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待伊亭里寄相思

“婉心，你亲自去看看少夫人在忙什么，记得转告她，若是不想吃便别吃了。”久等不到玉凌前来用午膳，沈芷琴没好气地吩咐。

“是。”婉心福了福身，出去了。

“夫人，你这是何必呢？玉凌至嫁入门，日日晨昏定醒，哪一顿不是早早便等在这儿？难得晚了这一次，你何必把话说得如此难听？”

“这便嫌难听了？一家人用膳岂有让公婆久等媳妇的理？若再讲究些，她可得服侍我进食呢。现下我这做婆婆的说句话也说不得了？”

“夫人这是百步笑五十步么？”沈芷琴出身江湖，想当年刚嫁入莫家时可惹了不少笑话。若真比起来，玉凌绝对是望尘莫及。

那时的莫府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可家境殷实的莫家对于礼节也是颇有讲究，让出身江湖的沈芷琴着实头疼了好一阵子。幸好莫家老太爷与老夫人心疼媳妇，废除了许多规矩，只余些基本的、必要的。可如此这般，沈芷琴仍旧整整过了三个多月才勉强算是适应了。

“……无论如何，我总没让爹娘等我用膳过吧？”

“也是。”莫万奇点头，“可爹娘也不曾对你明知故问过吧？”

“你说什么呢？”沈芷琴心虚。

“你明知道玉凌在忙什么，不是么？”

“我怎会知道？”

“那幅画的事不是你让人透露的么？”

“……”

“你呀就是嘴硬心软，既不是心硬的，又何必强装呢？”

“谁让她伤了儿子的心？”

“你以为你这般行径会让儿子好过？”

“……”

“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人都娶进门了，还怕没甜甜蜜蜜的一日？倒是你，别再添乱了。”

“我哪儿添乱了？你敢说让她知道那幅画的存在不是件顶好的事？”

“是、是、是，你说得对。”莫万奇笑看着她，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温柔，看得沈芷琴蓦然红了双颊，宛如回到了初遇般的羞涩。

沁松园的一角种着一小片竹林，绿油油的，微风拂过沙沙作响。记得第一次看到这片竹林时玉凌很兴奋，她不曾想过莫府居然会有竹林，后来她才知道这片竹林是莫再缘为了她而特地拔了许多名贵花草种下的。对此，她很感动，再一次深深了解了莫再缘对她的用心，尤其是在这不算大的竹林里还有着不少巧思。

整片竹林紧紧围着一座亭子而种，而这亭子有个有意思的名儿——待伊亭，玉凌猜这“伊”指的是她吧？待伊亭的四周散散落落地种着几簇颜色各异的四季海棠，繁密的竹枝互相交错，挡住了阳光的直射，间或透过缝隙洒落的几许光辉衬得花儿多了股灵动的风采。

离待伊亭几步远处，莫再缘还让人架了一座秋千，闲来无事坐着秋千、赏着翠竹、闻着花香，那是何等的惬意、何等的自在。可惜，与莫再缘之间的误会还未解开，此刻的玉凌难有这份闲情逸致。

已是六月，时序进入初夏，近午的阳光照在身上已略感炎热，但在这竹林里却是凉爽依旧，尤其是在待伊亭里，没有火辣的阳光，只有丝丝穿亭而过的凉风，甚是舒服。

此刻正在待伊亭的玉凌，满脑子都是莫再缘的身影，手上的笔正无比忙碌地细细记录着他的每一丝风采，丝毫未感时光的流逝。至于一旁磨着墨的换景，心思也早已不知去了哪儿，加上林子里不见太阳，便把时辰给忽略了。结果主仆两个谁也没发现该用午膳了。

亭子里一片安静，只闻换景磨墨时的“刷刷”声。说来她也真有本事，心思虽已神游，可手下却未有懈怠，这一心两用的本事着实高明。

看着玉凌笔下渐现轮廓的莫再缘，她不由得露出苦笑。那日听到消息说少爷出远门了，她心下“咯噔”一下，哪有新郎官成亲三日便抛下新娘出远门的？何况这姻缘可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当下她便顾不得什么主仆分际去盘问少夫人，一问之下深感无力。也不知是哪儿出了问题，少夫人居然以为她喜欢少爷，甚至还为了她屡屡伤了少爷。知道少夫人对她如此情深意重，她很高兴，可更多的是担心，尤其少爷这一出门，都半月有余了还不知回府，看来是气得不轻。待他回府，她是否该去解释一翻？换景心忖。

再说少夫人，自从少爷出门，她便日日要去大门口好几回，盼着少爷能早日归来。她就不明白了，当日她怎会放他出房门呢？要是换了她，必定死命拽着他直到把话说清为止，如此不就没事儿了么？

昨日少夫人不知从哪儿听说少爷书房里藏了一幅女人的画像，她满心不快地进入一看，那画像画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她找来少爷的贴身小厮和安，问他有关画像的事。和安告诉她那一年少爷从京城回来便画了这幅画，日日看、夜夜看，即便是被她三次拒亲也舍不得不看。那回少爷昏迷吐血，醒过来后第一件吩咐他做的事便是把挂于书房的画拿至卧房，此后他便常在房中看着画像发呆，直至两人婚事确定，画像才又回到书房。

和安退下后，她沉默了良久，突然痛哭失声。她一直不知他曾吐血昏迷，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她伤他何等之深。

然后她失眠了，经过一晚的沉淀与思考，她决定她也要画一幅他的画像挂在她的画像旁，在他不在府的日子里她可以日日看着他的画像思念他，等他回府后他们可以一起看着对方的画像细细品味彼此的情意。

“少夫人。”婉心突然出现在亭子外边，打断了换景的思绪。

玉凌停笔，抬头看着婉心：“何事？”

“已是午时，夫人请少夫人前去用膳。”婉心聪明地并未把沈芷琴的气话照搬。从沈芷琴嫁入莫家起她便伺候在她身旁，她的性子她又岂会不了解？

“已是午时了？”玉凌一惊。糟糕！婆婆已经不喜欢她了，这下她又该生气了吧？

“你先回去吧，我立马便来。”玉凌吩咐。

“是。”婉心一福身退了下去。

“快，把东西收一收。”玉凌说着，拿起宣纸拼命吹，想把墨迹尽快吹干。好不容易收好东西，便怀着忐忑的心情急匆匆去用膳了。幸好今日的沈芷琴似乎心情不错，不仅对她的迟来未置一词，甚至还对她微微笑了笑，让玉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