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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陈池龙发现九红失贞已经是在他和九红成亲以后的事了。
陈池龙和九红的这桩婚事实际上在五年前,也就是1932年就已经把关系定了下来。那时,陈池龙才满17岁。九红则才刚刚过了15岁的生日,是个含苞待放的少女。九红是陈池龙母亲李氏娘家姑孙。按照辈份,九红应该称陈池龙母亲李氏为姑妈,称陈池龙为表哥。
陈池龙母亲李氏的娘家人,九红所在的乡村梅岭村和陈池龙所在的龙潭村实际上距离并不远,中间只相隔两个自然村。
1932年是一个很有政治意义的年份。年轻的工农红军已经入闽,并相继在闽西、闽中等地建立了红色根据地。整个闽中地区都有红军游击队在活动,革命形势非常高涨。17岁的陈池龙对这一切当然一无所知,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更何况,由于当时革命斗争环境相当恶劣,所有的革命活动都是在极其秘密中进行的。人们普遍担心的是剥削和贫困、地亩捐、公路捐、盐税捐、筹饷、筹枪等,多如牛毛。再一个就是南北混战,匪乱频繁,抓夫、清乡、剿匪、攻城等等一切负担,都要加在老百姓的身上,使得老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尽管已经到了灾难深重、国破家亡的紧要关头,已经麻木了的老百姓们却依然无动于衷,没有一丝一毫的危机感和紧迫感。正所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17岁的陈池龙那时已经跟当木匠的父亲陈觉苍学上了木匠手艺。手艺人陈觉苍虽然对红军游击队在闽中的活动时有所闻,但一生务实安分的他更关心的是如何挣钱,如何养家糊口,还有就是教给自己的儿子一个将来能够立身处世的本领。因此,陈池龙在念过几年私塾后,陈觉苍就让他跟自己学了木匠手艺。在他看来,给儿子万贯家财,不如教会儿子一个手艺。手艺可以使儿子一生受益无穷。
在1932年夏天的这一天,17岁的陈池龙跟随父亲陈觉苍到离村几里地外的梅岭村,帮九红家打理家具。陈觉苍的木匠活工艺精湛,远近驰名,九红的母亲请陈觉苍到家里打理家具是很自然的事。况且,他们中间又有那么一层亲戚关系。
九红的父亲在几年前就已经撒手归西了。九红家里这次打理家具目的是为了给九红的哥哥准备婚事。陈觉苍他们到九红家里的时候,一家人才刚刚吃过早饭。看见陈觉苍父子挑着木工家什进门来,都热情地上前打着招呼。尽管两家是亲戚,平时却少有来往。陈池龙还在很小的时候曾经随母亲李氏来过一次李家,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陈池龙觉得奇怪,他怎么会对过去的事一点也记不起来了。特别是对这位表妹九红,他怎么会连一点印象也没有。九红的母亲则误以为陈池龙是陈觉苍收下的一个什么徒弟,在招呼陈觉苍喝水的时候,又招呼着陈池龙,称陈池龙叫小徒弟。陈觉苍忙说陈池龙是他的儿子。九红的母亲知道自己弄错了,臊得脸像一张红纸,说:“天哪!都长这么大了,那年跟他母亲来的时候才这么一丁点大,现在都长成大人了!”又说:“这亲戚呀,常来常往才叫亲;没来没去的,就生分了!这不,要是在路上碰见,谁还敢认呀?弄不好,还要打起架来了!”陈觉苍说:“那是!那是!”
