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从张府回来后,小小连着几日都未曾踏出房门一步,连饭食都是采绿送到房间里吃的,可是五日过后,小小却打扮一新从房间里出来了,采绿见小小穿着宽袍大袖的碧色上衣,白色下裙,杏色披帛,杏色绣鞋,只用一根玉簪挽住头发,清爽逼人,忙上前说道:
“小娘子,你今日怎么这般打扮?”
“不好吗?简单大气,我以后日日都这样穿着,你该早日习惯,采绿。”小小面带微笑地说,同时越过她走下楼去。
采绿愣了一阵才缓过神来,小娘子这是中邪了吗?怎么行为举止都不像从前的那个小娘子了,采绿带着满肚子疑问跟着下楼去了。
到楼下后,贾姨妈也是十分不解,出语问道:“小小啊,你这是要作甚呀?”
“姨妈,咱们前几日不是有买过一辆油壁车嘛,我想着也是该出门踏青游玩去了,才不辜负这大好春光啊!”小小笑着说,似是对自己的这个决定很是满意。
“小娘子,这万万不可啊,你还未出阁,就出去抛头露面,要是太太泉下有知肯定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采绿听完后大惊失色,急忙阻拦道。
“采绿,我要做何事都该我自己决定,你不要总拿阿耶阿娘来压我,他们已经去世了,没办法再来管我了,你再这般我可真生气了。”小小有些怒道。
采绿这时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在哪里了,小小以往都是叫她采绿姐姐的,如今却是直呼她的名字,对她也不似从前那般言听计从了,难道仅仅就是因为张家宴会上的那件事,就足以让一个人有这么大的改变?
贾姨妈也感到很奇怪,为什么一向温婉的小小会变的如此尖利?似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她的打击那么大?
这边贾姨妈正在思索着,小小微笑着就走过来对她说:
“姨妈,您帮我去租一匹马,我的油壁车要马拉才能走,您今天就在家里顾家吧。”
“采绿,你想清楚没有?是否要跟我一同出行?”小小开口问着正在思索中的采绿,看着采绿有些不满的样子,小小不禁又想到那次张府宴会上张太太对她说的话:
“小小,如果以后你是要和家中丫鬟一起生活的话,就别让她们去主宰你的人生,毕竟你的年纪还小,那些丫头又是跟过你母亲的,很容易会替你做主的,你且好好思量。”
今日见此情景,小小才觉得张家太太说得十分有理,阿耶阿娘已经离世,自己要做什么,自然应当由自己决定,就算是贾姨妈也不能干涉她的决定,何况是一名小小的丫头?小小打定主意不再纵容采绿,所以今日便要有个了断。
“小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奴婢听着便好,实在不该再有些什么不满。”采绿低眉顺眼的说着。
小小见此很是满意,看过一圈之后,又接着说道:
“从今往后,我要做扬名钱塘的诗伎,与文人雅士交往,不谈风月,只吟诗词,不论旁人说什么,都不必在意,既然我这样的身份很难嫁与人为正室,那就索性不嫁了吧,就这样畅快一生!”
直到这时,采绿才知道小小为何要这般了,原因还是张府的那场宴会,张家太太斥她不配为人正室,她也就干脆绝了嫁人的这条路,做了诗伎,想必稍有门第的家庭都不会让她进门,若是为妾、为外室,小小自是不肯的,她这是断了后路啊,这一生只准备一个人过了。
不一会儿,贾姨妈来说车马已经备好了,小小就带着采绿出门去了,踏上油壁车,油壁车四周都有轻纱帘子,刚好挡住了阳光,却又不妨碍车里的人赏景,设计得着实精巧,小小坐在车中,采绿随侍在车外。
车夫驱车来到钱塘最大的一片绿原上,原上风光正好,绿草遍地,各色的野花掺杂其间,四周的杏花、海棠花、桃花竞相争艳,好不绚烂,一派春光无限好的景象,原上处处都是来踏春的郎君娘子,四处停着一些马车,虽说有些娘子戴着幕篱,但也是十分热闹的。小小十分开怀,就连心里十分不愿的采绿也被这个热闹的场景打动了,觉着自己从前实在是见识短浅了,心中的不愿渐渐被热闹的氛围所冲散。
“小娘子,你看这些娘子穿得五颜六色的,就像飞在花丛中的一只只蝴蝶,实在是太美了,奴婢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孤陋寡闻了。”采绿不由得开口对小小说道。
“这般热闹的场景从前我也不曾见过,只是近日来听人说起这绿原踏青十分不错,今日就想来看一番,没想到果然没令我失望啊!”小小看着远处笑着说道。
“小娘子,你看那里好热闹啊,好像是有人在那里比作诗呢。”采绿突然指着一处人群聚集的地方说道,
“嗯,是的,咱们过去看看吧。”小小迈步走了过去。
走近了看,原来是一些郎君在那处比作诗,小小觉着很是有趣,不禁就生起了想参加的心思,可这里都是郎君们,她一个女子也不好随意搀合进去,这时一名年约二十四五左右的郎君看见了小小,见小小似有意加入,就开口说道:“娘子若不嫌弃,也可来做一首,聊当娱乐。”
小小也不忸怩,当即就提笔写下一首诗:
“妾本钱塘江上住,花落花开,不管流年度。燕子衔将春色去,纱窗几阵黄梅雨。斜插玉梳云半吐,檀板轻敲,唱彻《黄金缕》。梦断彩云无觅处,夜凉明月生南浦。”
一手小楷写的漂亮极了,后又问了一些问题,小小对答如流,众人见了无不连声赞叹,一是赞小小的诗句精妙,二是赞小小的书法精湛,三是赞小小的年纪不大,却学识精深。小小却保持着平静的神情,不骄不躁,这让在场的人又是一阵夸赞。后有人问到小小是哪家娘子,小小轻声答道:
“妾乃钱塘人士,家住西泠桥畔竹林小楼,愿以诗会友,广交朋友。”
众人听后都恍然大悟,原来这位才识过人的佳人是一位诗伎,虽说如此,在场的众多郎君也都存了日后去登门拜访的心思,有如此佳人,怎能错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