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孤望着白衫青年带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攥紧的拳头终是放下,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终究是没有力量啊。
“可惜,我一辈子也无法像他们那样吧..”
乌孤的眸光之中露出几分黯然,他摇了摇头,将心头的这几分不安撇去,重又将右手上的伤口重新用藤蔓绑好,背着盛着药草的药篓,向着乌木山的方向走去。
大约步行了一个半时辰,乌孤先是翻过了两座山头,终于背着药篓来到了乌木部落的面前。
乌木部落本身并不大,仅仅只是占地数十里。在部落的四周,皆有着用山岩筑起的青灰
而部落的大门则是由几根巨木所组成,当打开之时,往往是被几根铁锁缓缓吊下,然而色山墙,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金属一般幽深的寒光。此时,大门紧闭,一个个身披兽皮、脖子上挂着骨串的英武汉子手执黑铁兵器,站在了大门的石墙之上。
当他们看到背着药筐的乌孤,都不由的咧开嘴笑了起来..
“阿孤,又出去采药了?”
“咋样,这回采到什么了?”
乌孤微微扬起头,笑笑道:“收获还不错,快把绳索放下来,我要上去。”
几个汉子互相笑了笑,摇了摇头放下了一根编制的绳索,乌孤一把抓住绳索,双腿使劲一蹬,身子灵活地在石墙上攀登着,几个呼吸之间便登上了石墙之上。
乌孤朝那几个仍旧站在石墙上的几个大汉笑笑,一翻身,便沿着石墙一旁的阶梯一路小跑,向部落里一处空旷的地方径直走去。
一个耳朵上镶着骨环的大汉望着乌孤离去的身影,轻轻一叹,道:“可惜啊,这么好的一个娃子,身体居然有着先天之疾而不能成为一个战蛮,老天爷真是不开眼呐..”
他身旁的一个手执兵器的汉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别担心了,乌战。不成为一个战蛮也许是一个好事,不需要这样打打杀杀,成为一个凡医或许应该更适合他。”
大汉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也许吧..”
乌孤一路走去,四周大帐里的行人走过时,都会很和善地向他打声招呼,而乌孤也笑着一一回应。
只见一旁,一个已经脸上长满了发白胡须的长者正拿着一卷已经有些年头的帛书对他身下的二十几个孩子诵读着:“南岭,乃南荒诸山岭之首,绝壁千万仞,重岩叠嶂,隐天蔽日,昔日更是乃我蛮族之祖地也..”
大多数孩子显然听得很认真,但有几个孩子显然早已不再听了,看见一旁的乌孤回来了,眼睛顿时一亮,大声道:“是阿孤哥哥回来了..”
其余几个听课的孩子一听这句话,顿时便从课堂上回了神来,欢笑着向着乌孤奔去。
那长者也不恼,笑呵呵地将手中的一卷帛书轻轻放在案板上,道:“回来了?”
乌孤轻轻点了点头。
一旁的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咯咯笑道:“阿孤哥哥,你给我们带吃的了吗?”
乌孤轻轻抚了抚孩子的头,温和地笑道:“当然。”说着,便把身后的藤编药篓取下,将药篓里采摘的药草,里到药篓的左边,然后双臂一弯,捧出一堆瓜果递给面前几个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孩子们,笑道:“你们分吧。”
孩子们欢呼一声,走上前去将乌孤怀中的一捧瓜果抱走,走到一处争抢着分去了。
乌孤看着眼前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脸庞上不禁流露出一个温润的笑容。
长者站在乌孤的身旁,笑道:“其实,这样不也挺好的嘛,不用像乌战他们那样打打杀杀..”
乌孤苦笑一声,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道:“宗伯,我想,您就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我自己应当怎么做。”
长者哈哈一笑,拍了拍乌孤的肩,道:“好吧,不谈这些伤心话了,你今天的药还没有喝呢,去我那里吧。”说着,长者便大步向一处石屋走去。
乌孤轻轻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到了石屋跟前,宗伯的面孔上不禁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抢着开门的情形呢,那时候,你可硬是推了半天也没把石门打开..”
听到宗伯的这句话,乌孤的脸上不由得一红,他讷讷地道:“宗伯,您还记得呢。。”
宗伯笑道:“是啊,那可不,你可是我亲自把你从南荒之中抱回来的啊。”
“是啊..”乌孤轻轻将头仰起,望着澄澈的天空,幽幽一叹:“已经过了五年了吗?时间过得还真快啊..”
