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晴朗的天空霎时乌云密布,黑沉沉的天紧紧地向下压,似乎马上就要天崩地裂开来。刚进屋,大雨便“哗啦啦”地瓢泼而下,声声响雷地动山摇。
“好好好!顺风又顺水,把所有的霉气全洗掉了!”丹姑太看着她俩,满心欢喜。
“月眉你看,我丹姑太可会说话了,比黄大仙还厉害呢!”阿云把包裹搁在桌子上,走到洗漱架前拿了条毛巾给月眉擦手。
“我们重返广州,还真得多谢丹姑太的吉言呢。”月眉接过毛巾,冲丹姑太甜甜一笑。
“对了丹姑太,这段时间广州城里风声怎样?”
“‘春梦’那事早就成了陈谷子烂芝麻了,广州的新鲜事多着呢,人们早忘了。”
“嗯,跟我哥打听来的一样—风平浪静,万事无忧。忘了好,就怕有些人的记忆力过好,那反而有害无益。对了,那刘大阔捉住没?”
“听着是没呢,坏人都有自己的法子,不然敢做坏事?人收不了他就只能望着天收了……”
“轰隆隆!”巨大的雷声响起,吓了三人一跳。
“大吉利市!别再提那衰人!”丹姑太念了两句“阿弥陀佛”,便到厨房给她们准备晚饭去了,阿云跟着去帮忙。
月眉倚在门口看天,天井上方不时闪过银蛇般的闪电,一颗心霎时被扰乱了。千思量万思量,以为已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不会再被前尘往事触动心扉,只是心锁就这样防不胜防地被这场雷雨炸开。还记得那场雨吗,没这般大,却阴冷绝望,让她如何忘记其中滋味?还有,仙姑的惨死……屋檐下的雨水连绵不绝,还有一种液体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与雨水一起向下流去,那是她的泪。
黄昏,雨过天晴,天边还挂起了一条淡淡的七色彩虹,这稀罕的喜事吸引了广州人。人们笑脸吟吟地观赏,又七嘴八舌地谈论,然而终也无法把彩虹与当下的某件事情牵扯上关联,只好再次把这种现象回归为自然。
广州仍是广州,无论再过十年,抑或是一百年,仍是茶楼满座、风花雪月,游走在传统与时尚之间,没有太大的变化。讨生活的人步履依旧匆匆,享受生活的人脸面依然红润,戏剧依然出出精彩动人,月份牌依然个个娇颜媚色;就连那妓院,依然夜夜笙歌酒醉金迷。只是缺了点什么?不知道。路人或行色匆匆或脚步悠闲,满大街穿着或时尚或传统的男男女女,在华灯初上的街道里似乎只是漠然的表情,没有人再对她侧目,没有人再对她艳羡,偶尔有的也只是稍微的关注,瞬间即逝。终于她明白了,她知道缺了什么—广州已经把她遗忘了!这个昔日红遍广州城的陈塘红牌阿姑,如今走在大街上已没人认得她,她在人们的视线里陌生得如同一个街头稍有姿色的无名阿妹。广州,在她面前得了严重的健忘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