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是何来历可有眉目?”
“只知道为首那人用过当年炼金门的手段,具体不清楚。”
“那他们还是会来找你们麻烦的喽?”
“这个我也不知道。”
楚景言不满的看着殷温婉:“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殷温婉很无辜:“因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为什么要来杀你们?”
殷温婉回头望了望马车,然后对楚景言说道:“小朱颜..。姓邸。”
楚景言瞪大了眼睛,殷温婉好似明白了他眼神中的意思,十分严肃的说道:“所以我说过,你如若能保她一时平安,就算到时候把沁烟楼送你又如何。”
楚景言震惊的问道:“真的能把沁烟楼送给我?”
殷温婉干咳了一声:“我只是比喻而已。”
“真没意思。”楚景言不满的望了殷温婉一眼,然后疑惑的问道,“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小朱颜姓邸,她就能送我沁烟楼?”
气氛有些僵硬,还有些尴尬。
张先生有些忍俊不禁,强忍着面部不出现明显表情,但谁都看出来他忍得十分痛苦。
殷温婉被楚景言这问题问的有些哭笑不得:“你难道不知道邸是皇姓?”
“所以呢?”
“还问所以?”
“当然了,姓邸又不代表什么。”
“你个白痴,小朱颜是公主,是货真价实的大明公主!”殷温婉低声怒吼道,“她就是当今陛下最小的女儿,含山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