17岁的陈池龙身材高挑,发育得骨骼粗壮而结实,嘴唇上已经毛绒绒长满一层细密的胡须。九红的母亲看着汗水涔涔的陈池龙,一丝怜爱涌上心头。她说:“去洗把脸吧,看把你累得!”又冲九红说:“九红,带你表哥去洗洗脸。”九红应了一声,把陈池龙带到水井边,从井里给陈池龙吊上一桶水,看着陈池龙把一整个脸都埋在了水桶里,像在扎猛子,觉得很有意思。在一边说:“这种洗法呀,不觉得气憋吗?”陈池龙在水里含含糊糊应着:“不会。”九红又说:“你会游泳吗?”陈池龙的脸已经从水桶里抬起来,他用毛巾擦着脸说:“游水谁不会呀?当然会!”陈池龙觉得这个从没见过面的表妹太小看他了。
陈觉苍父子在九红家里前前后后一共呆了近二十天时间,把九红哥哥准备结婚用的所有家具都给打理清楚了。九红的母亲非常满意。她惊讶那些歪歪扭扭的木头疙瘩经陈家父子三刨两刨的,就变成了一件件精美绝伦的家具。
除去家具,九红母亲更看重的还是陈池龙。她看出,那个17岁的男孩绝对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好孩子。她很少听他说过什么话,他只知道埋头干活。有时,九红的母亲会有意找他说说话儿,而陈池龙又非说不可了,他顶多只是咧嘴浅浅一笑,或者说,是的。好的。是吗?等等。回答的话都很简短,多一个字也不愿讲,好像说多了就要让人骂他不礼貌似的。
九红家门前有一块菜地,从春天到冬天,菜地一直绿着,栽着各种时令的水鲜菜蔬。那菜地主要是由九红负责打理的。一到傍晚,九红便要从水井里吊几桶水往菜地里浇菜。陈池龙来了后,九红在浇菜时,他差不多也已经到了收工的时间。陈池龙就跑过去帮九红提水,一桶又一桶的。他提水,九红浇着,两个人配合得很默契。九红的母亲看在眼里,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心里想,要是将来九红能嫁给这样的男人,九红也就不会吃亏了。
接下去的日子里,陈池龙在九红母亲的眼里越看就越觉得顺眼。她几乎就像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待着陈池龙。陈觉苍一点也没有觉察到九红母亲的这种感情变化,他对九红母亲的心事毫无知觉。难怪几天后陈觉苍父子收拾家什要离开九红家的那个晚上,当九红的母亲非常慎重地向陈觉苍提起这桩亲事时,陈觉苍竟连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他觉得这件事确实来得太突然了。陈觉苍是个忙碌却本分的男人,平时他不可能有心思去考虑儿子将来的婚姻大事。现在,既然九红母亲已经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相反,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九红的勤劳贤淑已经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陈觉苍当然没有理由去反对这门亲事。两个大人就在不经意中把两个孩子的终身大事定了下来。
15岁的九红与17岁的陈池龙对比起来,九红显得更为早熟。一个女孩子所应有的生理特征已经在她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展示。正因如此,不管是她或者是陈池龙,都不可能糊涂到对两个大人的决定无动于衷。在这之前,17岁的陈池龙最关心的事就是如何把父亲陈觉苍的一手好本事学到手,根本就不可能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象自己的未来和自己将来究竟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作妻子。考虑那种事对他来说似乎还为时过早。九红也毕竟是一个才15岁的女孩子,她同样不可能对很久以后才要去做的事想入非非。两个大人的决定无疑把他们这方面的情感提前给调动了起来,却没有留给他们任何选择的余地。好在他们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彼此都印象不错,也就不认为两个大人是在替他们做一件什么坏事。除了在心里暗自高兴外,更多的则是少男少女被人初次提起婚事的那种特有的羞臊和难为情。