“是啊,五年。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那么长时间了吗?”乌孤一怔。
想着想着,他的脑海之中不禁泛起了丝丝涟漪..
他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遥远的地球,他天生绝症,病痛折磨着他先天孱弱的身体,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放弃,他历尽十年,做出了一番自己的事业,而身体却也快要到了枯竭的地步。
当一切结束之后,他发现一切都不重要了,他散尽钱财,游山玩水,以驱散心中的阴霾。
也许是意外,也或许是天意,他在游玩途中失足掉下了悬崖,本以为一生就此终结,不曾想竟来到了这个世界,来到了这广袤无垠的南荒大地。
并且,他的身体竟然回到了十年之前,他本以为这会是一场新生,他的绝症可以消除,但当他发现自己的躯体仍旧是如此孱弱不堪之时,心生绝望,漫无目的地在这南荒大地之中游荡。
终于,在一次游荡之中,本就体弱身虚的他竟碰上了荒兽,他想,上天,你为何要给了我一次生的希望,却还要将我再次打落尘埃..
而就在这时,一个同样瘦弱的老人手持一把泛着银光的长刀,携着斩天裂地之势,竟然将身高足有三米之高的荒兽一刀两断。
他只记得那个时候一股浓郁的兽血撒遍了他的全身,迷住了他的双眼,然后他便昏了过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被老人带到了这座石屋里。
在这座名为“乌木部落”的蛮族部落里,老人让他叫他宗伯,教给了他认识蛮文,读帛书,告诉他这无尽的蛮荒究竟有多么的辽远,而蛮族有多么的顽强。
大地兆亿吨,方圆亿万里皆是蛮族部落,无数荒域四散分割,蛮族战兵征战天下,与这潜藏在大荒之中的无穷荒兽对敌,洒尽热血,征战沙场..
但老人无论说了什么,他却一丝一毫都不为所动。
老人看出了他心有死志,只是说了一句话,令他至今为之震动:
“任何一粒尘沙都有它的用处,即使不去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身边之人而活下去。”
“可我那还有什么可以挂念之人?”他喃喃地道。
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他走进了乌木部落之中。
在这里,他享受到了在从前不曾享受过自然与温馨,享受到发自内心的关心和温暖,他还看见了那些纯真孩童的微笑,他觉得在这里,自己的心灵也仿佛被净化了一般。
老人轻轻抚了抚他的头,淡淡地微笑道:“明白了吗?”
在那之后,他很久没有说话..
从那之后,他便跟着老人定居在了这乌木部落。老人做了蛮医,而他便做了老人的助手,学习老人的几手医术。
老人问他可有姓名,他想,既然往事已过,何去挂念?便摇了摇头。
老人说他既然在此地与他相认,便是与此地有缘,索性便随了这部落的姓氏,改为乌性,而当老人遇见他时,只他一人,变叫了乌孤这个名字。
而到了如今,乌孤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五年之久。
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石屋,他缓缓地坐在了离他最近的一张石床上,宗伯走到火炉旁把药罐子中倒好采来的草药,然后将盖子盖好,放到早已经烧开的炉子上,药罐子在一丝丝白烟之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宗伯缓缓将药罐子上的盖子掀开,顿时一缕药香慢慢从药罐子之中露了出来。
宗伯小心翼翼地将药罐子之中黝黑而又泛着点黄色的药液慢慢倾泻入一个石碗之中,然后双手捧着药碗,端给坐在石床上的乌孤,道:“现在就喝,别让其中的药效流失。”
乌孤点了点头,十分小心地将碗取了过来,然后一仰起头,将其中的药液一滴不剩尽数吞进了肚子里。
滚烫的药液肆虐着他的喉咙,慢慢地滚进了他的胃,渐渐地沉浸了他的丹田之中,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精神顿时为之一震,便感到自己的身体顿时变得暖洋洋的。
这时,宗伯突然道:“今天晚上的‘牙木节’祭典千万不要忘了到场,别向上一年那样我找你都找了好半天。”
乌孤微微一愣,但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暖如同阳光的笑容,轻声道:“好!我保证来!”
宗伯点了点头,随后便向他摆了摆手,然后转过身来去收拾药罐子了。
乌孤朝宗伯微微一躬身,便出了石门,向校场跑去了。
待到乌孤走远,宗伯才终于转过身来,他看着乌孤远去的身影,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光,他喃喃地道:“对不起,孩子..再等一些时间,快了,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