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史书,到底想知道什么?”
“此人姓冯,名河源!”
“他……他已经与穆某没有任何干系!”
果然!听者再次苦笑。
“如果是关于她呢?”朱四言将穆言其的视线引向西北方向的月祀殿,传言中此人最在意的另一个人,正隔绝于谷镇最隐秘的地方!
对于自己在意的人,人们通常会有属于自己的方式,或者激动异常,抑或者置若罔闻,更或者,如忌惮仇人一般。
朱四言眼前的人无疑是三者兼而有之,当视线被不经意引向谷镇的西北方向时,对方僵硬的表情在瞬间若沙漠狂风鼓动的沙丘,慢慢有了激动的神色。
清晨的阳光在时间的摩挲下渐渐有些躁动,夏日的谷镇,一如往常般炎热可憎,即使是在此生活了十几年,也不能完全的适应,即便是在尘沙漫天的乱葬岗附近。
“朱夫子的真正意图?”传言中伤痕可怖的脸暴露在空气里,穆言其只是静静的看着西北方向,浑然不觉。
“谷镇五十二代,也就是前任谷主,御花!”
此时的朱四言,对“夫子”称呼的敏感竟在不知不觉中淡化,自己都没有察觉。
“穆某深感抱歉……”躺椅上的人迟疑,叹了口气。
“哦……”
“只是穆某曾向他承诺过,不会提及关于此人的任何事情!不过,穆某倒是可以告诉夫子另外一些事情……”
穆言其口中的他,传言为其结拜兄弟冯河源。
——此人在意的人,同时忌惮如仇人般的人!
尘沙漫天的空气里躁动的气息依旧,伴着两人的交谈,气息愈发明显。
待到交谈结束时,夏日的太阳已升快升至头顶,谷镇一片闷热异常;只是天璇街有乱葬岗的阴僻和尘风,不适之感减去不少。
“这地方,阁下还住得习惯?”
即将离去的朱四言嗅着弥漫在空气中的乱葬岗特有的腐烂的气味,半带调笑的问道。
然,像是并不期待回答,他旋即问出另外一句话:
“为什么告诉在下这些?”
为什么告诉他这些?什么地方住久了,都会有感情,况且传言中的此人乃性情中人;事发之后对所有事情漠不关心,对任何人的造访视而不见的人,怎会如此轻易得告诉他这些!
“她说过喜欢这里……”
“谁……”朱四言起初不解,然,看着对方看向西北的方向,他明白穆言其避而不答说的是另外的事情。
传言说,穆言其与其收养的义女产生了感情,乱事平息那日,义女却在他左脸添上了一刀选择背弃。
黄昏,朱四言回到帝王府宅。
进门时,谷镇领主王风清正领着一大批酒客徜徉帝王府各处花廊院厅,一片高声笑语。
“呦,朱史书回来了!”
几名酒客看着恍惚而回的朱四言,忙不迭毕恭毕敬的打着招呼。
“今日谷主也没什要紧事,属下先告退了!”
王凤清看着满腹心事的人行礼走开,公然违反谷镇历来史书需跟随谷主的惯例,竟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
打理好手下的事情,已然又是深夜。
深夜的史书房,月色盈窗,朱四言闭目沉思之际,恍然间感觉如同隔世,梦一般的不真实。
闭目之际,正午与穆言其的交谈萦绕在耳边。
……
“朱夫子很像一个人!”
“夫子?”终于,朱四言此时醒悟到对方称呼的变化,“像谁?”
“朱三笔!三年前他也曾在这样的清晨来过这里。他说他在犹豫。那日的三天后,那场乱事就发动了。”
穆言其慵懒而冷淡的声音像是讲述一件完全无关的事情,朱四言却听得惊心动魄。
“师傅来是……”
“他问的,是与夫子同样的问题!”
正因为如此,穆言其才如此轻易的告诉他这些。
……
“……四言啊……你太容易被自己所左右了……”
冥冥中,师父的话又回响在耳际……陡然苍老的背影,望向谷镇的天空,声音如风般传到朱四言的耳边,朱四言抬头,听着那仿佛叹息般的话语……
——那一刻,正是谷镇史上最大规模的****发生前的一个月!
一个月前,三日后,这其间,似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预示。
是否师傅的死,并非谷镇史书记载的那样简单,仅仅只是因和谈不成而被叛乱的一方杀害!
作为朱三笔的传人,朱四言接位后首次提笔,便记载了这段史事,当时的心情沉重不已,根本分不开精力,也没想到去思量其中的隐秘。
密信写于建谷287年7月25日辰时,乱事发生的前一年。
这一年里,师傅必然是对有关的事情详加调查,乱事之中的惨死,也有可能与了解的事情有莫大的牵扯。
五十二代谷主御花,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那晚醉酒后的一番话,到底掩藏着怎样的玄机,而那一场乱事,又与之到底有着怎样的关联?
虽尚未有眉目,但朱四言已然明白,这其中的不简单之处。
眼下的书桌前所未有的凌乱,两本史册被随便的摊开,一本,是谷镇谷主更替纪年册;另一本,是谷镇大主事更替纪年册;两侧厚薄之别,显而易见!
“穆某曾向他(冯河源)承诺过,不会提及关于此人(御花)的任何事情!不过,穆某倒是可以告诉夫子另外一些事情……”
……
比如说,深夜的帝王谷镇,常常有黑影如鬼魅般横行;
比如说,近年来的谷镇,仿佛中蛊般怪事连连;
更比如说,那一场封主楼之战,仅只是主事之争,竟引发如此大规模的械斗!
“这谷镇,越发的不太平了,早已不是创建时的那种样子了,或者……”临别时,穆言其欲言又止。
“或许,它本来就是如此,拥有强烈的外冲趋势,只是守势战于上风,攻势处于劣势;而终有一天,这样的格局将会被颠覆!”
——记忆中,这句师傅朱三笔与主四言独处时的感叹,是否便是穆言其的未尽之语!