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尚宫局回来后,骆赋彦便没再去看过古月天,而是叮嘱太医小心伺候,同时让尹泓去调查刺客来历。
尹泓抱着一册书,一边闲翻着一边说道:“你是信不过自己的亲娘?”
骆赋彦扔过去一个大甜枣,尹泓一闪身接住,两三口吃完。
陈乞海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皇上,太医说,太后娘娘的伤算是稳住了。”
尹泓抬头看骆赋彦的表情,他只是挥手让陈乞海退下,就又去改手里的折子了。
“你不过去看看?”尹泓修长的手指划过书页,突然一愣,喃喃道:“南越一百世圣女古灵儿,年十五。”奇怪,那现在的这个圣女又是怎么回事?凤如仙,年十六,难道她是假的?可是这不是南无崖亲自送来的吗?
骆赋彦打量他,“你在喃喃自语什么?”
“没……”尹泓随手合上书,有些事他还是喜欢自己去查,要是被骆赋彦抢去解决了,就不好玩了。
骆赋彦也没有过问,突然又抬头问了句:“你今年有二十一了吧?”
尹泓警觉地望着他,果然那人幽幽地说了句:“该成亲了。”
“这事就不劳万岁爷操心了。”他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女子忧郁的眼神,莫名地浮现笑容。
这种思春的笑容本来在他那张天都人员的脸上,是极为养眼的,可看在骆赋彦眼里却是格外的诡异,“收起那副模样!”
尹泓愣了下,脸颊泛上红晕,不自在地摸了摸鼻梁。
“真有了心上人?”骆赋彦突然眼一亮,要知道尹泓这种风流公子向来不把女人放心上,一度还有流言说他喜好男色呢。
尹泓找个位子坐下,道:“也算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哦?”骆赋彦放下笔墨,陈乞海接过去放在清水里浸着,他道:“是哪家的小姐,要不要朕为你赐婚?”
“不是世家小姐,是个琵琶女。”尹泓想了想,其实那人应该只是打扫的丫头,偶尔出来弹琵琶助兴罢了,可他不想说低她的身份,莫名的。
可就算是琵琶女,和尹泓这种楚国第一将军,且大楚军师的身份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你看上的就好。”骆赋彦提笔,顿了顿,“有为难之处,朕可以帮你。”
毕竟尹家未必同意这么低微的人进门。
麟鹤楼。
林鹤把账本搁在一边,望着正在收拾桌子的银歌,问道:“华少呢?”
银歌一顿,“和锦碧姑娘在后院。”
这段时间锦碧和华少时常聚在一处,锦碧担心柳如颜的安危,华少便同她分析宫中形势,渐渐熟悉起来,就谈些别的,倒把银歌忽略了。
唐莲看不出这些,林鹤却有所察觉,故而又补了句:“锦碧在这里不习惯,华少照顾她也应该的。”
“不是还有沉鸢吗?”银歌低头清洗麻布。
“你若有心事,不妨和华少直说,他视你如家妹,未必多想过。”
银歌怔怔地望着她,脸蛋粉红,支吾道:“我没有心事,你……”
“该做饭了,去催催华少吧。”
银歌也不好再说什么,就收了东西去后院。华少正和锦碧说道:“苑煌天的人这几日开始陆续出宫,这事一定和他们拖不了干系。”
“可是我们没有证据,帮不了娘娘。”
“只要皇上怀疑,不需要证据。”
“哥。”银歌走过去,望着华少微笑:“晌午了。”
合欢树下,日光微斜,华少抬头道:“今日想吃什么?”
银歌笑道:“哥哥做的都行。”
“没有最想吃的?”
银歌想了下,笑道:“桂花藕。”
华少摇头笑道:“好,明日就是你生辰,有想要的吗?”
锦碧望他一眼,嗔怪:“提前知道有什么趣儿?明日你备好了,直接送去不好么?”
华少恍然大悟,笑着跟银歌去了厨房。
厨房里,鲜艳诱人的一碟菜放在托盘上,一个身影急匆匆地跑进来。
“太后,您动不得啊!您伤还没好呢!”这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不仅腾龙阁的宫人要领罚,他这个领头也免不了。
可是古月天却不理会,麻利地做了两盘菜,胸口传来痛觉,只好歇手。
“晚上请皇上来尝尝。”
陈乞海硬着头皮答应尽力,说实话,这个太后真不让人省心,一回宫就是腥风血雨,这几日还开始整治宫中风气,俨然要当家做主的模样。
“奴才定会好好和皇上说的。”随手招呼两个宫女过来搀扶她,又小心翼翼道:“皇上让奴才收拾慈善宫出来,请您择日子搬过去。”
“慈善宫?”
“是。”
“柳氏住过的,哀家不住。”古月天冷冷道:“和祥宫还空着吧?把那收拾出来。”
和祥宫是临着腾龙阁,宫殿不比慈善宫华丽,以前只是腾龙阁的附属,古月天住在那不合适。
可陈乞海也不敢说什么。
晚膳骆赋彦倒是去了,不过还没动筷就先兴师问罪起来。
“这次行刺,真是凑巧,若非太后,朕还不知道会怎样。”
“能弥补皇上些,哀家心里也好受些。”
“可说来奇怪,这刺客究竟从何处来的?”他盯着古月天,眼里的问罪已然了然。
古月天愣了下,想推辞,但那双眼里的冰冷寒气又让她震慑。皇上既然已经认定是她所为,如果死不承认,而后又被查了出来,只怕会弄巧成拙。
可是承认了,自己不就白挨了一剑吗?
都怪凤如仙那个贱人,若非她挑拨何至于此!
“皇上。”古月天顾望左右,骆赋彦明白她的意思,就挥手屏退了左右。
“哀家不瞒皇上,此事是哀家的人做的。”古月天驾了块排骨给他,沉色道:“可若真有这么一天,哀家也会那么做。毕竟你是哀家的亲骨肉。”
“好一个亲骨肉!”他冷笑,“二十四年,你还知道朕是你的亲骨肉?”
“当年之事,哀家无话可说,可这一次,哀家不是要骗皇上,只是希望能摒弃前嫌,和皇上再续母子缘分。”
见他不说话,就接着道:“若哀家不这么做,皇上几时才肯原谅哀家?哀家等不了那一天了。”
“你想要续母子缘分就回宫来,那朕这么多年想要亲生母亲之时,却只能对着牌位神伤,难道你觉得比朕苦吗?”
“哀家,对不住皇上。”
一片沉寂。
错过的这么些年,即便现在兴师问罪,大动干戈又如何?落在时光里的心结,谁能回到过去解开?
也罢,余生寥寥,何必为难彼此,在岁月长河里寂静相对,最终抱憾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