陈池龙第二次见到九红是在第二年的秋天。陈池龙这次和九红见面,缘于来参加九红哥哥的婚礼。细心的陈池龙注意到,时隔一年,九红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更加成熟、更加丰满、更加玲珑剔透了。她给陈池龙一整个的感觉就是一只美丽可爱的小天鹅。已经18岁的他就在心里想着,那只小天鹅迟早是属于他的。他要吃掉她!他为自己即将拥有那只可爱的小天鹅激动得心潮澎湃。
自那次过后直至陈池龙满20岁和九红成亲的那几年时间里,陈池龙就一直没再见过九红。尽管他们的关系已经明白无误地被确定了下来,但依照农村的婚俗习惯,无论陈池龙如何精明如何想见九红,也无法找到要见她一面的任何借口。陈池龙只好把对九红的思念之情深深地埋藏在心底深处了。那只迟早要属于他的美丽小天鹅成了他的唯一牵挂,一种他非常急切想吃掉她,却依然没法吃到所给他带来的悬念和痛苦。
陈池龙想不到九红已经不是处女了。
陈池龙和九红新婚的这天晚上,当前来参加婚礼的客人才刚刚散尽,老于世故的陈觉苍把一方洁白的羊肚汗巾交给了儿子。那时儿子正要闭门吹灯,正迫不及待要把那只美丽的小天鹅一口吞了。当父亲把那方汗巾交给儿子时,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只给了儿子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不愿意把那句话说出来实在有他的道理。第一,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了,如果儿子不痴不傻,一个眼神就足够了。他完全可以领会眼神的全部含义;第二,那种事确实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讲出来就显得太无聊太下流了。特别是从一个父亲的角度,说出那种话就更不合适了。陈觉苍当然更不可能向儿子说出当年陈池龙的爷爷就是给了陈觉苍同样一方白布,让陈觉苍和陈池龙的母亲度过了那个销魂荡魄的一夜。
陈池龙毕竟是个聪明人。他完全理解了父亲的苦衷。他像是在接受一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一样,把父亲给他的白色羊肚汗巾接了过来,极其认真地把它铺展在新娘九红的身下。陈池龙实在是等急了,他急切盼望那极其眩目的一刻的到来。欲火如焚的陈池龙几乎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只他早已垂涎三尺的美丽小天鹅给生吞活剥了。之后,陈池龙便发现了那个后来让他沮丧了一辈子、痛恨了一辈子、伤心了一辈子的事实。在九红的身上,陈池龙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个处女所必须具备的鲜红标志,那个让他为之眩目,让他的整个身心为之颤栗、为之歌、为之狂的时刻并没有到来。
实际上,在那之前,陈池龙没有过任何性经验可言。他纯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童男子。但毕竟没有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也听过同村男人在谈论关于吃猪肉的事。像初夜见红那类的话题,他在同村男人那里已经无数次听到。同村男人把初夜见红描绘得玄妙得无法再玄妙。他们把初夜见红当成了男人这一辈子追求女人的终极目标和最高境界。陈池龙于是心驰神往了。他要循着那片诱人的红光奔去。别的男人很在乎、很看重的事,他同样放在心上。但问题是,陈池龙并没有看到那片诱人的红光,他就像是在店铺里买到了假货,他冲九红怒目而视。那目光简直要把九红给杀了!
九红肯定是被他给吓懵了。很长时间她都没做出任何反应。然而陈池龙却不管那么多,他不依不饶,像刚出镗的炮弹一样的诘问一连串射向九红。他要她无论如何都要对这件事做出解释。那种逼迫就连陈池龙自己也觉得有点过分。
在陈池龙一阵近乎疯狂的轰炸下,九红完全崩溃了。她满脸羞色,无地自容。陈池龙的诘问重新唤起了埋藏在她心底里的羞辱和痛苦。九红并不想欺骗陈池龙,她平静地告诉陈池龙她确实已经不是一个处女了。她的处女之身早在半年前一次上山砍柴的路上,就被村里一个恶少霸占了。她告诉陈池龙,在她的家乡梅岭村,有一个恶少叫王世吾,大凡本村的未婚女人,谁都无法逃过他的魔掌。他甚至公开扬言,村里所有的女人必须让他享受她们的初夜权。她还告诉陈池龙,当她被王世吾强奸后,她曾经几次产生过想走绝路的念头,可几次都被她母亲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