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轩,帝王谷里最大的消遣所在,地处四大街交汇处。
已是日暮时分,流云轩的灯笼在夜风里分外的惹眼,楼上门口,莺莺燕语在婀娜的身姿间飘荡,诱惑着路人;街口茶肆酒楼把盏迎客,人群慵懒的来回踱着步,眯着眼像是渴睡至极;路口小摊小贩俯拾即是,糕点、水果、配饰、胭脂,当然还有各式的刀剑……不是所有的人都来自外面,建谷的时候,保残留了很多的当地人;而江湖中人进谷后,一代又一代的积淀,竟已与当地人融在了一起。
比如说阿菜。
阿菜是江湖中曾赫赫有名的刀客刘一刀的后人,只因祖先进谷后看破世事,醉心于隐居,加之当时那粗犷的汉子曾学得一手制作糕点的精湛手艺,于是便在街上摆摊做起小贩来,几年之后,与当地一名村妇结合,就此扎根了下来。
这样的身世谷中随处可见,并不能成为夸耀的资本,手艺才是真本事。
阿菜的糕饼摊摆在流云轩门口旁边,糕饼是女人的零嘴,尤其是与众不同的糕饼,因此阿菜的摊头顾客络绎不绝;但阿菜来这里,并非只为卖东西,这样的吃食摆在哪里都能生意兴隆;他在等人,一位女人,来自流云轩。
女子名叫之舞,艳绝全谷的舞姬,舞姿翩跹,容貌清丽,自出道日后,便成为流云轩的招牌,大家均以睹其芳容与舞蹈为耀。
舞姬之舞有个习惯,每晚亥时会与姐妹们一起走出流云轩,来到门口附近的小摊上称上一点桂花糕,从不请人代劳。这件事情除了阿菜,谁都没有发现,每次出来时,所有的姐妹着一样的装束:紫色的轻纱裹住了全身,遮掩了娇容与身姿——流云轩的姑娘,从不轻易抛头露面,让人白白看了去。
然,薄薄的轻纱怎耐得住近观,三年前一次偶然的抬头,紫纱内的女子低眉细语,若隐若现的姿容与媚骨,让幼年便随父亲在街头做生意,见多识广的青年无可救药的愣在当场,再也无法挪开眼神,以后的好些日子神情恍惚,天不亮便将摊子摆在流云轩门口,望着来往的紫纱女子,痴痴的发呆,生意也马马虎虎的胡乱打发,只为能看上她一眼……
月升中天,夜渐深。今夜无眠,听说流云轩会有重要人物出现。
重要人物?阿菜想着就好笑,这谷中,谁人没有一段传奇般的过往?谁又会将这放在眼里?
已是亥时,街头行人却反常的没有离去,茶肆酒楼里客人们木偶般僵坐,除了偶尔伸手拿起杯子轻啜,谁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这情形,阿菜感觉分外的熟悉,仿佛什么时候见过。
像是等着什么人!阿菜不觉有些好奇起来,不知何人能有如此高的威信?
亥时过半,阿菜歪着脑袋,眯起眼睛看向流云轩的木楼,木楼上灯火灿烂,流光溢彩,歌声,琵琶声,木琴声,间或的打情骂俏与叫好声一波又一波的传下来,阿菜像是腻极,眼眉也没抬一下;不知这样过了多长时间,一阵叫好声传下来,声音异常的激荡绵长,紧接着的,是突如其来的安静……阿菜笑了,眼角抬起,突然来了精神,将散放着的糕饼摆成精致的图案,眼神在流云轩的大门口来回穿梭。
那样的喊叫,除了之舞,谁还配拥有?阿菜没有注意到,流云轩旁的茶肆酒楼里的客人,也同他一般,姿势在瞬间起了变化,心照不宣的看向与阿菜同一个方向。
一炷香之后,流云轩里走出一群紫纱女子,轻纱遮面,轻移莲步,摇曳生姿,想着阿菜的方向而来。
没有她!阿菜看着那紫纱堆,不觉大奇。之舞的身姿谁也替代不了,即使陷入重重人海,他也能一眼找出来,难道……
紫纱群围住了阿菜的小摊,主人却没有丝毫做生意的心思,踮起脚来往外面看着什么,人群倏尔散开,走过来一名男子,平静的面容,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度;华丽的装束,暗示着来自谷中不一般的地方。
“一份桂花糕,”男子道,声音柔和,像是低语,“之舞最爱吃的那种。”
后一句话还没说完,阿菜手中的桂花糕“啪”的一声落到地上,愣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